38、畫舫(1 / 2)

知?州當街被人?擄走暴打?,先不論他到底被打?成個什麼樣子?,事發第二日,便已傳的滿城皆知?。

即便知?州府派衙役出去嚴懲議論此事者?,依舊堵不住悠悠眾口。

畢竟,當街毆打?朝廷命官這種?事,委實?不多見。

另一頭,蝶園正廳。

沈青青今日本約好去另一位夫人?家中小?坐,但一早,孟西洲突然?說一會兒要帶她出門查看鋪麵進度,她隻好回帖告知?那位夫人?,又遣人?送了份調製的香囊致歉。

用過早膳,沈青青起身離開,嬌玉從旁處端來個小?碗,裡麵是黃澄澄的藥汁。

她眉頭淺蹙,低眼瞟了眼對麵的人?,此刻孟西洲正在看李炎剛遞來的信函,沒留意?她這處。

沈青青給嬌玉使了個眼色,讓她拿走。

這時,孟西洲抬眼道:“喝了就出門了。”

她素來怕苦,更這些喪心病狂的中藥一向?是她的天敵。但想到這是孟西洲深夜遣人?去抓的藥,不好拒絕,隻得硬著頭皮接過來,抿了兩?口。

孟西洲放下筷子?,看她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點的拖著,仿佛每一口,都能要她的命。

見她如此,不由得覺得好笑,“嬌玉,去取來些蜜餞,她喜歡吃梅子?乾,去看看庫房有?沒有?,沒有?,就讓管家去買。”

嬌玉應下,小?步走出。

留沈青青一人?端著碗,盯著孟西洲愣了下神,但很?快,她斂好神色,繼續同那碗藥作鬥爭。

知?道她喜歡吃梅子?乾的,是阿洲。

不過她已經學會,當孟西洲做出阿洲的舉動時,裝作不知?道。

她清楚,若她問起,孟西洲一定會當麵否認。

還不如裝作不知?道,默默接受阿洲的好。

這一切,總歸是在好轉的。

用過藥後,沈青青得了一小?兜子?梅子?乾壓苦味,想著馬車悶熱,她偷偷帶了剩下那些,準備一會兒當零嘴兒。

去了鋪子?,孟西洲帶她見了掌櫃與賬房,幾?人?知?道沈青青的身份,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

之後,幾?人?巡視鋪子?,見香料備的差不多了,沈青青頗為認真,拿出庫存本子?,隨意

?抽查了幾?個香料數目,來核查庫存與賬目是否對得上。

掌櫃見小?夫人?如此用心,不敢怠慢。

就連站在一旁的孟西洲,也對認真工作的沈青青刮目相看。

不得不說,來宜州帶上沈青青,是他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半圈兒下來,戴著帷帽的沈青青被悶得難受,便同掌櫃要了間陰涼的屋子?,悄悄離開人?群,偷著歇會兒。

想這古代女子?過的真辛苦,這麼熱的天,還得戴個帷帽出門,這玩意?冬天還好,能稍稍遮風,夏天就跟個蒸籠一樣,小?風很?難吹進來。

沈青青進了屋,想著也沒彆人?,便把裙角撩到腿根,又把袖口提到肩頭,散散熱。

孟西洲同李炎查看過正堂陳列,這才發現?沈青青不見了。

孟西洲眉頭一壓,“她人?呢?”

這頭,沈青青喝了兩?口涼茶,正嘬著梅子?乾,晃著小?腳兒,倏地,聽見木門“吱呀”一聲,嚇得她忙推裙子?起身。

孟西洲一眼便瞧見那白玉似的腳丫正在慌亂地找鞋,他反手“嘭”的一聲,把門甩上,正好砸在跟在後麵的李炎臉上。

“哎呦……爺。”李炎捂著火辣辣的臉,在外麵嚎叫。

沈青青慌亂的把儀容整理妥當時,見立在那的孟西洲,冰冷嚴肅的臉上掛了抹詭異的笑。

像是極力隱忍,又像是在生氣。

她看不懂。

“爺,是不是要走了。”沈青青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反正隻要她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不會是她。

“嗯。”孟西洲背過身推門而出,嘴角那抹半分嘲笑半分得趣的笑,終是展露出來。

他暗自感歎,平日端莊賢淑的人?,背地裡會是這番模樣。

在眾人?籌備下,香料鋪滌春閣選了個良辰吉日,很?快開業。

第一日,鋪子?門口便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有?沈青青在曲林貴婦圈的人?脈與名望,鋪子?想不火都難。

明裡,孟西洲是滌春閣的大當家,忙的是焦頭爛額,暗中,分散在宜州各地的密探扔在搜集信息。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那日一氣之下,讓秦恒教訓了王延勝這件事,竟歪打?正著,成了此案一個非常重要的轉機。

王延勝那日

被打?後,受傷嚴重,王府閉門謝客。

蹲在暗處的秦恒注意?到,王家並未請大夫,也不知?道那王姨娘從哪兒弄來的藥,一日三次,給王延勝的屋裡送去。

孟西洲聽完秦恒彙報,低聲問:“那王氏送去湯藥時,可有?人?跟著?”

“有?的,但夜深屬下難以看清,白日屬下又不好靠的太近……”

“那便是了,知?州府內,必然?養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不但會看病,還精通製藥製.毒,讓你盯著王延勝的原配,可有?什麼信息?”

“有?,同那位娘子?講的基本沒有?出入,王延勝生病的這段日子?,發妻閔氏從未出過後院,更沒探望過他,同外界傳言兩?人?伉儷情深,的確有?所出入。”

“屬下覺得可疑,便深夜查探過,那位閔氏的確在內院住著……隻不過看她樣子?,行動不太方便,而且這兩?日屬下發現?,閔氏原是一直在用藥。”

“哦?藥……”

又是藥……

孟西洲深覺,這案子?越加撲朔迷離,而被王延勝一直虧待的閔氏,似乎成為一個很?好的突破點。

但難又難在,他根本接觸不到深居後院的閔氏。

孟西洲想到了沈青青。

“讓李炎去把她請來。”

秦恒愣了下,知?道爺口中的她是誰,低聲道:“爺,您怕不是忘了,那位娘子?此時不在府上。”

孟西洲扶額,他想起來了,自打?滌春閣開業,沈青青便朝九晚五地一日不漏地去鋪子?裡盯著,認認真真的做起了女掌櫃。

之前聽她念叨自己平日沒事乾,想去看鋪子?、算賬,他念著那鋪子?本就是做做樣子?,且裡麵都是自己的手下,便允她去了。

不成想,沈青青真上了癮。

上次他去滌春閣,見沈青青戴著帷帽,正賣力向?客人?推銷一種?新調配的香囊。

他進去兜了一圈,直到走時,沈青青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而她手中推銷的香囊,卻早已兜售一空。

“罷了,三千擔糧食不是明日到麼,讓他們乾活張揚點,讓全曲林人?都知?道,我周家有?米麵調來曲林。待糧食到後,隔一日讓徐大夫挑選一些不甚名貴的補品,給王延勝府上送

去。”

“這……”秦恒猶豫,“爺,王延勝可能不會收的,這幾?日有?不少往知?州府裡送補品的,連正院門都沒進去,便被送回去了。”

“不必擔心,送不送的進去,要看是誰送的,送的又是什麼,弄些人?參鹿茸,他會收下的。”

王延勝在京中戶部任職時,便有?廉潔的名聲。

當初聖上委派他出京任職便是看中了他出身清流,為人?中厚,待人?十年如一日,且有?廉潔奉公的名聲。

但如今,在孟西洲眼裡,王延勝身上這些樸實?的標簽,全都是假的。

送去補品後沒兩?日,李炎拿著份請帖,匆匆來見孟西洲,“爺,這是王延勝府中下的請帖,邀您三日後,同韓娘子?一同去知?州府上一坐。”

話音剛落,見孟西洲眉頭緊蹙,李炎知?道王延勝這不死心的老色鬼,怕是又惦記上了沈娘子?,恨得直牙癢癢。

見孟西洲不語,李炎試探地問:“爺,要不咱把帖子?回了?”

“不可,來宜州就是為了同他搭上線,如今王延勝好不容易上鉤,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

“可對方手中有?個製毒高手,若是您與娘子?都中招了,後果不堪設想……”

“下毒害命麼,以我現?在同他的關係來說,還不至於。”孟西洲默了片刻,吩咐道:“讓秦陵帶上幾?人?,守在知?州府外,若是王延勝敢碰我的人?,不用留情,將他擒住便是。”

“是,屬下明白。”

五月底,夜風中夾卷著白日未散的熱氣,烘烘燥熱。

暮色剛至,沈青青同孟西洲坐在馬車之中,搖搖晃晃地向?知?州府駛去。

其實?時辰,已經有?些晚了。

沈青青捏著帕子?兀自擦了擦頸間細汗,暗自瞟了眼坐在一旁的孟西洲。

他今日臉色差的可怕。

沈青青今日沒去鋪子?,一早便被告知?晚上要同他去知?州府中參加晚宴。

她清楚孟西洲這次來宜州的目的,便留在院中梳洗準備,卻不想孟西洲見到她時,竟讓她折回去又換了件長袖衫子?,還把淡妝卸了。

如今耽誤了時辰,他反倒黑著臉擺給她看。

這也就算了,關鍵身上衣服厚,她快要熱死了。

想到這兒,她暗自在心裡編排兩?句。

“阿嚏!”

孟西洲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沈青青在一旁捂嘴淺笑。

少時,馬車行至知?州府,聽小?廝在外同李炎道:“敢問可是蝶園周家的馬車?”

“是。”

“大人?已等?候多時,還請馬夫先下來,換成小?人?。”

孟西洲撩簾一瞧,見個仆從模樣的男子?在馬車外候著。

“周公子?安好。”

“今夜晚宴不是在知?州府內麼?”

“大人?欣賞周公子?,想好好招待您,便改在彆院設宴款待,那處靜雅彆致,風景頗佳。”

孟西洲聽罷,眸色一沉,沒想到王延勝擺了這一道,待幾?人?到了知?州府,才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炎必然?不會讓他們驅趕馬車,正要拒絕,聽孟西洲道:“李管家先回蝶園吧,既是赴王大人?的宴,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廝眉眼一彎,“是,周公子?說的不錯,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再讓大人?多等?一會兒,恐怕……”

“那便有?勞了。”

孟西洲放下幔簾,見沈青青神色淡然?,他兀自笑笑,心情跟著緩和些許。

小?廝架著馬車,一路出城,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停下。

孟西洲先一步撩簾,一抬眼,江水漫漫,小?碼頭旁,燭火昏幽,停著一艘不大的畫舫。

沈青青見他出去,跟著探了個頭,四?周昏暗,林間蕩起股涼風,倒是清爽不少。

“施施。”孟西洲伸手,沈青青搭了過去,倏地腰間一沉,不等?沈青青反應,她已經被他抱了下去。

沈青青小?臉一燙,微垂著頭貼在他懷中。

“一會兒不論什麼都彆喝,嗯?”沉沉的嗓音飄入耳中,聲音隻有?她能聽到。

“嗯。”

孟西洲牽著沈青青,隨著引路小?廝,進了畫舫。

船內席宴已經備好,圍坐著兩?女一男。

沈青青認出其中一人?,是之前見過的王延勝妾室王婉兒。

另一女子?,孟西洲認識。

是紅袖院的花魁蓮蕊。

蓮蕊見來人?時,眸色明顯一動,她自然?也認出了孟西洲。

另一人?,容貌平平,精神卻很?抖擻,他身材消瘦,蓄著胡

子?,略顯花白,若仔細看,麵頰上能瞧見些許淤青。

這人?是王延勝。

孟西洲先是一怔,後拱手行禮道:“周某見過王大人?,今夜賤妾身體不適,來時耽擱了一會兒,還請王大人?海涵。”

王延勝見來者?風度翩翩,姿容不凡,眉色稍展,“無妨,俗話說好事多磨,本官早就想同周公子?見上一麵了。”

王延勝話雖對著孟西洲講,可眼珠子?卻時不時地瞟向?半藏在孟西洲身後的女子?。

“來,快入席,既是人?已來全,讓船家開船。”

說罷,船身微動,沈青青的心也跟著顫了顫,她一坐小?船,胃口就有?些反酸。

候在一旁的蓮蕊頗有?眼色,見孟西洲牽著沈青青入了席,端起酒壺,給二人?斟滿。

沈青青脫下帷帽,柔柔地坐在孟西洲身旁,鼻息間漫來一股刺鼻的香氣。

她掃了眼正為孟西洲斟酒的女子?,麵色稚嫩,眉眼掛著桃紅色的嬌媚,墨色眸瞳暗暗盯著坐在自己身側的人?。

那種?眼神,滿含女人?對男人?的依戀與喜愛,沈青青能看得出來。

聰明的女人?總是直覺很?靈。

片刻,沈青青腦子?裡冒出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