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鬨成這樣, 實在是出乎王家預料,隨著衙門開審嚴家的事,嚴夫人過去所謂一樁樁一件件的給揭了開來,給妾室姨娘下藥,將兒子身邊有了身孕的通房帶離府邸私下處置……
這些事將嚴夫人多年辛苦經營的形象徹底擊毀, 還麵臨了可能到來的牢獄之災。
多年混跡官場的王國公,雖無建樹,在人際關係上還是很敏感的, 接二連三碰壁後,所求無路下,他寄希望於那位茶樓中偶遇的高人,打聽再三, 幾日後將姑師傅請回了家。
在王國公府中留了一個時辰,姑師傅交給了王國公一張藥方與八個字。
藥方是治王國公的心疾,而那八個字:人心不合, 永無寧日。
姑師傅給的字,字麵意思很好理解,家中人心不合, 可到底是誰與誰不合, 為了什麼事不合攪的家中不安寧?王國公卻猜想不到, 畢竟他就這麼幾個孩子, 夫人嚴氏對待幾個孩子也不薄。
當他想要詳細追問時,花了幾百兩銀子請來的大師不肯再多說,倒是一旁跟著的小道姑臨出門提醒了他幾句, 如今最要緊的是什麼事,這邊是最大的不合之處。
可沒能領會透徹的王國公,在得知這些後,更是頭疼。
直到傍晚,從書院回來的兒子說了一句“二姐姐一直不回家,難道要常住宮中?”,王國公才反應過來小道姑的話是什麼意思。
國公府上下如今最要緊的不是外頭那些令他頭疼的傳言,而是懷著身孕的女兒,淑妃身上係著的可是王氏一族的榮華啊。
王國公匆忙入宮……
入夜,臨近宵禁,街巷內靜悄悄的,宣城內隻有勾欄瓦舍內燈火通明,偶爾有巷子內傳來夜食香氣,東街這兒,隻在夜裡開的小酒坊掛上了燈籠。
矮牆上的貓兒精神奕奕的站在那兒,眼珠油綠的瞪著不遠處光亮的來源,小院內,宋喬喬看著皇宮方向,不知道站了多久。
王國公已經從淑妃口中得知薛大夫的事,正在回府路上。
沒過半刻鐘,係統又改了說辭:王國公折道去了衙門。
宋喬喬收回視線:“看來淑妃說的足夠詳儘了。”溫瑜傳達給淑妃的話並不好聽,以至於淑妃在得知這件事後,又動了胎氣。
因為溫瑜的插手,原本不會誕下的皇子,如今養在皇後膝下,十分健康,且比淑妃江貴妃的孩子來的年長。
原本二足鼎立的狀況下,會在一子一女誕下後,淑妃直接勝出。
可眼下,過去沒有一點希望的皇後加入了爭儲,淑妃的處境就難了。
在這時候王家還要上來給她添堵,簡直就是雪上加霜。要知道一旦薛大夫在牢裡說點什麼,被有心人往皇上耳朵裡穿,那她莫說是生下一個皇子,就是生下十個皇子,她的孩子也與皇位無緣了。
恰恰她又不能直接將薛家處置掉,因為這還隔著個溫太醫,她不能冒險……
院內依舊安靜,半個時辰後,係統告訴宋喬喬,王國公離開了衙門,她才轉身回了屋。隔天一早,她將老爹屋子裡的被褥重新收拾了一遍,之後出了巷子打了一壺好酒,買了下酒菜回來。
傍晚,屋外響起了大師兄和三哥的聲音:“小師妹,我們回來了!”
宋喬喬走出堂屋,兩位師兄扶著老爹進來,邊上三哥扯著嗓門喊:“師傅,跨火盆去去晦氣,等會兒洗個澡,我和大師兄陪您喝兩壺。”
薛老爹看著站在那兒的閨女,儘管憔悴得很,笑容卻是依舊,嗬嗬的叨念:“家裡收拾的倒像個樣,那些藥都送出去了?”
“都送出去了,等你休息兩日自己上門看去。”宋喬喬目送他進屋,三哥這頭已經從灶屋裡拎了熱水,兩刻鐘後,四個人坐在了堂屋裡。
牢房待遇如何?塞再多錢都不會好到哪裡去,薛老爹呆的時間並不長卻也瘦了一大圈。
所幸事兒解決了。
天黑時,大師兄與三哥都喝大了,大師兄酒品好,也就是趴在那兒睡著,三哥卻總扒著師兄喊,嘴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薛老爹看得他煩,讓宋喬喬去藥鋪裡喊人,請大嫂喊幾個人來把他們帶走。
夜深時,堂屋裡就剩下薛老爹一個人。
宋喬喬炒了兩個小菜端過來,薛老爹敲了敲桌子:“坐。”
宋喬喬在他旁邊坐下,給他倒了酒:“喝完這些就該去睡了,要不然身子受不住。”
薛老爹看了她一會兒:“明日讓那小子過來一趟。”
宋喬喬一愣,還想裝著不懂呢,可對上老爹的目光,宋喬喬這傻就裝不下去,可又不能承認啊,於是喊道:“爹,您吃肉!”
薛老爹哼了聲沒說話,宋喬喬嗬嗬笑著,努力給他夾菜倒酒。
許久後,薛老爹把酒碗一擱,打定主意不讓這事就這麼揭過去,問道:“宮裡是他幫的忙?”
宋喬喬這下沒轍,點點頭:“我現在入宮不得,也就隻有他能見得到淑妃娘娘。”
“你叫姑師傅幫忙了?”
宋喬喬點點頭:“您出事兒,姑師傅聽著消息就……就來了。”
薛老爹猜得到自己那最出息的徒弟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閨女再有本事,老大與老三認識的人再多,到了那些個人眼裡都不算什麼。
可周旋並不容易,這件事後,他身上不知道要背多少人□□。
而自己生的這丫頭,又是個認死理的。
“明日讓那小子過來一趟。”薛老爹說完後,起身晃悠悠的回了屋。
……
因為這事宋喬喬記掛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給溫瑜送了消息後,她又一直惦記著。沒辦法,因為薛老爹的反對,她的任務一直停滯不前。
倒不是宋喬喬沒有辦法,在達成這件事上,這個世界要來的輕鬆很多。但她不想和薛老爹鬨的太難看,隻能暗暗希望這次的事能讓他對溫瑜有所改觀。
冬日裡天黑的早,正準備吃晚飯時,溫瑜來了,不待宋喬喬與他說上兩句,老爹在堂屋咳了聲,宋喬喬隻得示意他趕緊進去。
溫瑜衝她笑了笑:“彆擔心,師傅會答應的。”
宋喬喬從灶屋端了菜出來時,堂屋門已經關上了,特意不讓她聽,連裡邊的聲音都很輕。
宋喬喬站在外麵問係統:怎麼樣?
可這段時間剛有所好轉,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係統,忽然又沒聲了,宋喬喬怎麼喊他都不做聲。
在屋外等了許久,附近都安靜下來時候屋內還沒動靜,宋喬喬回了屋,原想著休息會兒再去敲門,這一睡,一直到了深夜。
宋喬喬是被開門聲驚醒的。
原本就睡得不太熟,在聽到開門聲後整個人從臥榻上驚坐了起來,看著站在門口的溫瑜,一時間沒發出聲來。
“原本隻是來看一眼的。”溫瑜走近,無奈看著她,“睡這麼淺?”
宋喬喬順勢抱住了他,睡意還在,惺忪著眼喃喃:“喝了多少酒了?”
“一整壇。”
“老爹呢?”
“師傅喝多了,已經送他回屋。”
宋喬喬仰頭看他,緩緩往上爬,湊在他衣領這兒聞了聞,這麼濃的酒味,他怎麼沒醉。
柔軟的頭發蹭過他的下巴,有一絲癢。溫瑜低頭看她,黑暗中,目光微沉:“我該叫你什麼呢?”
“當然是喬喬!”
宋喬喬回答的飛快,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她竟然說出來了!係統竟然沒有阻止她?
“喬喬。”溫瑜低聲喃喃著,親吻住了她。
帶著很濃鬱的酒味,但很好聞,是她下午打來的杏花酒……宋喬喬輕聲迎合著,忽然覺得自己也有了些醉意。
夜很安靜,屋外的霜雪已經爬上了屋簷,燒著炭盆的屋內暖洋洋的。
宋喬喬捧著紅彤彤的臉頰看著他,睡意一點點襲上來,卻有些舍不得睡。
“老爹真的答應了?”
溫瑜揉了揉她的額頭,無奈道:“你問了第三回了。”
宋喬喬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會這麼順利,難道是因為你幫忙的關係?”
“師傅大約是不想他的寶貝女兒最後被我拐跑。”
拐跑?宋喬喬恍然,他說的是私奔。
“我還得回去,你早些休息。”溫瑜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十分的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