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名字(1 / 2)

“青青?”

孟西洲臉色發青,不可置信的看向麵前的女子。

沈青青見他滿目濃情,唇角不由得彎出一個嘲笑的弧度。

這?樣的孟西洲,讓她想到那時她飲下毒酒後,他緊緊抱著自己,又急又慌地說著那些可笑至極的話。

【是我錯了】

【我是阿洲,求你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落淚,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自己的麵頰之上。

那麼清冷決絕的人,卻在渾身發顫地說著濃情至深的話語,每一句,都讓她覺得無比可笑。

也許他對她真的動過心,可所有的深情皆在她飲下那杯毒酒後。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舞。

他的喜歡、寵愛,他的寡情、舍棄。

全部都是高高在上的孟西洲獨自做決定。

而她呢?隻能生活在他給她畫的那個圈子裡,藏匿在寒潭之下,深夜之中。

唯有乖順的,規矩的,小心翼翼的,不逾越半步,才能換來他一絲虛情假意的寵愛與陪伴。

是她自己騙了自己,以為自己卑微到塵埃之中,換來同他相處的機會,才可能喚起他的記憶。

殊不知,他的心動,才是噩夢的開?始。

他的喜歡既淺薄又寡情。

她真的領教過了。

記憶的畫麵在沈青青眼底漸漸淡去,所有的愛恨情仇,沉浸於心底的深池之中,早已是一片死水。

她是賀蘭卿。

沈青青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著,她害怕,在孟西洲麵前,會忘記這個身份。

隨即收斂起思緒,扭身欲走,聽身後發了瘋似的叫喊著。

“之前是我錯了,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談一次……”

孟西洲雙目赤紅,不顧臉麵的叫喊著,他話語發顫,近乎哀求。

沈青青無動於衷,扭頭同赤月低聲道了句“好吵”,隨即加快腳步。

看著漸行漸遠的人,孟西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股蠻力,猛地衝開團團包圍上來的侍衛,這?一下,驚得跟在後麵的侍女低聲尖叫。

沈青青沒有看,自顧自的往前走。

到底孟西洲身上的傷才好了三分,人群擠壓帶來的劇痛,讓他很快失了力氣抵

抗,遂而完全被壓製住。

他被三五個侍衛向後拖著,掛在月匈前的胳膊突然被人猛地掰開?,他倒吸口氣,生生被架了起來。

孟西洲不肯放棄,他強烈抵抗,對著遠去的南無身影,放聲道:“沈青青!沈知意!我知道是你……我們談談好不好……”

“不得放肆!我們南璃太子身上還有傷!快放開他!”李炎大吼一聲,衝了過去,隨即被侍衛推開?。

赤月想著今日小殿下本就因五皇子的事在難過,剛回鳳陽宮,又冒出這麼個人,委實心煩,她正要催促侍衛將這?瘋子趕緊拉走時,走在前麵的小殿下忽而停住步腳。

“南璃太子?”沈青青睫毛微顫,緩緩地轉過頭,話音雖是輕柔,卻帶著十?分的冷漠,“既然是南璃太子,那便先鬆開吧。”

侍衛聽罷,迅速鬆開退回至小殿下身旁,李炎見主子固定胳膊的夾板被擠落在地,心頭一緊,趕忙撿起來,隨即扶著他那條垂在身側的胳膊,低聲道:“殿下,咱們還是先趕緊回去醫治您的胳膊吧,霍大夫說過,您這傷再反複可就……”

孟西洲僵在原地仿佛沒聽見,此刻他像是入了魔,漆黑的眸中隻有立在那姿容脫凡的倩影。

他甚至不敢紮眼,生怕錯過一瞬,心心念念的人便會再次消失不見。

青青一定還是記得他的,不然李炎說他身上有傷,她又怎麼會突然停下腳步,讓侍衛放了他。

青青隻是在生他的氣罷了。

他的妻子會為了那份牽掛不遠千裡尋夫,亦是同他互敬互愛,素來最溫柔乖順的。

隻要兩個人把話說清楚,一切的心結便會打開?。

孟西洲兀自想著,仿佛在給自己打氣。

即便在戰場上,孤身麵臨千軍萬馬,也不曾這樣恐懼過。

“青青,三溪村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

青青說過,她不悔遇到阿洲。

這?是他當下最後的底牌。

孟西洲無奈苦笑,其實青青所求的阿洲,自始至終,都被他掩埋於心底。

是他自己看不清,想不透,無法接受罷了。

可說出這句話時,他從她波瀾不驚的眼中隻讀到了平靜與冷淡。

那一瞬間,孟西洲慌了。

怎麼會這?樣?

青青…

…為什麼會無動於衷,為什麼會對他這?般冷漠。

忽而對對方的身份產生質疑,隨即又否認。

她一定是青青。

那條錦玉腰帶的確是她的。

快速理?順邏輯後,孟西洲意識到,是青青不信自己了。

【你不是阿洲,你不是】

這?是她閉眼前的最後一句話。

她不信他了。

孟西洲闔上眼,壓製住心口的痛意,他低喘著氣,兀自安慰。

但好在青青還活著。

她如今是金元國的小公主。

對他現在來說,這?就夠了。

他還有機會。

夏日刺眼的光環繞在身著素衣的少女周圍,聖潔的不染一絲塵埃,她仿佛是仙界落入凡間的仙子,眸色並未被周圍的天氣所感染,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沈青青俾睨著狼狽不堪的男子,即便是見到他滿身傷痕奄奄一息時,也沒有此時萬分之一的狼狽。

素衣少女朱唇微啟,冷漠道:“我是賀蘭卿。”

她的話語極致冷淡,似是夏日中迎麵潑下的一桶寒冰,一瞬間便將氣氛拖入冰窟之中,聽的所有人後脊發涼。

跟在一旁的赤月雙眸瞪圓,悄悄望著小殿下。

這?樣的小殿下,她都快不認識了。

“南璃的太子,你可記住了?”沈青青墨眸冷的發狠,忽而扭向鳳陽宮的侍衛主管,“嶽楓,今日之事,務必讓衛尉調查清楚,是何人為南璃太子引路,又是何人值守不力,讓其進了後宮,務必嚴懲不貸。”

“是,屬下領命。”一滴汗從嶽楓額間淌落,他拱手領命,隨即看了眼怔愣在原地的南璃太子。

金元國人無人不知,如今的南璃太子曾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同是習武之人,嶽楓對他帶著幾分敬仰。

可如今他擅闖深宮,又對小殿下無禮冒犯,那份好感,早已蕩然無存。

“太子殿下,這?裡請吧,後宮不可擅闖。”

孟西洲攥了攥左拳,並未動。

“殿下,咱們還是走吧。”李炎低聲勸道,比起這位金元小殿下帶來的衝擊,他現在更擔心主子的胳膊。

“我不走。”孟西洲垂首,散落的發絲垂在額間,看不清他的神色。

“殿下……”

“我不走,青青,我在這裡等你。”他攥緊拳頭,

執拗的說著。

嶽楓眉頭緊蹙,厲聲道:“太子殿下,您這是為難我等,也是在為難您自己。今日您擅闖金元後宮,已犯大忌,若執意如此,就莫怪我等秉公辦事,畢竟這?裡不是你們南璃,是金元。”

“我說了,不走。”

“爺!”李炎情急之下都叫出之前的稱謂,他是真搞不懂,不管這位小殿下是不是沈娘子,對方明顯不願意同他多?言,主子又何必自討苦吃。

“青青,我在這裡等你。”

嶽楓聽他瘋魔似的叫九殿下另一個人的名字,心中止不住的泛出怒意。

正要命人將其架走了事,身後的九殿下忽而出聲道:“罷了,我改主意了。”

她杏眼一瞥,勾著抹譏諷的笑,“南璃太子既然這麼喜歡這處風景,就允他在這站著。”

“嶽楓,你親自陪著。”

嶽楓聽了擦了把汗,頷首稱是。

“莫要再為難南璃太子,畢竟他現在病的神誌不清。”

這?輕飄飄的一句,當眾給了孟西洲最後一擊。

他立在那,巋然不動,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在眾人的擁簇下,蓮步慢移,直至朱門緊閉,徹底消失在眼前。

“主子,您這是何苦?我瞧著,這?位九殿下不像世子妃……您這是想世子妃了,所以才如此……”李炎說著違心的話,不自知的擦了擦汗。

孟西洲並未言語,此時得了賀蘭卿的允許,他好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這。

他不會走,他要等著青青肯來見他,聽他解釋。

他彆無可選。

想到這,孟西洲不由得自嘲一笑,畢竟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好在青青出身不凡。

好在她還活著。

如今找到了青青,一切便還有回旋的餘地。

她還活著,真好。

*

鳳陽宮內。

沈青青方才走了一身汗,遣人沐浴更衣後,便在池塘邊尋了個清涼角落,放了個竹榻準備小憩片刻。

少時,赤月同一眾女官端著冰鎮的瓜果涼茶,還有數十本話本子,緩緩走至她的身邊。

見小殿下正出神兒地給手腕抹著香膏,膏體抹了半晌,都未均勻。

赤月眉頭蹙緊,不知道殿下是在為五皇子的薨逝傷懷,還是因為宮外的南璃太子。

她依

稀記得,小殿下當初是多麼喜歡那位。

赤月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彎腰接過她手中的香膏:“殿下,讓奴婢來吧。”

沈青青回神一滯,頷首道:“嗯。”

少時,赤月指著自己帶來的東西,“殿下,這?是四皇子為新您送來的書卷,都是當下市坊中最炙手可熱的話本子,讓您解悶兒用。”

沈青青擠出個淡淡的笑,“四哥哥飽讀詩書,他挑的話本子素來最重?劇情,一定好看。”

她隨手拿了本放在上麵的冊子,旋即躺下,翻看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看累了的沈青青在竹榻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混沌中,聽身邊的丫鬟竊竊私語著什麼。

“在鳳陽宮外等著的南璃太子昏過去了。”

“咱們金元六月末的日頭最是毒辣,他不被熱暈了才怪。”

“你說這人圖什麼呀?跟喝醉了似的,跑咱們鳳陽宮耍酒瘋。方才又一直叫小殿下彆人的名字,惹得殿下都不高興了,真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