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先生沒進教室,去外頭活動了兩圈。
許中義進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準備好了,他也沒廢話,今天依舊是考試,不過題目就是黑板上的大家自己抄題。
許中義說完就出去了。
柳成俊伸手拉了秦貞一把,小聲道:“太了不起了!”
說完衝他伸了個大拇指。
說真的,這年頭雖然也有近視,不過大家的眼神差不多都是過關的,黑板上的字比起抄在紙上的不知道大了多少,也不用四個人圍成一圈,正對著的兩個還算好,背對著的就得反著看字了。
有時候還看不清,你速度慢了,影響彆人抄後麵的題。
可有黑板就不一樣了,先生把題提前抄好,大家也不用歪著腦袋費力的擠在一起了。
反倒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抬頭就能順利抄上來。
簡直妙極了。
所以,黑板的初體驗相當成功。
秦貞抄題的時候,多少能聽到教室裡的師兄們議論了幾句。
平時和秦貞玩得比較好的楊喜有些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秦貞這次是連抄帶答,前麵的題幾乎都是一筆帶過的,節約了不少時間。
到了後麵的題難度也沒大到哪裡去,反正比抄紙上的節約了不少時間,所以,很多同學在午膳之前,就已經提前交卷了。
總體來說,不止是時間,還有人力與物力的節省。
秦貞和楊喜過去交卷時,許中義三人正一人一個黑板,抄另一份題。
看到他們陸陸續續的交卷。
趙師兄無語道:“這倒好,我感覺我倒是沒解放到哪裡去。”
是省了不少的事在紙上抄,黑板也是一人一塊,把題分為三分,可他們用這種筆寫起來不太順手,反而速度不太快。
藍師兄道:“行了,彆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一份試卷差不多七八百字,有的甚至上千字,你一早上才能抄幾份,可現在咱們三人抄一份題,一人頂多三百來字,你還抱怨。”
趙師兄:“行吧,其實我是幸福的報怨!”
確實是,他早上除了給乙班上課之外,還自己看了一個時辰的書,剛才拿起粉筆抄了兩刻鐘,手上的題也差不多快完了。
秦貞把卷子交給他道:“粉筆還好用嗎?味道刺鼻嗎?”
趙師兄道:“還行,沒有你說的那處灰塵亂飛的情況。”
秦貞一聽這個就放心了,看來裡麵放點蠟油倒是正確的,起碼有固定粉塵的作用。
秦貞他們早上就把卷子給交了。
下午可以來也可以不來,來了就是在教室自行讀書,有什麼不懂的倒是可以問先生,不來也可以在家裡讀。
秦貞背著包走出教室,見天空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想起家裡後院的爐子還燒著,忙邁開腿往回走。
就聽身後傳來柳成俊的叫喊:“秦師弟,等會,等會,我昨天從你家借的那本許師兄借給你的《宛洛鄉試文集》剛好看完了……”
說完,拿著一本書跑到了秦貞麵前。
他跑得急,嗓門大,又將書名喊得全全的,整個私塾的學生都聽到了。
鄉試文集啊,還是許中義借給秦貞的。
許多學生頭一個念頭就是——憑什麼?
於是,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到了秦貞的身上。
秦貞眉心一跳,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原主也不喜歡,甚至帶著一股厭惡,立馬與原主記憶裡的一件事給重合到一起了。
那時候,原主才七八歲,七八歲的孩子都是單純善良,甚至對這個世界好奇的。
他被秦大公子和王家的幾位表公子領著去王家的後花園玩,明明是秦大公子提議要去抓魚,可最後被大人發現時,一群孩子全將矛頭提向他。
秦貞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此刻,對上柳成俊那雙含笑的眼,秦貞莫名就覺得不喜。
今日早上明明很多機會,他可以偷偷把書還給他,可柳成俊偏偏要在放學的時候。
還嚎了一嗓子追了出來,鬨得人儘皆知。
許中義借給他書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可此刻被眾人這麼一看,甚至秦貞還感受到了好幾道不友好的目光。
秦貞就不得不再度審視了一下,眼前和自己分過食,討論過功課的師兄了。
“昨日我不在家,聽我家娘子說,師兄來我家借書了,不想竟然借的這本,師兄前天晚上怎麼不說呀,要說我當時就借你了,也不用麻煩你特意跑一趟了。”
秦貞的聲音也不大小,此話一出落地有聲。
周圍的同學都聽得清清楚楚。
柳成俊微微一愣,沒想到秦貞居然提到了這一茬。
愣是說得周圍的學生將目光從秦貞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
秦貞把書放進包裡,免得被雪給打濕了,接著道:“說起來許師兄把書借給我,我還沒來得及看,倒是讓柳師兄先睹為快了。”
“師兄覺得怎麼樣,可有什麼收獲?”
他們是小鎮子,還不比縣學裡,像這種新晉舉子的文章極少有人瞧過。
甚至可以說,私塾的學生怕是都沒見過真正的舉人。
柳成俊倒是頭一個看過一整本合集的,眾人看他的目光更火熱了幾分。
柳成俊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好一會才道:“我也說不上來,師弟看過便知道了。”
秦貞道:“我這幾日把這書抄一份出來,到時候咱們在班級裡傳看,免得咱們不小心把許師兄的書給弄壞了。”
秦貞說完,眾人忍不住歡呼一聲,“這法子好。”
“秦師弟還真是秦師弟,今日的黑板用起來極其妙,如今又想了這個法子……”
“師弟一人抄不過來,咱們也可以幫忙的。”
秦貞道:“謝謝各位師兄,我可以每天抄幾份,大家先看著,咱們應該都不是太著急吧。”
眾人點頭:“不著急,不著急!”
秦貞和大家有說有笑的出了門。
到了門口,想起下午在哪讀書的事,順嘴就問了旁邊的楊喜和王福禮,“楊師兄、王師兄,你們下午是來私塾還是在家裡讀書?”
楊喜道:“我哪都行,看你們了。”
王福禮道:“要不去秦師弟家裡吧,我蠻喜歡他們家的味道的。”
楊喜吐槽:“你這是想喝他們家的酒吧!”
那天他不在,不過王福禮給他送了半壺,彆說味道真不錯,與他們平時喝的酒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更醇更濃厚些。
柳成俊站在一旁,默了一會背著包自動離開了。
秦貞個頭高,越過人群掃了一眼,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他們這友誼的小船是說翻就翻了。
柳成俊剛才和秦貞的事不止學生看到了。
連屋裡的佟先生和許中義三人也看到了。
趙師兄嗑著瓜子笑道:“彆看秦師弟平時笑嘻嘻很好說話的樣子,倒是嗅覺非常敏銳,一眼就看出柳師弟這是來者不善。”
許中義道:“昨天秦師弟不在,柳師弟下課就與人說,秦師弟的文章寫得有多好,今日一大早,我聽說柳三就去找秦師弟要他的文章看了。”
看就看吧,看完了還陰陽怪氣的,秦貞隻是好說話不計較又不是傻子。
藍師兄道:“他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賠了夫人又折兵!”
三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八卦著,就見佟先生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飯已經擺好了,小許你們三人也完事了吧。”
許中義將抄好的題又看了一遍,笑道:“我這裡沒什麼問題了。”
趙師兄跳下桌子:“我這也沒問題了。”
秦貞才到自家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頭。
看馬車的外型就是很普通的形製。
跟街麵上跑馬車生意的人差不多,而且馬的年紀看起來還有點大。
秦貞這幾次從縣城走回來,有深濃的感觸,雇彆人的車貴,還不一定有合適的,尤其是到了晚上,這邊的傳統都不出門,你回來晚了想租車都不租不到。
就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搞輛車。
牛車也行呀,沒有驢車也好的了。
所以,秦貞就在外頭仔細研究了一下馬車,結果到馬後麵看時,差點被馬給踹了一腳。
秦貞:“……”
年紀大,脾氣也大!
秦貞一邊擦著臉上的土一邊嘀咕著進了門,過了影壁遠遠看見長鎖見在屋簷下,看到他立馬笑道:“七公子回來了。”
說著就迎了上來。
很快掌櫃也從書房跑了出來,大步上前道:“太好了,七公子可算是找著你了。”
秦貞一見兩人,心裡就忍不住樂了,這是要來生意了,知道他最近花錢如流水,特意給他送錢來了。
一聽來意,果然如此。
因著要過年了,再加上上次他賣給趙家的四君子圖,趙家的事情已經辦成了。
所以,就有人慕名而來要求“七葉草”的畫。
價格都好商量,自然除了要辦事的求事,還有兩個富商,那是想自家用的,也有人給親戚送壽禮的,理由五花八門。
有的是通過書畫鋪子聯係上的,也有的直接坐車來鋪子裡求畫。
基本上都是他們餘城府周邊的。
秦貞一算,至少得六幅。
每幅不多給五十兩,他又能入手一大筆了,這個年就不怕了。
秦貞望著瘦巴巴的掌櫃,覺得他那兩個招風耳特像一對大元寶,樂哈哈了一會,不過還是穩住了。
這幾幅畫並不是一個客戶的。
不管是要求,還是喜好都不一樣。
所以,秦貞穩了穩神道:“畫倒是沒問題,隻不過我想先見見客戶,聽聽他們的要求再動筆。”
賣給趙家的完全是瞎貓破到死耗子。
後來那幅屏風,怎麼說呢,也就是運氣好,人家指名了要屏風、要送禮,自然是大氣沉穩的山河圖最合適了。
可現在,這幾幅畫就完不同了。
掌櫃一聽他這要求也不過分,想了想道:“鋪子裡倒是有兩家從外地趕來的,不如您跟我去看看。”
秦貞懵,“現在?”
掌櫃點頭,“有什麼不方便嗎?您畫得快,又質量好,指不定一個下午就把他們兩家搞定了。”
掌櫃知道秦貞早上上課,所以特意趕在這個點過來的,就想著把這兩單生意做好,餘下的再慢慢來。
秦貞默了一會道:“我下午還要與師兄們一起學習,如果方便的話,倒是可以讓他們到家裡來。”
掌櫃一思索,覺得這個法子也不是不可。
但是,直接把客戶帶過來,這樣的法子其實是有些欠妥的,不符合做生意的基本原則。
>_<
秦貞看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道:“你不用擔心以後他們客戶直接領到家裡來。”
他的人生目標,還不至於淺薄到要靠賣畫過一輩子啊!
掌櫃:“……”
行吧,是我淺薄了。
東關鎮到縣城,趕快車一個來回用不了多長時間。
秦貞送走了掌櫃,一回身就見素姨娘趴在廚房門口往外看。
秦貞走過去,笑道:“娘,您看什麼呢?”
“剛才聽他們說是來買畫的,而且還喊你七公子……”
秦貞點頭,跟著她進了廚房,順手想摸個炸出來的蘿卜丸子,卻被素姨娘給推開了手,她用筷子夾了一個丸子喂給他。
秦貞忙彎下腰張嘴就把丸子叼嘴裡了。
酥脆帶著微燙的丸子,鹹香可口,秦貞一連吃了三個才停下來。
素姨娘見他吃得開心,這才道:“我上次在太太那兒看到過一幅畫,也說是一位七公子畫的,我這不是沒讀過書,不認識字嗎?”
一個八尺全開的屏風,秦老爺是打算送禮走關係用的。
想讓她趁著這兩個月把屏風給繡好,可她做繡活時間太久了,眼神不大好了,再加上時間太緊張,根本趕不出來。
所以就實話實說了,他們這才找了幾個繡娘在家裡繡。
當時秦老爺還和王氏說,這位七公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來頭、多大年紀了,這畫畫得頗有於大師的風采。
關鍵是王氏手底下生意不錯,平時也在找於大師畫風的畫師,有許多都形似,但並未神似,這位橫空出世的七公子倒是讓人越發的感覺神秘與好奇了。
素姨娘知道那畫是從鄒家鋪子買來的。
今日見掌櫃過來,又喊秦貞七公子的,一時間是又驚又喜。
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直到被秦貞證實,她忍不住捂臉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秦貞:“……”
您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秦貞現在是真怕素姨娘哭了,安慰了她兩句,便去了後院幫忙。
沈二見他過來,伸手推了一把沈君月。
他力氣大,直接把沈君月給推了個踉蹌。
沈君月:“……”
至於嗎?
就一個能靠畫畫賺錢的,就這麼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推。
秦貞見她站穩了,這才鬆了口氣,順手接過沈二娘子手裡的瓜瓢去給鍋裡換水,不料沈二道:“阿貞你彆動,你二嫂就行。”
沈君月被他給逗樂了,對秦貞道:“把桶裡的熱水換下來,提到前頭去今日牛嬸給送了一鍋的柿子,剛好焐了吃。”
說完拉著沈二娘子走了。
沈二氣得直跺腳,他家妹妹傲嬌個什麼勁嗎?
這麼好的男人,打燈籠都找不著,又勤快,又會賺錢。
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啊啊啊——
沈二獨自生了會悶氣,見秦貞還真乾上了過來想幫忙,秦貞躲開他的手笑道:“二哥沒事的,我在教室坐了一早上,腰都酸了,現在剛好活動一下,而且現在天氣冷,站在爐子跟前暖和。”
沈二恨鐵不成鋼,“你就慣著她。”
秦貞笑道:“二哥不是也慣著嫂子嗎?”
有好幾次,明明沈二娘子能做的事,沈二都搶著乾,讓自家媳婦坐在旁邊休息。
沈二想說我跟你不一樣。
可一想,又覺得秦貞這傻子不定能聽懂,便問了問家裡的情況。
他在秦家也有幾天了,也不知道他哥把媳婦叫回去了沒有。
秦貞給的答案很肯定,還沒叫回去。
而且沈大已經啟程去業城了。
昨天沈母還問他,他們這酒什麼時候能蒸好。
秦貞也不懂,不過昨天買回來的米,沈君月又給泡上了,上次五百多斤,蒸了這是第五天了,算是完成了,明天開始蒸新米。
臘月十五之前,應該能把沈二夫妻放回去。
沈母一算時間,倒是覺得還好,因為年前大家要殺年豬。
沈父的鋪子就有得忙了,到時候沈二回去剛好幫忙。
話說到這兒,秦貞才發現他真是低估沈家了。
沈父明明是個屠戶,卻偏偏還識得字,沈家的三個孩子,兩個男孩兒都有自己的本事,沈大就算是行腳商倒賣個貨物,但是賺得的錢也比一般人家強。
沈二也有手藝,也能識文斷字,現在沈家的孫輩更不用說了,這樣的人家就算在他上輩子那個年代,日子肯定也不會差的吧。
所以,沈君月配給原主倒是一點都沒委屈對方。
秦貞七想八想,提著水就到了前院。
沈二娘子和雙兒兩人已經把柿子給洗好了,就等他過來把柿子放到鍋裡去。
秦貞:“……”
我得買個小廝,買個小廝,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秦貞把柿子倒進鍋裡,又按照沈二娘子說的,將熱水也倒進去,雙兒把灶裡的火給添了添,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
秦貞前天在私塾吃了一個師兄帶的柿子,酸酸甜甜,特彆脆爽,下意識的便咽了咽口水,“咱家柿子什麼時候就能吃了?”
“一兩天吧,牛嬸給的柿子比較紅,比較軟,泡的時間短一些。”
秦貞搓搓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歡吃柿子。”
沈二娘子見他傻樂樂的樣子,忍不住又打趣了幾句,便去後院喊沈二回來吃飯了。
秦貞剛用過午飯,準備和沈二一起去後頭換鍋米,就見掌櫃領著四五個錦衣男子走了進來……
長鎖懷裡抱著一大卷的紙。
秦貞:“……”
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他就吃個飯,他都把人給接過來了。
掌櫃邊走邊給秦貞介紹,先來的是府城韓家的二老爺和四公子,兩人要買畫的目的,是想給一個合作夥伴的老太太祝壽用的。
也是想繡成屏風,但是這個屏風就不用太大了,是個桌屏。
老太太跟老爺子在京裡生活了大半輩子,對京裡的流行和物件都非常喜歡。
而且也曾見到過於大師的畫展,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另一家硯城李家的怕今日韓家選不好畫,決定明天再過來。
秦貞想了想道:“大概有點眉目了,不如我先畫幅小的,你們瞧瞧。”
他是感覺老太太挺趕時髦,流行什麼就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啥也不說了,發個小紅包!!!謝謝大家一直鼓勵我,哈哈~~不然估計真夭折了!!加油,哈哈~~~感謝在2021-09-23 11:48:16~2021-09-24 16:48: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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