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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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壓著不太平整的官路,轔轔作響。

車外疾風陣陣,趕車的小廝瞧見四周荒蕪,相比於春末處處花開的王都,子樓鎮外似是蒙了一層灰,除了烏鴉叫聲同風聲外,尋不到半點彆的聲音。

“這鬼地方也太滲人了。”小廝說著,不由得摟緊了一路作伴的狗。

聽說這次是來子樓鎮,晦氣,特地帶來狗子辟邪。

“那可不,幾個月前這兒就沒人了,你瞧見那邊黑黢黢的山頭了沒,聽說之前子樓城裡死的都直接丟那焚了……”

二人正說著,秦恒招呼了一聲,指了指西頭的黑山道:“就去那。”

他們頭皮一緊,聽著馬車裡的人猛咳幾聲,暗暗咒罵著。

少時,一人低聲問:“是得等他咽了氣才能回去吧?”

“是,不過我瞧著也快了,從前天開始連飯都吃不下去了,人嘛,又帶著病,估計也就這幾天的事。”

那人拿出布兜裡的燒餅,掰了三分之一,問騎馬走在前麵的男子,“秦大人,您也來一塊吧,一會兒那地方估計都是臭味兒,什麼都吃不下的。”

“不必。”

話音剛落,馬車裡傳出一陣陣沉重的咳嗽,秦恒吩咐道:“儘快趕到。”

待馬車趕到黑山,暮色將近,橙色的夕陽把天空分割成色彩斑斕的幾塊。

鴉群低飛,馬車停在一處廢棄的房子外。

這處似是焚化場看守住過的,牆體滿是黑漆漆的灰,遠遠看著跟個棺材似的。

兩人下來瞧了下水井,有水,但能不能喝就不知道了。

折回馬車,正欲開門,卻發現門栓被靠住了,壓根打不開。

“咳咳,彆打開……就讓我在這裡吧。”孟棠嬴乾啞道。

“唉?這怎麼行,這馬車還得帶回去呢,快開門!”小廝沒好氣的拉扯著,咣當咣當的聲音回蕩在荒涼的山腳下。

秦恒見狀,取出劍來一把將門栓挑起。

木門驟開,“嘔”的一聲,車夫捂住鼻子,連狗都跟著嗚嗚叫了兩聲。

秦恒蹙眉看向裡麵,往日養尊處優的男人正坐在一灘汙穢之中。他麵色蒼白,神態依舊是往日那副清高淡然的模樣,若仔細看去,才能尋到他正渾身發顫的蛛絲馬跡。

孟棠嬴這一生從未這般難堪過,方才忍不住時,他就想一頭撞死在馬車裡。

可他一路上在被喂食墨仙堿,壓根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自己最後這點尊嚴。

“秦大人,這……馬車可不能用了啊,晦氣。”

“這兩匹馬,你們選一匹,輪著用,去來時路過的村鎮等我。”

秦恒掏出把碎銀子丟過去。

“那您呢?”車夫猶豫,這趟活兒本就是他們該乾的,而且回去賞銀不少,要是沒辦好,不知道能不能交差。

“等我幾日便是,這些水和吃食留下,你們走吧。”

孟棠嬴抬了抬眼皮,看向秦恒,“給我一刀痛快的……你現在就能走。”

秦恒不言,隻解下韁繩丟了過去,二人能不用在這守著自然開心,隻囑咐道:“秦大人,這處夜間常有野狼,您記得生了火彆滅……”

隨後,二人牽著馬一溜煙的跑走了。

“不下來?”

孟棠嬴不理他,依舊端坐在那,仿若周身的汙穢並不存在。

秦恒打開門,抱劍而立,就那麼站在馬車四五步外的地方,盯著不動。

暮色漸濃,天角沒了最後一縷光。

山間的空氣冷了下來,白霧漸漸泛起。

此刻孟棠嬴每喘一次氣,都已是極為艱難,肺部跟破鑼似的呼拉呼啦響。

他看著馬車外那抹黑影,斷斷續續道:“王延勝當年捐監的銀兩……可是好大一筆,你……放了我……我把剩下那些的都給你。”

“不要麼?那可是……你這種人,一輩子花不儘的。”

孟棠嬴等了許久,耳邊除了嗚咽的風聲,就再沒了彆的。

秦恒意識到,必須趕緊尋些柴火來取暖照明,至少這樣能避開狼群。

他走到馬車前,冷聲道:“在這裡好好待著,我去尋些柴火。”

“你等等。”他抿了抿乾裂的唇,“王延勝餘下的那筆……全是通兌銀票,就在普爾圖木雲景坊第二戶的……枯井下,你告訴孟子思,這是我送他的登基大禮。”

秦恒驀地一怔,隻暗中記下,沒有理他。

秦恒關好門,又在那堆了個大石頭,確定以孟棠嬴當下的狀態推不開後,才離開。

很快,四周安靜的隻有嗚咽的風聲。

一日沒喝過水的孟棠嬴因病氣五感漸漸喪失,抬起胳膊,盯著沾了汙穢的手腕看了半晌。

垂下了頭。

倏然,耳邊一聲長長的鳴叫。

少時,低沉的呼吸聲出現在耳畔。

他驀地一笑,是狼。

狼爪子拍在了門縫處。

越來越多的呼吸聲疊在耳邊。

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股力,他半撐起身子,用腿猛的一踹。

一個粗壯的爪子從門縫探了進來。

放光的眼睛,銳利冷酷,就這麼看著他。

倏然,眼前重回當年的禦花園。

他看到那個對他招手示意的男孩,“若甫,你看這有魚!”

他有些遲疑,不敢靠近。

腦海裡全都是母後抓著他肩頭,厲聲說過的話。

“孟西洲就是個小賤種,連皇室碟冊都沒有他的名字,你叫他哥哥作何?”

“可哥哥待我……很好。”

後宮沒幾個同齡人。

子思哥哥是唯一一個陪他入學的皇室宗親。

他滿是愁緒的看著哥哥,他沒看到假山後,一個內官正偷偷摸摸的靠近池邊的男孩。

一個走神看了眼蝴蝶的功夫。

子思哥哥就不見了。

他看到,池子裡冒出的一隻小手。

拚命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