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周五, 路上堵得厲害,顏池從三環線開始堵車, 慢悠悠開至二環時, 揚倪沒忍住,再問他, 是不是在路上了。
“在。”顏池回他微信, “你再等會兒。”
揚倪等得住, 但林闕等不住,他這會兒雖然不再吵不再鬨, 但嘴裡卻是嚷著要回家, 揚倪把他拉到大廳的椅子上坐好,一手按著他的肩膀不讓他亂動, 一邊悄悄問顏池:“你是不是跟我們闕哥吵架了?”
揚倪這個人審視奪度, 在外邊一直叫林闕闕哥,給他麵子。
顏池愣了會:“說沒有。”
林闕這他媽的,怎麼什麼事情都往外邊說,不嫌丟人啊?
揚倪心平氣和地勸:“我跟闕哥大學是同學,一個宿舍的, 關係鐵,我跟你說他這個人, 脾氣壞的很, 你儘量不要跟他鬨。”
他頓了會, 再說:“而且他還讓你打他了, 他沒還手是不是, 心裡再生氣,也不過是來這邊多喝酒,自個兒委屈,沒朝你發泄。”
顏池踩油門,繼續往前開,邊開邊聽著。
揚倪最後總結說:“他就是喜歡你,才肯這麼讓著你。”
顏池被他嚇到了,踩刹車,差點撞在方向盤上。
“你這個人很會說話啊。”他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不太想聽,“我跟他不是情侶,隻是朋友。”
“騙鬼去吧。”
這還真沒騙鬼,但說不清,顏池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隻是說:“行了,我快到了,你再等會。”
揚倪把手機給林闕,一副勸著小兩口的口吻,跟顏池道:“你跟他多說說話,他這幅樣子也怪可憐的。”
顏池發現揚倪這個人吧,挺有做老媽子的勁,婆婆媽媽的嘴,真能把一件事說得摻了不少人情味,就好比現在,顏池原先不知道怎麼麵對林闕,被揚倪這麼一說,心裡竟然下意識地附和,確實怪可憐。
尤其是剛才視頻裡那副樣子,讓人心肝軟。
林闕半眯著眼睛靠在沙發背上瞅著人,揚倪把手機給他,他晃了好久才把他放到耳朵旁,然後活著一身的酒氣說話:“喂。”
揚倪操碎了心,說:“你溫柔點。”
林闕有點聽懂了,放低了聲音:“你好。”
這聲聲響還真他媽叫溫柔,連聲幾乎都快聽不清,氣息從鼻腔裡頭輕飄飄地出來,跟病重了是一樣的道理,揚倪恨鐵不成鋼,湊合了這麼久,也隨他去了,能不能好上,看命。
顏池跟林闕沒什麼話好說,默了一陣,回他:“嗯。”
他分了一條小道走,車開得快,降了敞篷,涼風吹在他臉上,瞬間清醒了不少,他邊開邊去看路邊一閃而過的景致,披紅掛綠的樓,搖搖曳曳的樹,心中詫異,怎麼就突然開在路上了。
他因為揚倪一句話,因為林闕沒有人照顧,從屋裡頭出來,從三環開到主城區,隻為了去接他回家。
他他媽是腦子有病生瘤了,顏池氣悶了一陣,忽然又不想過去,隻是後頭林闕在電話邊又“奄奄一息”地同他說話:“你是顏池嗎?”
顏池說嗯,林闕又問他:“你在開車嗎?”
這到底醉沒醉,聽著蠻正常,隻不過是聲兒輕了些,顏池嗯了一聲,林闕立馬就說:“路上小心。”
顏池實話說,這麼聽了,心裡還有些暖。
成吧,不過就是接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醉酒的林闕和平時不同,顏池去想視頻裡的那副樣子,挺有趣的,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不用再想著要怎麼麵對他,麵對他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
顏池這幾天心情其實不好,心煩意亂,之前才想著要在林闕身上出出氣。
他身體有疾,大約是有疾,尋常男的哪裡會生孩子,關於這件事情,在網上查到的說法不一,但也有先例,總歸後頭是要做手術解決的,現在當務之急的是,怎麼解決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顏池是不願告訴林闕這件事,自己覺得丟臉、難堪,怕被林闕看低了,怕被知道的人嘲笑,他又不想挺著個十月懷胎的大肚子去生孩子,這事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計劃之中,太過突然,出乎意料。
昨天晚上回到他弟朋友的房子,顏池就沒睡覺,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去把它打掉,過幾天過去醫院預約醫生,把這事給徹底解決了,他是個男人,他不生孩子。
到了揚倪給的地方,顏池遠遠兒地看到門口站了兩人,一個站得直,一個身形鬆鬆垮垮,停好車走過去,鬆跨的那人是林闕,低著腦袋,等顏池過去的時候,他才抬了頭,半眯著眼睛打量他。
林闕看了顏池一會兒,認出他是誰,跟他笑,醉著聲音:“你來了。”
揚倪把林闕往顏池身側推,說得著急:“我得走了,耽擱了不少時間,你好好照顧他,我謝謝你了,回頭請你喝酒吃飯。”
聽揚倪這麼一說,顏池想起來,自己現在也不能碰酒,酒是大忌,肚子裡的孩子碰不得,顏池這樣一想,就開始嫌棄林闕,把他往旁邊推,嘴裡說:“你離我遠點,一身酒氣。”
林闕隻會嘻嘻哈哈地笑,好脾氣到不行,哪有先前在籃球場上,一言不合就把一張一千萬的支票糊在顏池臉上的氣勢。
揚倪沒走遠,聽見聲音回過頭,捉奸一樣地看著顏池,顏池這下便開始尷尬,把林闕重新拉回來,聲音響了些:“我會把他安全送到家的,你放心。”
揚倪這才安心地走,像是林闕的半個爸爸。
顏池把林闕拉到車椅上放好,林闕是醉了,坐上車就不想動,腿生得長,還想著往車前伸,伸不下,煩躁地踢了車前幾腳,委屈巴巴地把腿縮了回來。
顏池彎腰俯下身,給他係安全帶,找了半天摸到了那個口,正要起來時,頭頂落了一層溫柔的觸感。
林闕在摸他的頭發。
手法嫻熟,動作稱得上是輕巧,以前他也摸過貓,熟能生巧了,顏池不太明白林闕為什麼要摸他,想抬頭,剛起了一個勢,就被林闕按了回去。
這根本就起不來,顏池半撐在林闕身上,正對著......頭正對著那個地方,直麵麵的。
這個要怎麼辦?顏池的臉色瞬間漲紅,再起來,再被林闕按下去,他現在就像是一隻不聽話的玩具,林闕嫌他不乖,用了蠻力。
我他媽不是玩具,顏池伸手,一拳砸在林闕臉上,林闕疼了,長記性,才把按著顏池的手鬆開,一個人到邊上去揉臉,一邊巴巴地看著顏池,像是不明白。
顏池都覺得,林闕這不是喝醉了,他這是吃了點什麼癡傻的藥,怎麼有人會這樣,喝了酒之後,變成了這幅黏人又呆傻的樣子。
顏池不再管他,想著把林闕送回家後就趕緊走,他是瘋了才會過來。
回去的路上依舊堵車,車排成長龍,斷斷續續開,許久才走一小段路,顏池心中有些著急,去看手機上的時間,晚上九點半。
換算下來,照這速度,這得到何年馬月才能回去。
他心中著急,旁邊林闕倒是沒煩惱,像大老爺一樣地坐在位置上,是否堵車,不關他的事兒。
顏池無聊看過去,見他也眯著眼,同自己望,外邊車燈光、路燈光、門店口不斷閃爍的霓虹燈,明明白白地照在林闕的臉上,五光十彩,約摸著車內氣氛昏暗,燈光迷離,顏池隻能看著林闕的臉部輪廓,五官皆不清楚,但輪廓鋒利硬朗,有些好看。
顏池不想看,他不想對著一個醉漢說出這他媽真帥的話,趁著等燈的空隙,伸手把林闕的腦袋往另一側撥過去。
咕嚕嚕的,撥過去了。
顏池才鬆了一口氣,繼續開車。
回家之後也忙得厲害,林闕不配合,顏池問他鑰匙在哪兒,他不說,後頭顏池隻好往他各個口袋裡去摸,襯衣前胸的一個口袋,褲子兩邊,終於摸到了錢包,錢包裡邊有鑰匙,還有林闕的身份證。
顏池沒忍住,看了眼。
林闕比他大了兩歲,正好,比他高兩屆,現在是11月19日,他的生日在11月30日,一算快到了,也不知道要怎麼過。
關我什麼事啊,顏池心想,把身份證塞進錢包,再塞進林闕的褲袋裡,拍了拍,讓他自己拿好,彆掉了。
開門後,他把林闕扔在床上,抱了床被子披在他身上,後頭看了眼時間,十點半,回去正好,但也不能再在這裡耗時間,顏池望了他一會,見林闕老實閉了眼,睡著過去,這才放心走。
到門口的時候他正在換鞋,林闕跌跌撞撞地從裡邊出來,就靠在房門口看著他,也不說話,眼睛終於睜得大了,裡頭沒什麼情緒,就這麼望著他。
顏池穿鞋的動作一滯,問:“沒給你換衣服,睡覺不舒服?”
林闕想了想,他可能也想不太出來,醉酒後的大腦停止轉動,但嗯了一聲。
這他媽的,嬌氣成這幅樣子,顏池認命,踢掉穿好的一隻鞋子,去給他換衣。
簡單換了睡衣,拿水給他匆匆擦了臉,顏池總算是可以走了,林闕卻又跟在他屁股後頭,喊他:“顏池。”
“認得人了啊?”顏池笑他,“走開。”
林闕不走,顏池觀察了一會,總算是知道了,這人他媽就是賴上他了,不讓他走,他現在要是敢出門,林闕就敢跟在他後邊一起出,後頭他開車走了,林闕就敢一個人穿著睡衣,站在大街上遊蕩,明兒揚倪就會來他辦公室跟他鬨。
煩都煩死了,顏池認輸:“我不走,你回去睡覺。”
林闕到底喝了酒,即便潛意識裡不願放著顏池走,但最後還是抵不住洶湧而來的睡意,沾上枕頭,眼閉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