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廢,京中人人自危,就怕被打成廢太子同黨。雖然現在皇帝看起來脾氣還好好的,但古往今來哪次廢太子鬨出的動靜小了?何況皇帝表現出來的好脾氣能不能信簡直不用猶豫,廢太子當天,二皇子還照常上朝了呢,看樣子絲毫沒有收到消息。那這些大臣憑什麼覺得自己家裡不會一覺醒來就被圍上了?
京中的百姓最會看人臉色,先是常和達官貴人打交道的青樓、酒肆感覺出來不對勁,然後這種不安持續往下層百姓的身上蔓延,最後連街上賣糖葫蘆的叫賣聲都小了。
與這種惶惶不安的氣氛相反,甄家自從太子被廢之後就門庭若市,大開府門迎八方來客。原本有關係的,希望通過走動能讓關係更親近些;原本沒有關係的,在孔方兄的引薦下,這不就搭上關係了麼?
甄家的主要人物都在江南,那裡自古便是花柳繁華地,捧著銀子上門結交的豪商巨富數不勝數。甄家如今的家主甄應嘉仗著天高皇帝遠,皇帝對他們一家又信賴有加,對這樣大的場麵並不以為意。連隨著公主住在京城的甄瑳,都一改被五皇子敲打後的老實安分,和人在外交際,吃多了酒,大言不慚道,“太子不成事了,日後這大梁誰做主還未可知。我便是再納兩個妾侍又如何?”
這句話傳到宮中,皇帝的憤怒自然無需多言。甄瑳是奉聖夫人的親孫子,在皇帝這裡也略有薄麵,納妾這種小事,彆說他隻是在酒樓裡說說,就是真的做了,皇帝都不會說什麼;可他前邊那句話說得實在是往皇帝的心裡捅刀子。得到消息後,皇帝當即就著人去訓斥一番,又命甄瑳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一個月。
甄瑳隻是一時被捧得忘了東南西北,皇帝的聖旨一下,他就知道這是自己之前說的話被皇帝知道了。也不敢再提納妾的事,閉門思過的日期滿了以後,連甄家在京城置辦的府邸都不回了,隻住在公主府裡,做出一副夫妻恩愛的樣子。
不知道彆人對這件事是什麼感覺,反正司徒暉是很憤怒的。現在司徒暉和雲苓漸漸熟悉,偶爾晚上用膳之後也會聊一聊彆的事,或許是因為雲苓和三公主還算有點淵源,司徒暉並不避諱讓雲苓知道三公主的事,這次甄瑳的“大言不慚”就是這麼被傳到雲苓耳朵裡的。用司徒暉的話說,“公主為君,甄瑳是臣,就憑他這幾句話,說他不敬天家都不過分!”
可老皇帝要護著甄家,誰能有什麼辦法?雲苓伸手輕輕在司徒暉的後背上拍了拍,“俗話說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甄家如今可是昌盛至極了。”司徒暉今天這番話也就是在家裡說說,堂堂皇子對著甄家一個區區捐官出身的孫輩尚且要隱忍,龍椅上的這位陛下當真是對甄家的優容太過了。
是啊,司徒暉回身摟住雲苓,他們這些皇子,現在哪個不是“掩其鋒芒,以圖來日”呢?
第二天的日子不是逢五逢十的,側妃、妾侍們不用去正院請安。雲苓送走了司徒暉後乾脆睡了個回籠覺,臨近中午了才起床,這才發現外麵白茫茫一片。雲苓推開窗戶,竟然是下雪了。
冷氣“呼”地一聲撲進來,唬得玉燕連忙把被子給雲苓披上,“小主要賞雪也要穿好衣服啊,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雲苓老實地關上窗戶,這時的醫療條件不比後世,一個風寒就可能要了人的命。於是接下來雲苓任憑玉燕把自己裹成了個球,這才得以出門賞雪。
地麵上的雪已經積了三四寸深,雲苓坐在夏天搭的秋千上,身下還墊著她之前為莊妃搗鼓出的發熱蒲團的同款,忽然想起去年的事。那時下雪對她來說還是“麻煩”、“要加班”的代名詞,現在已經可以悠閒地賞雪了。也怪不得後來她和紫竹聊天的時候,紫竹說宮裡如今有很多女史羨慕她。這個年代的女孩子也沒什麼“人身自由”的概念,從小就是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皇子府裡的院子對女史來說已經算不錯。
“給咱們院兒裡掃雪的加一碗紅糖薑湯吧。”雲苓輕聲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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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還真的沒說謊,雲苓這個女史上位的例子在這一屆還沒分到各宮娘娘跟前的女史們心裡可算是當代勵誌劇。許多女史都想著討好四位一品妃子,也好給自己的終身找個飯票。四位妃子中又以甄貴妃為最,誰讓她是三皇子的親媽呢?太子廢了之後,三皇子簡直是把“入住東宮第一候選人”頂在腦門上了,這樣的情況下,誰會不動心呢?
甄貴妃半靠在椅子上,翻著桌上各宮娘娘送來的帖子,一邊分出心神來聽小宮女的彙報,“張女史送來一雙袖套,賈女史的是一雙襪子,孫女史給娘娘做了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