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畫冊(1 / 2)

元月初五,一早炮聲連天。

誰也沒想到,前兩日傳遍汴京的那則事關顯國?公府世子孟西洲的流言,竟會是?真的。

昨日全汴京的人?都看到,雪白的紙錢堆滿朝天門前的大街,浩浩蕩蕩的出?殯長隊,緩緩繞城走過。

誰都清楚,顯國?公府的世子妃沈氏出?殯時是?如何風光。

眾人?不禁好?奇,能受得起這等?奢華喪事的世子妃,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細數下去,汴京城內能配得上顯國?公府這等?皇室宗親身份的沈氏貴女,似乎就?不存在。

如此?一來,事情的真相似乎向之前的流言靠攏。

那位寡淡清冷的小公爺,似乎真的因悲傷昏了頭,硬要給那外室一個名分。

卻不想,暮色將近時,汴京城內的各家茶館,又流傳出?新的說辭,直接將此?事完全反轉。

不知何人?爆出?內幕,說這位小公爺早在去年失蹤時就?在外娶親,那沈氏壓根就?不是?外室,而是?小公爺的結發妻子。

至於?為何小公爺先被賜婚,後又在人?死後才將此?事爆出?,這就?不得而知了。

一時間,眾人?對世子妃的身世更感興趣。

可惜顯國?公府似乎將這位世子妃的來曆刻意隱藏,除了姓氏,再無其他信息流出?。

但其實,對於?顯國?公府鬨出?的這件事,更多人?在等?著瞧,顯國?公府會如何應付之前那道賜婚的聖旨。

畢竟顯國?公府同鎮平侯府聯姻的事,都進?行到了一半。

至於?朝堂眾臣對此?事的反應,怎麼也得等?明日新年第一次上朝才能知曉了。

是?夜,孟西洲著一襲白衣,孤零零的坐在顯國?公府安怡院的書房之中。

昨日喪事辦妥後,老國?公爺便遣了一輛馬車,將他強行帶回了顯國?公府。

孟西洲一回去,便將自己關了起來。

整整一日,除了用了些白粥,再無其他。

顯國?公府主院。

李炎立在國?公夫婦麵前,低聲答著。

如今孟西洲是?這般狀態,兩人?不好?叫他來問話,便先問過李炎,那位孟西洲同沈娘子之間的來龍去脈。

事到如今,沈娘

子的靈位入了宗族祠堂,那往日這些事,李炎也沒必要再遮掩什麼。

他問無不答,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講明。

聽罷,魏氏已是?淚沾衣襟,李炎講時,數次哽咽。

就?連老國?公爺聽到最後,也紅了眼眶,揮退了李炎。

魏氏拿帕子沾了沾淚,低聲道:“我?就?瞧著那沈氏是?個溫柔的姑娘,不想二人?經曆會如此?坎坷,可憐我?兒這樣?命苦,好?不容易尋到一人?,願付真心?,最終卻是?陰錯陽差……陰陽兩隔。”

“你也莫要哭了,這等?事,誰也怨不得,若說有錯,還是?子思自己糊塗,真心?與權勢,是?他自己選的權勢,如今人?沒了,知道心?疼,便悔不當初,硬給了人?家這樣?的名分,又有什麼用……”老國?公爺冷嗤一聲,不免想到他皇兄,當初也是?這般決絕。

當年,在權勢與洛瑜(孟西洲生母)麵前,皇兄也是?一樣?選擇了權勢。

可在他眼中,皇兄不曾為此?悔恨。

即便坐上皇帝之位,看到他帶著洛瑜的兒子出?現在他麵前時,也不曾流露過一絲悔意。

他清楚,帝王之路,唯有心?狠絕情之人?才能最終跨過荊棘,才坐上那個位置。

所以?他永遠不會告訴子思,他真正的身世。

“老爺,子思如今已是?悔不當初,您又何必如此?,隻盼著他能快些從?傷痛中走出?來才好?。”

*

安怡院。

蕭應接到秦恒的密信,一路從?外風塵仆仆趕回汴京。

方才一進?城,他便知曉了沈青青的死訊。

當時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從?馬上跌落。

如今隻要從?汴京鬨市穿過,無人?不知國?公府世子妃沈氏。

他停留片刻,聽到說書先生一直提到世子妃沈氏這幾個字時,蕭應不知為何,心?中異常沉重。

他覺得,這個名分,對那般自由灑脫的青青姐來說,更像是?枷鎖。

相識這麼久,青青姐從?沒說過,想要做顯國?公府的世子妃。

而且爺之前對青青姐的態度已經疏離到極致,這世子妃的名分,又是?怎麼來的呢?

不,他此?刻更想知道的是?,青青姐從?安全屋出?來後,究竟去

了哪兒?

再之後,遇到了什麼?又是?因為何事丟了性命?

蕭應反複想著,一路從?外趕回顯國?公府,直到推開安怡院的書房門時,他腦子依舊是?懵的。

“爺,是?我?,蕭應。”蕭應進?去的一刹那,才發現屋裡冷冰冰的,燭火幾乎滅儘。

“嗯,走近說話。”孟西洲依舊穿著昨日那身喪服,他抬首淡淡掃了眼來人?。

蕭應從?沒見過爺這副模樣?,年前他在正院遇到過爺一次,當時爺剛從?揚州辦案歸來,一身官服威嚴清冷,看上去意氣風發。

可如今,不過短短二十多天,爺如今眼窩深陷,憔悴的快要讓他認不出?來了。

蕭應帶了很多問題,可這問題,他不敢問出?口,半晌,隻淡淡說了句,“爺,還請您保重身體。”

“青青……她走了。”孟西洲平靜的說了句,腦海一片空白。

如此?親昵的稱呼落進?蕭應耳朵裡,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西洲哥。

蕭應斂起驚訝之意,低聲道:“嗯,回來時,路過茶館時聽到有人?在談。”

原來世子妃沈氏,指的真的是?青青姐。

“市坊間……如今是?怎麼講青青的?”孟西洲眸色冷冽,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都莫名冷下幾分,他自嘲道:“可還有人?說青青是?我?外室?”

蕭應搖了搖頭,“爺,方才回來時隻是?順路聽了一耳朵,並不真切,倒也並未聽到外室這二字。”

“那就?好?。”

沉默片刻,突然?聽他溫聲問:“上次放在我?書房中的紙條,是?你幫青青送的吧。”

蕭應神思一緊,額間瞬間冒出?層冷汗,但也並未遲疑,低聲道:“是?我?做的,爺。”

“幫著青青從?府內逃走的,也是?你吧。”

除了蕭應,孟西洲想不出?彆人?誰會幫她。

他知道,在三溪村時,青青會趁著他不在,帶著蕭應曬太陽,同他聊天,還會讓他試菜。

他警惕蕭應,但從?不阻攔。

因為青青說過,蕭應不愛說話,又生了病,他們得多跟蕭應講講話,不然?小孩子鑽牛角尖,心?裡會出?問題。

青青待他好?,他自然?也不會太過分。

“是?我?做的,爺。

”蕭應垂首,全都認了。

話脫出?口的這一刻,蕭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從?答應沈青青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背叛了主子。

一個打小培養的暗衛做出?這種事,對主子來說,是?不可原諒的。

所以?他一直知道會有這麼一日。

即便他清楚,暗衛背叛的下場是?死亡。

他雖恐懼,但一絲一毫都不後悔。

他靜靜地看孟西洲,準備坦然?接受一切。

“謝謝你,蕭應。”

孟西洲眉眼溫和,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隨和。

這樣?的語氣,蕭應隻在三溪村聽西洲哥對青青姐說過。

孟西洲將手邊的佩劍拿給他,“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要這把?青冥劍麼,現在是?你的了。”

“爺,這……”蕭應愣在原地,實在不敢接。

因為這把?青冥劍在他們這些暗衛、門客心?中意義非凡。

這是?孟西洲最常用的佩劍,爺帶著這把?劍沙場點兵,征戰西北,禦敵無數。

當初爺搭救他時,用的便是?這把?青冥劍。

他少?時不懂事,纏鬨小公爺,就?想碰碰他那把?劍。

不知被他厲聲喝退過多少?次。

如今,爺要把?這把?劍贈給他。

這意味著什麼,蕭應不是?不知道。

“拿著吧,真是?你的了。”他溫和笑笑,親手把?劍遞到蕭應的手上。

“爺,為什麼把?青冥劍給我??這把?劍,你說過誰都不會給的……”蕭應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口。

他明明背叛了爺。

明明罪無可恕。

“因為你履行了我?交代你的事情。”

“什麼事情?”蕭應一頭霧水,他從?西北邊陲搬到顯國?公府後,便是?由老國?公爺差遣,爺幾乎沒有安排過他做事。

“三溪村時,我?讓你日後一定以?保護青青無恙,你做到了。”

蕭應瞳孔猛地一震,這道命令,是?失憶的西洲哥吩咐的,而不是?原來的小公爺。

他遂而驚聲道:“爺!您想起來了?”

“嗯,都想起來了。”

孟西洲半垂著頭,將眼底的哀傷全部隱藏在陰暗之中。

蕭應先是?一喜,隨即眉尾一壓,眼中泛著難以?遮掩的哀色。

他想到了

青青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