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即便是高門之家,女孩子不認字的也不是少數。而那些教了女孩認字的人家,也少有對女孩子的字有什麼要求的,橫平豎直寫工整了便是,所以淘字帖也算是詩書人家女孩兒的閨中樂趣之一。
五皇子妃撫掌笑道,“果然民間字帖也有好的,倒不必糾結於什麼書法名家。”
雲苓心下一安,隻聽五皇子妃繼續道,“隻你寫字的時候不會用力,該突出筋骨的地方卻像是描畫一般,有形無神。”說著,五皇子妃來了興致,伸手挽起袖子,提筆蘸墨,“你看我寫時手腕怎樣用力的。”
雲苓一呆,就見五皇子妃已經利落地拿過一邊放著的空白宣紙,用鎮紙壓好,提筆寫了“摩訶目佉”幾個字,隨即抬頭問道,“看明白了嗎?”
……這就能看明白的是神仙吧?雲苓仔細回憶剛才五皇子妃手腕的動作,試探性地跟著寫了一遍。她的注意力都在手腕上,放下筆一看寫出來的東西自己都愣了:這是什麼鬼畫符?
五皇子妃卻不以為意,“你用力的方式是對的,剛開始注意不到紙上,多練練就好了。”說著,並沒有放下筆,而是要雲苓專心看著,提筆繼續寫來。
其實以書法來講,抄經對練字益處不大。佛經裡的字大部分不是常用字,抄起這個來還不如抄百家姓呢。但五皇子妃想著這苗女史在莊妃這裡是專管佛堂的,能借著抄經練字已經是不易,她若是寫了百家姓來,苗女史要用什麼理由練習呢?乾脆把藥王菩薩心經從頭抄了一遍。
剛放下筆,就聽莊妃歎道,“你這孩子心眼也太實了。”
五皇子妃抬頭一看,原來莊妃已經帶著李嬪進了小佛堂,見五皇子妃連椅子都不坐,為了府上的庶子竟然站著抄完了整卷藥王菩薩心經,莊妃還沒怎樣,李嬪早就心軟成一團。此時見五皇子妃終於放下筆,莊妃也先開口了,連忙附和,“我這兒媳,不是我自誇,最是誠心待人。”說著,她拉過五皇子妃的手,“好孩子,哥兒、姐兒小時都愛生病。藥王菩薩見你這樣虔誠,定能保佑三哥兒長大以後健健康康的。”
雲苓站在莊妃身後對著五皇子妃笑起來。五皇子妃一邊答應著李嬪的話,對上雲苓的目光,忍不住也低頭笑了。
要不說人與人之間鐵打的交情來自一起乾過壞事呢,五皇子妃和雲苓這次雖然不算一起乾壞事,但架不住莊妃和李嬪把五皇子妃的行為拔高了,對比起來就顯得這誇獎受得有點心虛。雲苓看著五皇子妃頭上的名字不一會兒就從黃色過渡到了熒光綠,暗想這友好度都快趕上她這段時間專心致誌刷莊妃的結果了。
五皇子妃回去之後,雲苓安心待在佛堂抄了幾天藥王菩薩心經,時日尚淺時不覺得,抄寫得次數多了,發現五皇子妃教的運筆方法果然實用,隻是對腕力要求不小,抄一卷經書下來也挺累人。
於是雲苓乾脆每天上午莊妃禮佛的時候跟著抄半卷經,中午正熱時就待在後罩房裡,和小燕做做針線,交流一下最近宮裡的新消息,下午再去莊妃那裡湊趣。
小燕自從搬到長春宮裡是真的活潑了許多,她現在和雲苓一起,編製挪到長春宮了,平時進進出出的也敢和人說話了。這天雲苓從外麵進來,就見小燕呆呆地坐在屋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她已經走過來了都沒發現。
雲苓打開食盒,見今天的夥食還不錯,四個菜是一道清炒茭白,一道木耳山藥,一道涼拌黃瓜,一道白切雞,還有湯品。飯菜從食盒裡拿出來放到桌上時輕輕地“哢”了一聲,小燕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將剩下的酸蘿卜骨頭湯端出來,“女史喊我一聲就好了,怎麼自己做起這些來?”
“我看你睜著眼睛都盹過去了,怎麼,這幾天活太多,太累了嗎?”雲苓見她回過神來,忍不住打趣道。
其實雖然拿的是同樣的月錢,小燕這種貼身伺候女史的宮女可比長春宮裡真正的粗使宮女好過太多了,至少不用頂著大太陽站崗,因此小燕反應很快地用力搖了搖頭。見雲苓還是笑盈盈地,並沒有生氣,這才反應過來雲苓是開玩笑的。
“我剛才去永平巷那邊打水,聽說太子殿下最近心情不好,東宮又杖斃了兩個粗使宮女和一個粗使太監,這會兒大概已經抬出去了吧。”小燕也不是傷心,隻是難免有些兔死狐悲吧,像她這樣的粗使宮女,彆說升等了,能在宮裡平安做到死都是福氣。
雲苓穿到這裡的時間也不短了,雖然睜眼就在皇宮,但對她來說,皇帝、太子,好像都隻是一個遠在天邊的符號。雖然知道那個人有生殺予奪的權利,但卻始終沒有親眼見過,對這種事很難有真實感,因此也隻是拍了拍小燕的肩膀,“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