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香囊(2 / 2)

卻被他?一把拉住腕子,身子向後一退,差點跌進他?的懷中。

“你去哪兒?”他?墨眸沉冷,似深潭般深不見底,可他掌心?又很?熱,燙的她微微一顫。

回首望來,沈青青腮邊掛著?抹淡淡的霞紅,青絲垂落,素白的中衣披著

層暖光,是說不出的溫柔。

“要不要為世子拿床枕頭被子?”她聲音極輕,心?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從她口中嬌糯糯的講出,便帶了?什麼魔力,似三月吹向大地的第一股春風,蕩進他?冰冷的心?田,將早已布滿裂痕的冰封,徹底打碎。

孟西洲麵色如常,悶聲“嗯”了?句。

這意味著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誰也沒說破。

沈青青白天就瞧見櫃子裡多餘的被褥,才知道這間屋子本就是孟西洲以前常住的,隻是幾個月沒來,東西都被收拾起來了。

她將床榻鋪好,而?後自己鑽進裡麵,無聲躺下,背了?過去。

就跟之前幾個月的每一夜都一樣。

可又不一樣。

眼前忽而滅了燈,隨即榻邊一沉,她那顆撲通撲通的心?漸漸跟著?落了下來。

少時,折騰了一個時辰的沈青青終是困意襲來,沉沉睡去。

屋外風簷夜雨,雨打枝頭,卷來秋的寒意。

一旁的孟西洲合衣而睡,他?眉頭緊蹙,抬眼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聽身邊的人氣息漸漸平穩,自己的氣息卻全是亂的。

從方才踏入桂蘭院那一刻,腦海中就隱隱生出個模糊的念頭。

他?一路鬼使神差地走了?進來,本想看她一眼就走,卻在這生生耽擱了?一個時辰。

沐浴,吃夜宵,同她聊起家常瑣事,直到躺在她身邊後,那個念頭才逐漸清晰起來。

他?想,若他們隻是一對平凡的夫婦,就這般歲月靜好,細水長流,似乎也不錯。

幾乎是同一時刻,孟西洲被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嚇到了。

深不見底的墨眸忽而?浸滿寒霜,前一刻的溫柔隨和已蕩然無存。

他?猛地起身,穿好官服,疾步離去。

回廊上,一股秋風灌入腔子裡,他?從未這般清醒過。

他?跨過了?那條不該跨的底線。

南璃乾元二十二年,八月十四。

早朝上,皇帝垂首掃過手上的折子,麵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

消失數月的大理寺少卿重新上朝,第一件事便是遞了?一封厚實的折子。

所?有人都屏著?呼吸,不知道這次又會是誰罪有應得。

“啪”的一聲

脆響,皇帝手中掛著?的那串翡翠佛珠隨著折子一起被重重丟在地上,佛珠崩裂,順著台階滾落至文武百官麵前,驚得眾人冒出一層冷汗。

不論矛頭對向誰,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棄船自保的準備。

朝堂就像是環著?一潭汙沼的高台,來來往往,誰又能保證衣衫不染濁泥。

雖沒有王婉兒的口供,但錢銀米糧終有去處,即便是再高明的賬房,也難免有疏漏之處。

這一點,還是沈青青通過一份米糧采買的收據中發現的,後梳理了?數本王家賬冊,才發現捐監之事,同那位高高在上的劉宰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時候,孟西洲的手下來報:王婉兒的身份是偽造的。

順著這條線索,孟西洲用了些?殘忍的手段折磨了王婉兒一番,終是在碧月口中,證實了?王婉兒的真實身份。

她是宰執劉恩多年前,同勾揚州欄花魁嫵娘所?生,那時的劉恩還是個揚州知判,尚未娶親,後因偶然機會,救得大學士蘇源之女,獲其芳心,成了?純臣蘇家的女婿,後一路青雲直上。

劉恩離開揚州,便同嫵娘斷了聯係,直至許多年後,喪母的王婉兒上京尋親,兩人才暗中相認,再之後,她是如何以色侍君,掌控這些?男人為其所用的,就無從得知了。

“劉恩,你好大的膽子!”皇帝見百官之首的劉恩麵色如常,怒不可遏道。

豢養私兵、貪汙、結黨營私,不論哪一條都是罪無可恕的死罪。

“臣有罪,臣罪該萬死。”劉恩上前一步,脫帽跪下,從容的就像是早已預料到似的。

孟西洲見狀,心?中一沉。

看來王婉兒的消息,還是傳出去了?。

他?側目看向站在群臣之首的太子,那人氣定神?閒,昂首挺胸,倒沒有一絲慌張。

皇帝亦是被這態度氣的大怒不已,他?恨不得當即將他?拉出去斬了,可問題就在於,這麼一大筆銀子進了?劉恩的口袋,卻不見錢銀流向,誰又能確定他?是最終的受益者呢?

有著?這樣的顧慮,皇帝隻得厲聲道:“拉出去,先送入天牢,聽候審訊。”

有了?這麼一檔子事,眾人即便手上有折子也都壓了?下去,很?快,皇帝

滿是怒意的揮退眾人,不過多時,又遣人將快要走出宮門的孟西洲叫去偏殿問話。

此時的皇帝一改方才怒色,眉眼帶著?些?許不曾示人的慈愛,溫聲問:“聽護送的暗衛講,你在曲林受了?重傷,現在傷勢如何?”

“臣多謝陛下記掛,此時傷勢已是無礙。”孟西洲垂首,恭恭敬敬答道。

皇帝見他?謹守禮數,不肯落座,暗自長歎口氣:“朕讓內官傳了?太醫,一會兒你去偏殿,讓太醫瞧過,朕也好放心。”

“是。”

“坐下吧,朕還有事要問你。”

再三說後,孟西洲才落了座。

他?知道,聖上要同他?談宜州後續。

此時劉恩雖是伏法,但很?明顯,他?並非幕後之人。

可孟西洲手上所?有的證據,追到劉恩身上便是儘頭。

昨日他秘密入宮,大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甚至帶來王婉兒身的老人碧月,讓皇帝當著?麵問詢。

這一切,隻因牽連之人位高權重,隻憑他一家之言,難以使人信服,更何況之前從賬目上找出的問題,實在隻能算是個推測。

少時,皇帝終是言歸正傳,問:“子思如何看,這銀錢米糧最終去了哪兒?”

孟西洲默了?默,“臣尚未尋到任何證據,不敢妄下言論。”

“不怕,這裡隻有你同朕二人,還有什麼不敢講的?”

皇帝溫和一笑,讓孟西洲身上的克己守禮頓時散去。

“趙家。”

皇帝話音剛落,他?便把猜想說出。

這麼多銀子去了哪兒不好找,可糧食若沒有分給百姓,有沒有轉售成錢銀,那麼隻能是被人吃了?。

他?粗略算過,按照王延勝收糧食的胃口,是絕對足夠養一支幾萬人的私兵。

若無兵權在手,誰又能悄無聲息的養這麼一批人呢?

所?以這些?糧食的最終走向,是進了?兵營,成了?士兵的口糧。

放眼望去,能讓劉恩趟下渾水,還甘心?扛下所?有罪責的,也隻有權勢滔天的趙家了?。

趙家是開國重臣之後,襲侯爵,原本就因手握南北兵權而?威震朝堂,自皇帝登基,娶趙家女為後,趙家外戚權勢滔天,爪牙也伸向朝堂中樞。

“隻可惜,這次大費周章

,仍久動不了?趙家的根基。”皇帝長歎,自他登基,趙家便是他壓在心頭的重患。

孟西洲拱禮垂首,“陛下,蟻穴雖小,潰之千裡。更何況,劉恩位高權重,對趙家來說,並不隻是趙亭煜那種小角色。”

“此話不假。”

這麼多年明裡暗裡的瓦解,趙家的確大不如從前。

皇帝忽而眸色一轉,睨著孟西洲,低聲問:“那子思可知,劉恩自是位高權重,本不必涉險趟這灘渾水,可他又為何會被趙家驅使?”

“或許因他?被趙家抓住了什麼命脈。”

“沒錯,那王婉兒便是劉恩的命脈,王婉兒的母親王嫵,更是劉恩一輩子的弱點。”

孟西洲神?色一頓。

“劉恩當年受大學士蘇源青睞,得了?京職,他?一狠心?,不辭而?彆奔赴汴京,但他?並非無情?之人,走之前,將其所有錢銀留給了?早已贖身的王嫵,這才支撐母子二人活了?下去。”

“趙澤幀(趙皇後哥哥)在揚州遊玩時,流連燕館歌樓,意外知曉當時已入中樞為官劉恩的這段風流往事,後尋到王婉兒母女,用了些?不堪的手段,害死其母,又誘騙王婉兒入京尋父。”

“劉恩當初不辭而?彆,本就心?中有愧,見王婉兒孤身一人尋親,自是動了惻隱之心?,將其安排在汴京私宅,卻不想王婉兒在來前早受趙澤幀的浸.淫與調.教,,為他所?控,待劉恩發現時,王婉兒已無回頭之路。劉恩一時心軟,最終讓他食下今日惡果。”

皇帝看他?不言,溫聲道:“子思,你可知為何朕費儘口舌同你講這些?麼。”

良久,孟西洲沉聲答:“臣,如今明白了。”

臨行前,聖上給他?安排了?兩個身份,一人是揚州富商周繞,一人是隨行侍妾。

聖上隻道周繞為人風流,商賈出行多帶侍妾通房,讓他小心偽裝。

如今來看,這個局不隻是為王延勝一人準備。

聖上用心良苦,他?已然會意。

皇帝聲音明顯威嚴幾分,“宜州之事,你讓朕失望了?。”

“為個無名無分的女人,竟孤身犯險,那日若無狄青及時帥軍趕到,你還能活著?回京?真枉朕悉心?培養你這麼多年!”

孟西洲眉

頭一壓,肅聲否認,“臣並非為了這個女人孤身赴宴,實則因當時宜州之案的關鍵證人閔氏受製於王延勝與王婉兒,臣若不赴宴,必然會令其懷疑生了?殺心?,此等決策,同那人絕無半分關係。”

“如此最好,你好好看看劉恩,莫要步了他?的後塵。”

孟西洲眸瞳一陣,倏地跪下。

這一聲,不輕不重,卻直擊孟西洲的靈魂。

沈青青幾乎要成為他的弱點。

卻也隻是幾乎而已。

孟西洲拱手,話語有力。

“臣謹記,此事讓聖上如此掛念,臣心中有愧。”

“你是該有愧!你忘了?你的職責嗎?”

“臣不敢,臣無時刻謹記臣的職責,從不敢忘記顯國公家冤死的亡魂。此事一日不昭雪,臣便一日不敢忘。”

“是了,你不能忘,朕也不能忘。”皇帝語氣漸緩,他?垂首,摸了摸袖籠裡藏著的那個物件兒,眉頭不由得緊蹙。

一頓怒氣過後,皇帝的話語明顯軟下不少,“子思,你如今雖是大理寺少卿,亦是眾矢之的,是時候要一門好親事來為你增加朝內助益。”

他?抬眼,見孟西洲默不作聲地跪在自己的麵前,恍恍一閃,麵前的人仿佛一夜回到兒時那個聽話的少年。

沉默而?冷酷。

“鎮平侯軍中朝中根基穩固,是開朝忠臣之後,如今兩個嫡女亦是適嫁年紀,長女秦大娘子是眾星捧月,性子略顯刁蠻,你若不喜,就娶二女。朕已遣人打聽過底細,秦二娘子今年剛及笄,性情溫婉,你一定會喜歡的。朕為你選的,一貫是最好的。秦家二女,你母親那都有畫像,自去看過。待你定奪好要娶誰,再告訴朕,朕會親自賜婚。”

孟西洲麵色如常,不帶一絲猶豫,即刻叩首道:“臣遵旨,臣不用選,臣的婚事全憑聖上抉擇。”

孟西洲這句“遵旨”聽的皇帝怔愣一瞬,他?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應下。

也是,子思素來是最聽話的。

他?一向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目標明確,全力以赴。

這才是他認識的孟子思。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朕知道子思心?中自有大是大非,至於小宅那女子,朕並非讓你棄之不顧,你若喜歡,待秦家女進

門,你找個機會納了便是,總不要養成個外室,讓人抓了?把柄,有辱聲譽。”

“是,臣謹記。”

皇帝見他?沒有一絲不快之意,心?情?好了許多。

“起來吧,地上涼,彆跪著?了?。你今年命格犯衝,屢次受傷,朕已安排國師為你祈福消災,這是朕親自求來的平安符,你戴在身上,可不要弄丟了。”

皇帝說著,瞥到他腰間上的那枚小巧的香囊。

“是,臣多謝陛下惦念。”孟西洲恭恭敬敬的拜過,才起身接下。

而?後他麵色如常的取下香囊,換上了?平安符。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重新大改了,emm,為了劇情流暢,多修了幾次,抱歉更晚了。

麼麼,送給催更的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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