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了第64章、
林闕開了門, 顏池偷偷擠進來, 帶了一身的寒氣,林闕摸到他的手, 人還在抖。
他把人拉進屋,開了室內最亮的燈, 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暖身體, 顏池接過來抿了一口, 低頭,去帶過來的背包裡邊掏東西。
林闕慘, 林闕可真慘, 向老爺子把他認作是顏肅那個老混蛋,有他在的地方就不給飯吃, 非但不給, 那眼神攻擊就沒停過, 言語攻擊也是常有的事,林闕是小輩, 隻能嘻嘻哈哈地笑,不能同他一般計較, 肚子餓得前胸貼著了後背, 隻好忍。
就剛才,他還想等會起來偷偷出去填飽肚子, 念頭剛起了沒多久, 顏池過來敲門, 從背包裡掏出了一個飯團給他。
顏池還挺不好意思, 把手中的東西快速往林闕身上塞,催促道:“快吃”。
簡簡單單兩個字,是顏池的風格,簡單粗暴。
東西還熱乎著,有點兒燙手,有外包裝,細看印了家店名,想來是剛出去買來的玩意,林闕低頭看看手中的那團飯,再瞅一眼顏池,剛才覺得自己是老樹逢春,現在就是鐵樹開花,像是被打通了渾身經脈,通體舒暢。
他對自己不自信,準確來說,是對自己的婚姻不自信。
哪兒能自信,就顏池那樣的,脾氣壞歸壞,日常性子居然還能沉著冷靜,鮮少有情緒外漏的時候,雖說他偶爾有時候還能主動親他一口,應了他不少無理取鬨的請求,但林闕不確定,顏池到底有多喜歡他。
這事本來不能想,雖說人也吃到了,再過幾月兩個孩子也要呱呱墜地,沒有哪兒不好的地方,堪比人生贏家,但林闕就是覺得心裡邊沒有什麼安全感,特想抓著顏池的衣服問個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有多喜歡我。
矯情是吧,成,還是老老實實把嘴巴閉上得了,都是大老爺們,就得有大老爺們的勁。
但顏池突然對他也很好,送飯,知道他在家一個人,準備上飛機過來找他過年,諸如此類的,其實細想起來也有種種,林闕以前沒覺得,就剛才那一個瞬間,突然意識到,顏池或許也是一樣地喜歡他,沒有或許,他肯定,顏池喜歡他。
這個認知,讓手裡邊這團平平無奇的飯團,都變得漂亮順眼了起來,林闕甚至不舍得吃,依循他的想法,這分明就是顏池給他的定情信物。
顏池坐在床邊,推他:“你吃啊,我剛給你去隔壁攤上買來的,你晚上沒吃。”
林闕忍痛咬了一口顏池給他的定情信物,彆說還真香,想吃第二口。
他一口口地,幾乎快吃完整個定情信物,留了最後一口,想到它已經不再完整,乾脆悉數吃下了肚,好讓它們一家團聚。
顏池抽出紙巾給他:“擦下嘴巴,我給你帶了點藥油,手還疼嗎,我外公現在就是這樣,把你當我爸來著,我爸他不是個好人,所以外公很不喜歡他,你不要跟他計較好不好,我替他給你道歉。”
林闕哪兒能讓顏池給他道歉,說不用,但把手給他看,上邊手背起了一片紅,碰著就有些疼,可委屈,換位思考,顏池都覺得林闕有些個慘,坐了幾個鐘頭的飛機過來找他,吃不飽,還挨打。
顏池沾了點藥油,放在林闕的手背,給他慢慢搓揉,他低眉垂眼的時候,從上邊看,睫毛撲閃如同鴉羽,嘴微張,口鼻小巧,五官精致,遺傳了向晚的溫婉氣,但又並不顯得女氣。
林闕可喜歡他了,他單是這樣看著顏池,就覺得心中情緒澎湃激昂,有個更好的詞語可以形容他,叫禽獸,衣冠禽獸,林闕現在想抱著顏池躺到這張床上,做點成年人應該做的事情。
他伸手摩挲顏池的臉蛋,身上帶著一股刺鼻的藥油味,並不好聞,顏池皺眉,忍了他得寸進尺的動作,林闕見狀,於是越發放肆,手往下移,碰著了顏池的喉結,大拇指用力,輕巧按住。
顏池覺得被他碰過的地方就發癢,打落林闕的手,卻應了他的請求:“你帶.套了沒?”
林闕搖頭,他當時哪裡會往這邊想,不正經。
固定情人,偶爾一次不帶倒也無所謂,顏池再問他:“那你帶潤滑劑了嗎?”
他被林闕挑了火,有了點興致,結果林闕又搖頭:“沒帶過來。”
他兩手當真空空,沒帶禮物,沒帶那些個東西,就帶了幾件衣服、和一隻小胖子,哦,把他人加腦子也都給帶過來了。
這人就是管.撩不管做,顏池沒轍了:“那我不做的。”
就林闕那個勁道,他受過一次,就不敢再受第二次,尤其是在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情況下,絕對是會疼的死去活來,活受罪一般。
林闕意識到了問題:“那我出去買,但是我不認路,你跟我說個地點,我去一趟。”
他從顏池那邊問到了小賣部的地址,揣著點零錢下去救急,走到大門口處,見前方依稀坐著一個人,搖搖椅,收音機,跟著節奏咿咿呀呀地在唱戲,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走近一看,還真是向老爺子,寒風叢裡依舊□□。
林闕從他跟前小心繞過去時,向老爺子一記海底撈月,撈起旁邊的拐杖就想去抽他,得虧林闕一個釜底抽薪,躲了過去,再金雞獨立,跳到邊上,他心臟跳得快,暗歎自己身手好,這要換成了普通人,鐵定一套“快刀斬亂麻”,直接被帶走。
向老爺子柱著拐杖又來後邊追他,年老的追不上年小的,林闕跑了一陣往後看,得了,終於把人甩開了。
他循著顏池說的地點,買了瓶潤滑劑,揣了五隻杜.蕾.斯,站在路口抽了根煙,確定自己精神氣都足了,一定能超常發揮,於是精神抖擻地往向家老宅走。
走門口一看,老爺子防賊一樣地防著他,就站那兒,燈光一照,虎視眈眈的樣子,可嚇人,向家門口還有兩隻石獅子,都比他要駭人得多。
現在就好比是,林闕他是一隻虎,前方來了塊叫做顏池的肉,他想吃肉,但是麵前擋了一條鐵絲網,還帶電,攔著他不讓過去。
林闕得給老爺子跪下了。
向老爺子拐杖一敲地,腦子雖然糊塗了,但還是依舊中氣十足,問林闕:“乾什麼來?”
林闕跑過去跟他笑:“外公,我是小池的男朋友,我們已經領證結婚了,我過來找小池。”
向老爺子不按劇本走,問他要結婚證,他們底下邊的一舉一動,顏池悉數見得著,心裡邊想,林闕哪兒能拿得出,誰會把結婚證隨身帶在身上。
沒想到,林闕還真從他錢包裡拿出了一本紅本本,如假包換,還能翻頁。
隨身帶著的、紅豔豔的結婚證,上麵貼著他和顏池的照片,拿出去的時候腰杆倍直,林闕都覺得自己有點不好,他就好像是在刺激向老爺子一樣,把本子攤開,還讓給他看。
向老爺子從兜裡掏出老花眼鏡,給自己帶上,認真低頭,鑽研上邊的文字,有時候碰到看不懂的,還問一旁的林闕,讓他給自己解釋。
不是,二樓上邊的顏池還懵著,林闕什麼時候拿的結婚證,掏出來的時候跟變戲法一樣,一直隨身放在錢包中?他至於這樣?難不成平時工作累了的時候,躺在放倒的座椅上,還能抽空邊抖腿,邊把結婚證放太陽底下照,見見光?
理智告訴顏池這不可能,但他沒辦法說服自己,林闕看起來,真的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結婚證,白紙黑字,兩人就是一對兒,如假包換的事情,老爺子神誌不清,病情反複,偶爾時候把顏池錯認成向晚,有時候又能記起這是自己那個寶貝的孫子,他現在見著了照片,倒是清醒不少,慢慢問林闕:“你是這個小夥子啊?”
他指照片裡的那個人,林闕當時笑得傻,露著牙齒,傻得沒邊了。
“是我是我。”林闕給他過了目,再又寶貝地把東西收回來,問老爺子,“我能上去了嗎外公?”
向老爺子習慣性地舉拐杖,但又沒打下手,上了年紀的老人說話溫溫吞吞,把他拉住,問他:“跟我孫子怎麼認識的?”
林闕回來,把過程美化了一番,講給他聽,老爺子點頭,晃悠悠地抬了抬老花眼,再問:“跟小池關係好不好啊?”
好啊,哪兒能不好。
那老爺子說:“你有多喜歡我們家小池,你給我說說,你說好了,我就讓你進去,你說得不好,我就把你關在外邊吹冷風。”
樓上的顏池聽到這個問題,心中沒緣由地覺得緊張,屏息去聽林闕的答案,他曾經聽到過林闕無數的花言巧語,任何場合下的頻繁告白,讓他最後把那些話悉數當成了耳旁風,不應該這樣,但話說得多了,成習慣,最後就變得廉價。
顏池正胡思亂想時,聽到林闕跟他外公認真保證:“我很喜歡小池,他是我的大寶貝,我以後會對他,比對我自己還好。”
林闕順利通關,哼著歌上樓,他把塑料袋中的東西倒在床上,鋪成一排,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讓顏池選:“小池你喜歡哪一個,我們就用哪一個,不過我比較喜歡草莓味,希望你也喜歡草莓味。”
“那就草莓味吧。”顏池順著他的心意來,他把手中的熱水杯遞給林闕,讓他先暖暖身子,等林闕剛喝上一口熱乎的水時,他快速又含糊地說,“林闕我喜歡你,我是不是第一次跟你說這種話,你剛跟外公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也喜歡你。”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這番告白的話實在過分平庸,平平無奇,於是又努力補充,學著林闕的花言巧語:“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你也是我的大寶貝,我以後也會好好照顧你。”
這他媽,林闕一口氣沒上來,嗆死了,他瘋狂咳嗽,低著腦袋使勁喘氣,才把命給救了回來,顏池見狀急忙起身,過去給他拍後背,心急:“沒事吧?”
“我死了。”林闕把杯子給他,順勢翻身一躍平躺在床上,嘴裡喃喃,“死了死了。”
他把被子拉過來蓋到頭上,沒讓顏池看著自己突然漲得通紅的臉,這臉是因為嗆水而變紅,不是因為害羞而變紅,不是的,林闕告訴自己他應該從被窩裡出來,然後把顏池按倒在床上,俯身蠻橫地把他親得說不出話來,把他親得通體發軟,再然後......
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這麼做,這是一種正常的、強勢的、能證明自己能力的行為,但林闕突然不想要這樣,誠然,肉體的歡愉是情侶間生活的必須調劑品,但在顏池同他告白的那一刻,林闕發現自己的思想得到了升華。
他更想要知道顏池是怎麼愛上他,轉折點在哪裡,到底有多麼愛他,你愛我亦如我愛你,是不是這樣?
他都想知道。
林闕於是把顏池摟到床上,蓋上棉被,純關燈聊天,親他的唇角,捏他的臉蛋,軟聲軟語地求他講,講這一路的愛戀曆程,顏池今兒多好說話,打著哈,聲音軟,還能慢慢講給他聽。
天空翻起魚肚白,林闕才抱著顏池沉沉睡去,他似乎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中兒女繞膝,而他眼裡隻有顏池。
日子過得快,新年過後就是忙碌的工作生活,揚倪公司的工作早早步入正軌,林闕也隨即變得忙碌起來。
三個月過去後,顏池腹中像是抱了一個球,他早些日子就停工在家,對外宣稱生病靜養,不過依舊偶爾幫著林闕處理些緊急的文件。
劃掉日曆本上的時間,又到了做產檢的日子,顏池早早給林闕打電話,打了幾個沒人接,他再去找揚倪,揚倪出去問,回的消息是,林闕不在,出去和投資人喝酒。
顏池依稀聽到新來員工的聲音,什麼投資人今天來公司了,長得好帥,好高,好性感,諸如此類的有種種,顏池踢掉腳邊的衣服,頭一回產生了一種名為危機感的東西,不開心,準備出去找人。
他自從懷孕停工後,鮮少有出門的時候,一來實在不便,二來有一回跟林闕出去鍛煉,有人上來問他是不是啤酒肚,還動手戳了他一手指,在背後嚼舌根,說什麼,看著年紀輕輕,怎麼肚子那麼大。
這事對顏池打擊很大,把他氣得夠嗆,又怕吹大的肚子引來他人懷疑,從此就在家裡修身養性,閉門不出了。
久不出門的好處就是,顏池現在開車在路上,見什麼都覺得新鮮,之前林闕仗著自己喜歡他,得了,管上癮了,哪裡都要過來摻和一腳,顏池其實不服管,但又不得不服管,彆提心裡邊有多憋屈。
他現在,就叫放出籠的雀,車再開得快一點,整條街都像是他的,覺得自由還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