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搬來這裡沒多久，稍微熟一點兒的也就是劉光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曾桂蘭。
“你先過去貓眼那裡看看，要是不認識的人就彆開了。”
小少年聽後點了點頭，搬了根板凳走過去踩在門口位置。
他踮著腳透過貓眼往外瞧，一下子便看到了棠梨的身影。
齊明不是個記仇的人，再加上之前棠梨還給他東西吃。
因此在他看來棠梨不是什麼壞人，隻是脾氣不大好而已。
於是他也沒多想，直接轉開門把開了門。
“棠梨哥哥。”
他這話一出，在沙發上坐著的齊燁驟然變了臉色，猛的往門口位置看了過去。
棠梨一隻手拿著個食盒，另一隻手拿著瓶藥酒，也沒多拘束，看著門開了就大大咧咧直接進來。
跟在自己家似的隨便。
“小孩兒，幫我把門帶上，我手不得空。”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齊燁所在方向看去，少年沉著臉色，對她的不請自來很是不滿。
“嘖，你彆把你那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看著我，你以為老子願意大晚上跑你們這又小又窄的屋子來？要不是我家老太婆看你們可憐叫我給你們帶點吃的過來，我早回房間打遊戲去了。”
“你不願意現在也可以滾。”
“……”
嘖，小沒良心的。
棠梨舌頭頂了頂腮幫，忍著脾氣沒跟對方計較。
“小孩兒你去你家廚房拿兩個碗出來，你曾奶奶燉了烏雞湯，我給你盛一碗。動作麻溜點，要是涼了就不好喝了。”
齊明光是聽棠梨這麼說著就饞了，他咽了咽口水，可卻沒動。
棠梨知道齊明是因為沒得齊燁的允許才不敢去拿碗。
她皺了皺眉，直接將東西一放便徑直摸到了廚房。
小少年一怔，連忙倒騰著小短腿跟了進去。
齊燁也沒想到棠梨竟然這麼不客氣，他忍著痛起身走了進去。
“棠梨，未經主人允許隨意翻彆人的東西，你還有沒有點兒家教？”
棠梨從碗櫃裡拿了兩隻碗出來，稍微用水清洗了下。
聽到身後人的訓斥，她這才掀了下眼皮有了點兒反應。
“什麼叫彆人的東西？你們這兒，連帶著整個院子都是我家的，我有什麼不能動的？再說了你弟弟應該還沒吃晚飯吧，你硬氣不吃嗟來之食就算了，怎麼還讓他跟著你餓肚子？”
齊燁薄唇壓著，垂眸看了一眼一旁暗暗咽口水的齊明。
小少年留意到了齊燁的視線身子一頓，而後趕緊搖頭否認。
“沒事的哥哥，我不餓。”
結果話音剛落，肚子裡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傳來。他臉一下子羞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裡鑽進去。
棠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也不管齊燁什麼反應，直接伸手將齊明給拽到了自己身邊。
“諾，喝吧。”
她把白瓷碗遞到了齊明的手邊。
小少年沒忍住嗅了嗅，看了一眼漂著蔥花的雞湯，又怯怯看向了齊燁。
齊燁自己倒是沒什麼，卻不能不管齊明。
他沒說話，在齊明用詢問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
半晌，齊燁喉結微滾，最後沉默頷首。算是默許了。
齊明開心地笑了，朝著棠梨道了謝後趕緊爬上椅子雙手捧著瓷碗。
可能是餓壞了，他連吹都忘了吹便湊近碗邊喝了一口。
儘管燙到了，卻還是沒舍得吐出來，放到嘴裡涼了後這才咽了下去。
這模樣落在齊燁眼裡又刺眼又酸澀，他咬了咬嘴唇沒再將視線往齊明那邊落。而是徑直坐回了沙發那邊。
齊明不知道齊燁這是怎麼了，但是他還是敏銳覺察到了對方情緒有些低落，似乎不大開心的樣子。
他無措地抬頭看向一旁端著碗也在悠哉喝湯的棠梨，突然覺得這碗烏雞湯沒之前那麼好喝了。
“……棠梨哥哥，可以給我哥哥喝點嗎？他也沒吃晚飯，而且他還受傷了。”
“我又沒說不給他喝，是他自己不喝的，難不成還要我拿著碗給他灌？”
棠梨這話剛說完，對麵的小少年不知怎麼回事，捧著碗默默哭了起來。
也不出聲，淚珠子一顆一顆往碗裡落，眼眶紅紅的跟隻兔子似的。
“喂，你，你怎麼哭了？先說好，我可什麼都沒乾啊，你他媽彆又亂碰瓷……”
棠梨嘴上雖這麼說著，可心下卻很慌亂。她把手中的瓷碗一放，起身走過去胡亂拿了紙給他擦了下眼淚。
結果不擦還好，剛一碰到他，他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謔，你怎麼還越哭越起勁兒了？老子過來送雞湯還送岔了？怎麼著，是他媽的這湯燙嘴還是裡麵有毒？”
“嗚嗚嗚嗚沒有，湯很好喝，你放心喝，沒，沒毒嗚嗚嗚……”
棠梨一邊為了保持人設罵罵咧咧，一邊拿著紙巾笨拙地給小少年擦著眼淚。
“媽的，我當然知道沒毒。嘖，那你哭什麼？”
“嗚嗚嗚就是因為太好喝了，我一想到我哥哥，還有媽媽都沒喝過，就，就我一個人喝了。我就好難過，我覺得我好壞，我是個壞孩子嗚嗚嗚。”
棠梨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原因，她哭笑不得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兒心疼。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是你哥自己不喝的。”
“可是……”
“行了，彆可是了。”
她說著把瓷碗端起往他嘴邊湊，動作不算大，卻險些磕到他的牙。
“閉嘴，喝你的湯。”
“可，可是，閉嘴喝不了湯的嗚嗚嗚。”
“……那就張嘴。”
因為太好喝了，齊明沒出息的又喝了一口，睫毛上還有淚珠。
看著又可憐又好笑。
齊燁瞧見小少年這樣心裡也不好受，他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長長的睫羽顫了下，像是要融入外麵的夜色一般靜默。
他在竭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力氣有些大，骨節都泛了白。
棠梨頓了頓，看著手邊的那瓶子藥酒，突然有點兒不忍心了。
【係統，要不就算了吧。我把藥酒放下直接走了得了，反正這也是我外婆讓我來送的，我是被逼的。應該不是ooc了吧。】
【要是你沒拿食盒過來，齊明也沒喝雞湯的話你倒是可以當作不情願，放了東西就走。】
【什麼意思？】
係統稍微斟酌了下語句，緩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
【意思就是你剛才算是做了件好事，得用一件更惡的事情來壓，讓齊燁以為你黃鼠狼給雞拜年，是為了來欺負他，所以才拿著食盒過來的。這樣才不算ooc。】
【……明白了。我今天是必須得狠狠欺負他一頓才能走是吧？】
【是的。】
棠梨在答應曾桂蘭來送東西時候其實就打定了主意這麼乾。
一是因為這傷拖不得，二是因為這藥酒送過去了依照齊燁那脾氣肯定是不會要。
現在秦婉又沒回來，他腳又腫得那麼厲害。
於是她想著，送藥酒等於ooc，可上藥的話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畢竟齊燁那麼怕疼，她這手勁兒又這麼大，便等同於是在借題發揮，蓄意欺負他了。
齊燁此時並不知道棠梨在打什麼壞主意，他從頭到尾都是彆開了視線沒有往旁邊看。
他寧願棠梨一直反感他，也不願意看到她眼裡絲毫的同情。
少年的自尊心有時候脆弱得像一張紙。
饒是平日再強硬，這樣的難堪被討厭的人看到和羞辱其實沒什麼兩樣。
棠梨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拿著桌上的那瓶藥酒徑直往齊燁那邊走了過去。
齊燁坐在沙發上，沙發前麵有個茶幾。她把上麵的東西扒拉開，就這麼坐在了他的對麵。
他眼皮一動，這時候才抬眸看向了坐在茶幾上的棠梨。
齊燁從剛才就看到了棠梨手中拿的那瓶藥酒了，他也猜到了應該是曾桂蘭讓她送過來了。
他皺著眉想要讓棠梨把這藥酒拿走。
不想看著她打開瓶子往手上倒藥酒的架勢，心下一怔。
“……你要乾什麼？”
“還能乾什麼？給你擦藥啊。”
棠梨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掌心的藥酒，刹那間藥酒的氣味縈繞在了整個屋子裡。
“把鞋子脫了，腳踩在……嘖，踩我膝蓋上吧。”
少年沒動，隻直勾勾盯著眼前人，麵上沒一點溫度。
這時候大概也猜到對方今日來的真正目的。
依照棠梨眼高於頂的傲慢性子，她怎麼可能這麼好心主動幫人擦藥？
她明顯的因為之前的事情記了仇，特意過來整他的。
棠梨見他不動，怕僵持久了一會兒秦婉就要回來了，就不好操作了。
於是她也不跟他客氣了，直接起身，彎腰伸手扣著他腳脖子往自己這邊拽。
不知道是不小心碰了齊燁的傷處，還是怎麼回事，他反應特彆大。
棠梨還沒來得及上手抹藥，對方便一腳狠狠踹了過來。
她現在是站著的，這麼猝不及防的一踹，“砰”的一聲撞到了茶幾角上。
棠梨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齊燁我艸你大爺，你他媽有沒有點兒良心，老子好心幫你擦藥你就這麼個態度？啊？”
少年一臉戒備地注視著棠梨，眼神冷得駭人。
“我不需要你幫忙，也不稀罕。”
“雞湯的事情我之後會親自去你家回禮道謝，至於你，要是不想再被踹就趕緊滾。”
齊明被這展開給嚇了一跳，他茫然地看向齊燁，又看了一眼棠梨。
湯也顧不上喝了，連忙小跑著過去。
他跑到中間張開手臂橫著。
齊明雖然知道棠梨不是什麼壞人，卻還是下意識護住了齊燁。
“棠梨哥哥，你，你彆打我哥哥……”
“大哥，講點兒道理成不？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打他了？是他先動的手，哦不，動的腳吧。”
“這是藥酒，你曾奶奶讓我拿過來給你哥擦的，我剛才是在給他擦藥。他這腳今兒要是不處理下，明天就殘廢了。”
小少年被唬住了，聽到會殘廢後明顯地動搖了。
“真，真的那麼嚴重嗎？”
“那不然呢？我吃飽了沒事找事乾？”
他糾結了半晌，最後還是側身讓開了。
“那，那棠梨哥哥你一會兒上藥的時候輕一點可以嗎？哥哥很怕疼的。”
“……我儘量。”
小少年好糊弄，聽了這話後還真的側身讓開了。
沒了阻礙，棠梨過去便輕鬆許多。
“你乾什麼，滾！你給我滾……？！”
齊燁話還沒說完，棠梨直接踩上了沙發。
她手拽著他另一隻沒受傷的腳脖子，稍一用力就把他整個人給拽倒在了沙發上。
他掙紮著想要起來，棠梨像是早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先一步摁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
齊燁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擱淺在陸地的一條魚，再如何努力想要擺脫束縛，最後還是被對方一下一下給死死摁了回來。
“乖，我這都還沒開始上手呢，省著點勁兒。彆現在一股腦用完了，不然一會兒連叫喚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齊燁氣極了。他見掙脫不了，伸手使勁掐著棠梨的腰。
可和他對疼痛敏感相反，對方像是沒知覺似的，隻皺了皺眉便沒彆的反應了。
“棠梨，我警告你趕緊放開我，不然我之後就去找你外婆！不僅是今天的事情，我還要把你和彆人打架的事情全部告訴她！還有，還有你上次周考考了年級倒數的事情！”
“艸了，齊燁你是不是我爸我哥他們派過來的臥底，你才第一天上學怎麼他媽的什麼都知道了？”
棠梨不知道自己這些豐功偉績早就在學校裡傳遍了，每次下課時候學生八卦閒聊時候都會順嘴提她幾句。
隻是沒人敢當著她麵說而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最好現在就放開我，彆把事情鬨得太難看。”
少年手緊緊地抓著一旁的抱枕，竭力保持著冷靜與對方說道。
棠梨這一次並沒理會對方的威脅，比起被罵一頓揍一頓，扣零花錢什麼的，ooc的懲罰才更難頂。
她彎腰壓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順著他小腿往下扣著了他的腳踝。
“這話該我給你說才是。”
“你也知道，我這人下手向來沒輕沒重。”
“無恥……”
少年身子氣得發抖，掙脫不了，隻得這麼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她一句。
“所以你最好老實點，畢竟像我這樣無恥的人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棠梨一邊沉聲威脅著，一邊餘光不自覺往下落了些。
剛才時候沒注意看，這時候才看清楚了齊燁的腳。
白皙如雪，分外纖細，連指甲蓋也是漂亮的粉色。
正因為如此，那紅腫的地方才顯得格外突兀駭人。
棠梨深吸了一口氣，狠下心來伸手往紅腫的地方過去。
結果她剛碰觸了下，還沒動手揉開藥酒，齊燁便疼得腳弓彎起。
原本其他地方還白皙的肌膚也隱約透了出了點兒緋色。
“……”
這才哪兒跟哪兒呢，才碰一下反應就這麼大。
要是真動手揉了那還得了，不得疼暈過去？
也不知做了多久心理建設，在齊燁恢複了點兒氣力又想要掙紮的時候。
棠梨咬著牙，將手覆在了他的紅腫處用力一揉。
齊燁少有的疼得痛呼出聲，他整個身子都因為這突然的疼痛而驟然弓起。
“鬆，鬆開！你給我鬆開！”
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生生從沙發坐了起來。
棠梨餘光不自覺一瞥，瞧見少年發紅的眼眶後心下一驚，感覺收回了視線。
“你，你再忍忍吧。這是為你好，不然你明天連地都下不了。”
她也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心虛，說話都磕絆了起來。
齊燁疼得意識都不清明，根本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
腳上一下一下宛若碎骨般的劇痛，讓他渾身不住抽搐了起來。
齊燁雖怕疼，可大多時候都是極能忍的。少有像現在這樣失態過，而且是當著外人的麵。
他額頭，後背不知什麼時候沁了一層冷汗，手死死掐著棠梨的腰。
這一次不是不僅是想要她鬆手，更多的是難以忍耐才這般用力掐著她。
棠梨其實也疼，不過卻沒他那麼敏感。她忍著不管，繼續把他腳上的淤青一點一點揉開。
最後一下，因為那處地方貼著骨頭位置，所以碰上去比之前更疼。
她手剛揉上去，齊燁實在受不住了，低頭重重咬在了她的肩頭。
棠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齊燁你他媽鬆口！鬆口！”
她忍無可忍，伸手拽著他衣領子扒拉，結果肩上那腦袋沒扒拉開。
半晌，一片濕熱落在了她脖頸處。
棠梨一愣，猛地回頭看了過去。
因為此時兩人距離太近，棠梨擦過他的頭發，直勾勾對上了他濕潤的眉眼。
眼尾泛紅，鼻尖也似掃了層胭脂般。
不僅如此，他的脖子根，連帶著因為掙紮敞開些的領口鎖骨處也是淺淡的緋色。i麗之中，莫名帶了幾分淩.虐美。
疼痛還未完全消褪，齊燁眸子濕潤，胸膛也因為尚未平複情緒而劇烈起伏著。
“……你哭了？”
棠梨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無意之間重重戳到了對方的心肺，讓他覺得委屈又羞惱。
見他眼眶通紅的模樣，她眼眸閃了閃，也沒多想抬起手給他擦了下眼淚。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行了吧？多大點兒事哭什麼，你掐我那麼重你看我吭聲了嗎？還男孩子，怎麼生得這麼嬌氣？”
齊燁聽了她這話更加羞惱，趁著棠梨沒注意，直接伸手拽著她胳膊又是一口。
“嘶――”
“混蛋……”
半晌，齊燁鬆了口，紅著眼睛瞪著她，壓抑著疼痛從唇齒之間憤憤吐出這兩個詞。
他聲音喑啞帶著哭腔，憤怒之後又莫名陷入了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廢狀態。
齊燁咬了咬唇，淚珠子在眼眶裡倔強轉了一圈，最後“嘀嗒”一聲又砸在了她的肩上。
“混蛋，你混蛋……”
“……嗯，我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