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定局(1 / 2)

半尺厚的朱紅大門被緩緩推開,趙澤幀回首,見年輕的太子攙扶著手染鮮血的趙皇後慢步走出,他眸色一緊,疾步上前,“妹妹怎麼受傷了?”

趙皇後神色呆滯,明顯受了不小的驚嚇,她雙手發?顫,雪花順著淩亂的發?絲飄下?。

“母後受了一些?驚嚇,朕這就送母後回仁明殿,舅舅不如?去殿內歇息。”

這一聲“朕”聽的趙澤幀眉頭舒展,他笑著拱手道:“恭喜外甥賀喜外甥,孟鴻曦終於傳位於你了,啊不,現在應該尊稱為陛下?了……”

說著趙澤幀就要下?跪,孟棠嬴扶住他淡淡道:“舅舅進去一看便知。”

說罷,他扶著趙皇後漸漸走遠。

屋外天寒地凍,趙澤幀命人嚴加把守後,進到內殿,地上滿是斑駁血跡,他心頭一緊。

逼宮之前,太子同他再?三?要求不弑君,他還不悅來著。

怎得如?今他自己急不可耐的動了手?

疾步進內殿,見書案處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趙家私兵,除了一灘鮮紅的血跡,趙澤幀並未看見孟鴻曦的屍身。

“這……?”趙澤幀滿臉疑惑,正納悶太子讓他看的是什麼時,頸間一涼。

秦恒著一身夜行衣,與另一暗衛若神兵天降,驟然出現在他身旁。

說時遲那時快,秦恒趕在他叫喊出聲前,刀鋒一立。

“趙大人,彆出聲,要不然,就是永遠出不了聲。”

另一頭,孟棠嬴送趙皇後回宮後,便匆匆趕了回來,他憂心忡忡,方才父皇被刺死的那一幕在心頭徘徊不散。

即便他謀劃的最後一步,是弑君奪權,可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真的走到那一步。

即便他知道,父皇從頭到尾,隻狠心把他當做一枚棄子來培養。

孟棠嬴走出回廊,亂入的雪絨輕墜在臉頰上,冷冰冰的。

天壓的很低,像是死死迫在他心頭,孟棠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心底一直仰望的人,還有那條看似寬大明亮的帝王之路,實則布滿荊棘,刺的他遍體鱗傷。

從知曉孟西洲身份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沒有回頭路了。

這些?年的謀劃與部署,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如?今母親

不惜盞雙手染血也要將?他推上皇權,他更不會放棄。

孟棠嬴讓自己站在雪地裡清醒了一會兒,見天角漸漸泛起瑩瑩青光,心中穩下?。

今日他會第一次主持早朝,正思量如何做好皇權更迭之事時,張內官突然從遠處回廊一路小跑趕來。

“殿下……殿下?……”他喘著粗氣,邊喚邊道。

“張內官,咱們可該改口稱呼聖上了。”

張內官並未理會溜須拍馬的內官,他擦了擦汗,緩了兩口氣,才道:“殿下,您快同老奴走,如?今孟西洲與秦太尉率近州幾部精兵已經衝進朝陽殿,清剿掉趙大人帶來的所有私兵了……”

“什麼?!他孟子思怎麼可能去帥兵?派去的暗探不是說他咳血,臥床不起,家中都傳出下人的哭喪聲了麼?”

張內官眉頭一壓,急切道:“殿下,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老奴已經給您準備好了後路,您快隨老奴來吧……”

“不可,母後還在仁明殿中。”孟棠嬴冷聲拒絕,扭身要去尋人,袖口卻被張內官輕扯住,“老奴已經讓旁人去請了,人多不好一起出宮,殿下還是先速速隨老奴來吧。”

*

這場雪下的有些?古怪,近州精兵衝進皇宮時,天邊像是被人突然掀開一角,第一道光順著縫隙撒向南璃大地,瞬間映在黃瓦之上,金燦燦的。

候在待漏院的文武百官見秦太尉帥兵衝進來的一刹那,都懵在原地。

秦太尉一聲令下?,在場所有內官都被押了起來。

“秦太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太尉麵色嚴肅,冷眼掃向瑟瑟發?抖的內官,厲聲道:“太子孟棠嬴,今晨同武安侯趙澤幀逼宮朝陽殿,妄圖弑君。在場的這些?宦官便是共犯,他們拖著大人們不讓出去,正是等著新主子宣早朝呢!”

這一場悄無聲息的逼宮政變,必然離不開皇帝身邊貼身內官的叛變。

“那聖上如?何了?可還安好?”

眾人聽到弑君二字,瞬間慌了,也有人被太子謀反之事驚到了,驚聲道,“什麼?太子逼宮?!怎麼會這樣……”

秦太尉派人清點過在場人數後,嚴肅道:“各位大人還請稍安勿躁,如?今我同孟將?軍已攜州兵將叛賊儘

數剿清,聖上目前尚未脫險,不過有太醫院的太醫們,咱們做臣子的,還是在此為陛下?祈福吧。”

“孟大人?”眾人疑惑,腦子裡雖然冒出個名字,但卻不敢確認。

秦太尉似乎看出眾人疑惑,頷首道:“正是顯國公世子,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西北大將軍孟西洲。”

*

汴京這場政變,起的悄然無聲,滅的也無聲無息。

這場暴風雪,終是在元月初七消停下?來了。

連著三?日全城宵禁,捉拿叛軍,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

顯國公府內,魏氏捏著帕子守在廳裡,心中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一想到今早老爺同自己講出的那番話,魏氏心裡便酸楚不已,可細細想來,自己嫁了半生的男人,真真是個有擔當,有血性的漢子。

想起當初,一紙太後懿旨,她以續弦的身份嫁進了顯國公府。

早在沒入府時,她便聽說那逝去的洛氏是個絕世美人,勾走了多?少汴京權貴爺們兒們的心。

當時的汴京貴女圈中,無人不嘲笑她命慘,好好一個純臣清流家的嫡女,被指給了個沒了身份的皇室宗親。

她因此哭過,也忐忑過,待大婚當晚,第一次見孟文禹時,他帶著才剛會走路的子思立在不遠處,溫和的看著自己,對她第一句話,她永遠記得。

孟文禹一身喜服,耀眼奪目,他眉眼柔和,言之切切道:“文君,委屈你了。”

她從未見過這般溫柔如?水的男子,那一瞬,慌亂不安的心頓時軟下?,起身走到他同孩子的身邊,將?步腳搖晃的孟子思抱了起來。

她回以柔柔一笑,低聲道:“爺,妾身不委屈的。”

婚後孟文禹沒有待她半分不好,甚至在府內,她從未聽下人或夫君提起過洛家這些?人。

這些?年,她隻當夫君將?洛瑜深埋於心底,自己也悄悄吃過些?悶醋。

但今日聽了孟文禹將這些?年趙家,孟家,洛家三家恩怨將明白後,魏氏才知曉,原是她男人為了守住忠臣之後,不惜舍掉皇室身份與富貴榮華。

還將?自己那見不得人的親侄兒小心撫養成人。

屋外香菱輕聲叩門稟報,將?魏氏的思緒拉了回來,聽香菱說,老爺同子思一齊

回來了,她趕忙起身相迎。

幾日不見,子思身著一身淺藍色華服,麵色憔悴,緊步跟在老國公爺的身後。

走在前麵的老國公爺麵色肅冷,明顯在不痛快。

魏氏深知她男人的脾性,趕忙遣了香菱去叫些溫水和小食。

隨即迎著二人進了屋。

老國公爺一聲不吭的坐下?,隨即,孟西洲躬身給魏氏請安,“兒子給母親請安,這兩日讓母親受驚了。”

“皇宮內的事可是都處理妥當了?我聽你父親說,這兩日由你代為處理朝政,一切可還吃得消?陛下?的龍體又如?何了?”

“回母親話,政務有太師同中樞幾位重臣輔佐,並不吃力,聖上此刻能下床小走幾圈,已在康複中了。”

魏氏點頭,“聖上天龍護體,幸得聖上心口偏了二指,否則不堪設想……”

話音未落,聽坐在一旁的老國公爺譏諷道:“聖上?”

他沒好氣的瞥向孟西洲,“你不是認了那個皇帝爹了麼,不改口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