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池被他折騰得有些累,坐在椅子上休息,暫時沒想動,他半靠在床邊的沙發上,手撐著下巴,第一次認真去打量睡著的林闕。
實話說,他一個同性戀,被林闕勾得有些失了神,就好比剛才,揚倪發視頻給他,他見著就沒移開眼,但他這樣的,也不過隻是止於皮相上的喜歡,單純叫欣賞,就如同欣賞一幅畫作一般。顏池看了會就看厭了,關門出去。
晚上十一點半,顏池歎氣,這還真是回不去了,他進去原先睡覺的客房,一切幾乎都沒變,枕被疊得整齊,應該是林闕收拾過,看不出他那副樣子,平時還挺賢惠。
顏池洗漱完畢,攤開被子滾上床睡覺。
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他心中想著事,噩夢連番,清早鳥兒叫時醒了一會,想著要趕緊起床回家,沒忍住,又睡著過去。
周末,林闕醒來時,已經是早上十來點。
宿醉的腦袋疼得厲害,上頭滿著盈盈的酒氣,他醒來時好似還醉著,下床的時候步子一踉,差點就要摔倒,林闕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搖了搖腦袋,努力讓自己去回想昨晚的事。
想不起來,他喝醉後沒什麼印象,記得是在酒席上喝醉的,大約是揚倪送他回的家。
身上的酒氣嗆鼻,林闕受不了,拎了件衣服過去衛生間洗澡。
熱氣盈盈,林闕當頭淋了水,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他手撐著牆壁在想事,昨兒好像見著了顏池,隱隱約約有些印象,但大概不是,他是瘋了才會覺得自己見到了顏池,顏池那種人,忘恩負義、不識好歹。
總而言之,顏池現在在他心裡,身上已經有了一個叉,去不掉了,被他踢過的地方隱隱有些疼,林闕又不是鋼筋水泥鑄成的,挨了一腳,當然是會疼。
他洗完澡,擦乾身上的水分,這屋向陽,林闕換了件偏薄的短袖T恤,還覺得有些許熱,他邊擦頭發邊去手機上叫外賣,逛了一圈覺得沒什麼好胃口,決定自己做個飯。
林闕在屋內掌勺時,接到他爸的電話,他手不方便,開了免提放在旁邊,林澤海說話聲響,問他:“在做飯?”
“嗯。”林闕把紅燒肉倒進碗中,又下了一鍋蛋炒飯。
林澤海笑他:“有出息,會做飯了,一個人吃?”
林闕顛勺,手法嫻熟,回:“嗯。”
“你爸跟你說話,你怎麼回事?”林澤海不是特彆高興,“你說說話,這幾天公司怎麼樣,跟顏池怎麼樣?”
林澤海以前不是這樣的,這點林闕清楚,他除了點人生規劃上的大事,不愛同他打電話,現在倒是好,知道有顏池了之後,三天兩頭地過來問林闕情況,林闕倒是納悶了,他爸一貫說他是破皮球不中用,怎麼對上顏池就這麼歡喜。
“還行吧,這肉挺好吃的。”林闕不願提,插科打諢,“爸,有空我回趟家,給你做頓飯。”
“我吃你做飯乾什麼,你現在就是成心想氣我。”林澤海生了氣,他到底是見多識廣,老狐狸一隻,頓時明白過來,“分手了?”
林闕沒說話,他又問:“吵架了?”
林闕聲音悶,沒怎麼解釋:“嗯。”
林澤海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度:“分手還是吵架了!”
紅燒肉做得再好吃,林闕都覺得嘴裡沒有什麼味,特沒勁,他回:“分手了。”
話剛落,顏池踢踢踏踏地從裡屋出來,開了門,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林闕麵前。
林闕:“草?”
他懷疑自己這是出現了幻覺,不是,一個正常男人,沒事去幻想一個彆的男人做什麼,林闕冷靜了一會,再定眼看,他媽還真是顏池,皮膚白,站在門邊上陽光一照,跟會發光似的。
顏池忍不住盯著桌上的東西看,他昨兒晚上到現在中午都未進食,餓得厲害。
香,又特香,這門隔音效果不好,邊上還有縫,香氣全往縫裡漏進了顏池那一屋,顏池起先沒聽到聲音,隻聞到了味,睡不著,出來看看。
“你燒的啊?”他問。
林澤海耳朵尖:“顏池?”他愣了會又開始罵,“小兔崽子你騙你老子,同居了不讓你爸知道,夠厲害的。”
林闕就一張嘴巴,怎麼兒都解釋不清,他煩到不行,乾脆把手機給顏池,說:“我爸的電話。”
我接乾什麼?這話顏池沒問出口,他愣了會,拿過來對著話筒喊:“王叔叔好。”
這他媽還不如不說,林闕都忘了這茬,他爹好麵子,上回就因為這事,狠狠兒地踢了他一腳,顏池踢他,他爸也踢他,他這日子根本就是不會好了。
林澤海在那頭笑得尷尬:“小池好。”
掛了電話,林闕嘴皮子一碰,咬著根筷角問他:“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說要給我送見麵禮,我拒絕了,還說過幾天要上我家看看,你勸勸他,彆當真了,到時候不好收場。”顏池盯了桌麵一陣,就要走,解釋,“我昨天送你回來的,太遲了所以就在這邊住下。”
林闕問:“揚倪叫你來的?”
顏池說是,林闕便總覺得不安心:“我有做什麼嗎,我喝醉酒不是特彆記事。”
“有啊。”昨晚林闕鬨得顏池不安分,顏池便想嚇他,“脫光了衣服在路上跳脫衣舞,拉著保潔阿姨的手說你想向天再借五百年,還有挺多的,嗯,你知道的,我拉不住你,昨兒挺多人看你的,還有人拍了照,不知道網上有沒有,現在畢竟信息化時代,況且你又長得帥,現在光憑臉也能紅一陣。”
林闕故作鎮定:“你他媽嚇我。”
“你自己想咯,你看我願意跟你開玩笑嗎,我有什麼好處?”顏池找了手機往外走,道彆的話倒是好好說,“我走了。”
林闕本來還想留他吃晚飯,天知道他剛才見著顏池出現的時候,胸腔中那顆心臟跳得厲害,誇張點說或許叫做小鹿亂撞,甚至想,幸虧今兒做了飯,顏池能吃上他做的飯。
他現在這就叫,一顆春心向東流,一去不複返,隻想讓顏池滾,快些兒滾,見著他,這心就得從喉嚨口蹦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氣的。
草,等顏池人走了,林闕去找手機,給揚倪打電話,嘴裡罵道:“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他現在把自己整得心肝疼,林闕醉酒不記事,但他酒量一向好,鮮少有喝醉的時候,不記得自己耍酒瘋是什麼模樣,顏池方才那一講,一本正經,人也清冷,仿佛確有其事。
林闕當真日了狗,連打了揚倪好幾隻電話,那頭也驚了,發愣了會說:“他說會好好把你帶回家的,我才放心把你交給他,我信任顏池,就像信任你一樣。”
鬼話連篇。
“但是你昨晚,你昨晚......”揚倪這會兒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才好,“我拍了個視頻,等會發給你,你確實有些過火,不是我說,可能是有一點可能性,不過你也不用擔心。”
揚倪語無倫次,勸他:“你長得帥,到時候就算被拍了視頻放網上,他們可能也隻注重你的美貌。”
林闕:“他媽的,掛了。”
他這一整個周末就沒好好過,光想著顏池說的那事兒,覺得渾身哪裡都不對勁,呆在屋裡沒出去玩,林闕有幾個相熟的朋友從國外回來,都是一個圈的,邀他出來聚聚,林闕推了,說過幾天,到時候自己做東,賠禮道歉。
幾天的時間裡,顏格動作快,很快給顏池預約了醫生。
男人做流產手術,和女人還有些不同,一是更為麻煩,二是醫生類似經驗不足,顏池這類的,又是萬裡挑一的特殊情況,醫生不敢貿然下刀,說是得留院觀察,再做打算。
顏池在公司裡頭請了假,倒了兩張公司的工資卡,總算是把手術費給湊齊了,如今活得不同往日,顏肅切斷了兩兄弟的經濟來源,顏池這個財務工資並不高,加上些先前卡中未動的工資,勉勉強強才能度日。
他在醫院裡頭躺著,單獨一個人的病房,顏格在旁邊給他念叨:“哥你彆怕。”
顏格其實更怕,但忍著:“我都查過了,無痛的,網上不是說,無痛人流,就來省中醫。”
“眼一閉眼一睜的事,很快就好了。”
顏格再說:“我在網上又查過了,到時候要給流掉的孩子立個排位,找和尚他們念念經,就好了,但是一定要這麼做。”
畫風變得有些厲害,顏池原先閉著眼在休息,聞言雙眉就沒鬆開過,皺緊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他莫名煩躁了起來,不願呆在這間壓抑的病房中。
他便跟顏格說:“陪我出去走走。”
顏池好些日子都沒來上班,位置空著,上邊有人放了快遞,林闕偶爾從他窗邊路過,見了便有些不高興,總覺得這樣看著,就好像顏池已經離開了這家公司,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他忍不住,忍了好些天,總覺得得做點什麼,辦公桌的沙發上放著他的奶白色毯子,林闕站起來拎著,越看越煩躁,忍不住又將它扔回了沙發。
他得打電話給顏池,問問他這幾天在乾些什麼,他並沒有想什麼,他隻是稍稍有些關心顏池而已。
林闕注意打定,給顏池打了電話。
響了好幾聲才接,聲音卻不屬於顏池,聽著是個年紀稍有些大的阿姨,喊:“喂喂喂,有嘛有事啊?”
林闕:“我找顏池,請問顏池在嗎。”
護工阿姨有些愣,低頭看了眼,才發覺自己拿錯了手機,她這過來打掃的,順手便將手機同患者的放在了一起。
“不在,他們到樓下去了,我是護工。”
她正要掛電話時,聽到對麵那小夥子一瞬間變了音調,問:“什、什麼護工?醫院?哪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