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謀劃(2 / 2)

沈青青見他不再敢攔,便言明對外她還是住在總督府,如此也為她的安危多設下一層保障。

一番周折,沈青青終是如願搬出了總督府。

*

八月十六,月滿如盤。

院內金桂飄香,小亭內燈火通明,披了件小襖的沈青青坐在燈下正同溥洪翻看這些年統計的糧食價格,商議糧食采買周期及目標價格範圍時,赤月端著一盒點心,從外緩緩走來。

“殿下,溥大人。”赤月見專注討論方案的兩人雙雙投來目光,笑著對二人福了福禮。

亭下郎才女貌,剪影成雙。

她唇角止不住的笑。

自打來了阿諾蘭城,赤月還擔心小殿下為這些頭疼上火的事操勞疲憊,不想有了溥大人相伴,小殿下比在普爾圖木的狀態好多了。

隻是溥大人平時亦是對誰都是那種不易近人的態度,看上去總覺得帶著些說不出的凶狠,赤月是有些怕他的。

不止她,就連隨行的侍衛,也對他的名號聞風喪膽,輕易不敢打照麵。

“怎麼走神了?這木盒裡是什麼。”沈青青聞到了奶香味。

赤月回神,忙道:“殿下,這是鄰家的侍從送來的,說是他們家主子剛從南璃回來,聽說咱們這宅子有了新主人,便將這盒從汴京帶回的手信,送來給您嘗嘗。”

說著,赤月把錦盒打開,濃鬱的糕點味漫入鼻息。

怪不得沈青青瞧著這木盒眼熟,原是汴京五芳齋的糕點,同月餅差不多,是汴京中秋時節特有的糕點。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同孟西洲從宜州回汴京後,他遣人送來過一盒。

“放下吧,我同溥大人還有事要談。”

赤月剛要離開,忽聽小殿下問:“嶽楓打探清楚鄰家身份了麼?”

“回殿下的話,打探清楚了,是南璃揚州富商周家的小兒子,周阡陌。”

周家……

沈青青的腦子裡飄出個模糊的思緒。

揚州周家不就是孟西洲之前去宜州辦案時頂替的那個周家麼。

她記得,周家現在有糧油米麵的營生!

*

鄰家前院中,劈裡啪啦骨牌撞動的聲響不絕於耳。

李炎、秦恒、還有一位身著錦衣的男子正推著牌九。

幾輪下來,坐在一側的錦衣男子忽而猛撓了撓頭,推開牌,甩下一錠銀子煩躁道:“不玩了不玩了,秦大人你也太過分了,就這麼對待遠道而來的賓客?”

“願賭服輸,是蘇公子讓要我二人陪玩的。”秦恒板著臉,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冷冰冰回道。

他麵前放著一小摞銀票和幾個銀錠,身旁的李炎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一夜下來,隻贏了幾個銀錠子。

周阡陌說著,見到回廊中,一抹黑影飄了出去。

他肩頭一聳,眉頭挑起,埋怨著,“咱們殿下走路都沒聲音麼?”

李炎見主子獨自往外院去了,默默長歎口氣。

這時,坐在對麵的周阡陌又來了興致,催促道:“來來來,繼續打,周爺我還不信了,還打不贏你們兩個新手?”

孟西洲遣人送去錦盒沒多久,就有些心神不寧,他無法衝到鄰宅去當麵問青青喜不喜歡這糕點,隻能踱步在前院,試圖平複下心情。

他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大宅門口。

想了片刻,他還是走了出去。

孟西洲清楚,他不能大搖大擺的走進鄰宅,卻又鬼使神差的一路走到鄰宅朱紅大門前。

他盯著門上的牌匾發愣,比自己間漸漸嗅到宅子裡漫出的桂花香氣。

此時院內的金桂,開的一定很好。若是有興致埋上一壺桂花釀,來年共飲也是不錯。

他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倏地,朱門不知何時大開。

他下意識的避到青牆後,盯著門口。

跟個小孩子似的,他心裡一次次的默念沈青青,好像多念幾次,對方就能從那道大門後出來似的。

可這麼晚了,她應該睡下了吧。

孟西洲沉沉的想。

恰在這時,朱色大門後的昏暗中,緩緩走出兩人。

同著藕荷色的長衫,一高一低的身影。

離得很近,幾乎是肩並肩的走在一起。

明明離得那麼遠,可他無比的清楚的看到沈青青在對著那人柔柔笑著,而對方,亦是同樣,他傾著首,笑著在跟她說著什麼。

這一刻,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甚至血液,都在告訴他不要看不要看。

他會失控。

可孟西洲壓根邁不開步子,就像有人在他腳麵上定了兩顆長鐵釘,固定死在那。

他不受控製的看著沈青青麵龐含笑的送他上了馬車,臨了,那男子從馬車中伸出一隻手,沈青青抬手拉了上去。

隨即,沈青青從侍女那接下個食盒遞了過去。

正是他剛遣人送去的那盒糕點。

沈青青送走溥洪,赤月見小殿下麵帶疲憊,卻也漾著笑意,低聲問:“方才溥大人臨走前給您塞了個什麼呀?”

沈青青大開溥洪塞給她的紙條,勾唇淺笑,“是昨日燈謎的謎底罷了,他今日想了一日才猜出來。”

“走吧,我們回去,今日看了太多書,乏了。”

話音剛落,沈青青突然感覺暗處有個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她猛地回頭,望向對麵的暗巷。

黑漆漆的一片。

並沒有人。

孟西洲弓著背,站在前院的一缸冷水前,他整個上身濕透了,發絲貼著鬢角,滴滴答答的向下淌水。

身下的水映著月色,波光粼粼。

他眼前滿是方才看到的一幕。

臨彆前的拉手,又或是她送給那人的食盒,還有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的侍女的表情……

上次青青說他不想見他,他乖乖的聽話了,方才他都忍住了要衝上前的衝動,因為他還抱有一絲僥幸。

她至少是愛著他身體裡阿洲那一部分的。

隻要他解釋清楚,她們或許還能挽回,還能重新開始。

可現在呢……

她要取消他們的婚約,重新和彆人開始了麼。

她會成為彆人的妻子,夜夜共枕,為彆人誕下子嗣,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除他以外的某一個人。

隻是永遠都不會是他了。

方才立在巷子裡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的,又如何跑回宅子裡悶進水裡讓自己清醒。

清醒之後,方才的一幕幕,如幀回放。

他將腦袋再次紮進水中。

孟西洲在窒息的邊緣被人拉了出來,他垂著頭,頭上的發髻全散開了,頭發貼在濕漉漉的臉上,遮蓋住了他最後的尊嚴。後頸像是壓著一塊千斤重的石頭,他徹底彎下了身,將頭埋在膝蓋之中。

腦子裡嗡嗡作響。

身旁的人在說著什麼,他一句都聽不進去。

直到有人掰開他的嘴,強迫他呼吸。

他像一條躺在岸上,瀕臨死亡的魚,無力的拍打著自己,木木的,張著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像是在呼吸,卻有沒有真的呼吸。

心跳因再次窒息而加快,漸漸的,他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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