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溺水(11)(1 / 2)

穆清的精神狀況不好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他開始懷疑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兩個穆清”,虛構出另一個穆清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心安理得地離開沉夜, 然後給自己不斷暗示,造成了這樣一種假象。

他試了不少心理治療, 醫生說他是自我認知障礙什麼的,或者說人格分裂?

——可是這些都對改善他的狀況沒有用。他不能放棄對沉夜的愛慕與追逐, 也不能克製自己停下來懺悔與自責, 日複一日的壓力之下他的愛情幾乎是發了狂的。

曾經一起長大的小女孩兒和彆人在一起了。憑什麼?為什麼?明明他才是陪伴她最久的人, 明明他才是用情最深的那一個……沉夜也一定是被梅延年騙了,她總是那麼單純。

所以,所以如果沒有梅延年就好了。沒有梅延年的話, 沉夜就會回到他的身邊。然後他們就會天長日久地相處,回到之前那種單純愉快的生活,一起毫不掩飾地大笑與哭泣, 在暴曬的盛夏的太陽底下聽著蟬鳴等待季節流轉。

刀子確實地傷害到了人。

血液留下來。

金屬碰撞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啊,怎麼回事?

為什麼受傷的會是沉夜呢?

穆清被保鏢按倒在地上,驟然清醒過來, 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去抱住沉夜。他大喊, “沉夜!沉夜!你怎麼樣?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沒有人理他,梅延年抱起沉夜就匆匆上了車,沉夜倚在他的懷裡, 低垂著眼眸, 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痛, 也不再給穆清任何目光。

*

梅先生給沉夜包紮傷口。

他的手一向很穩,拿刀拿槍,點煙切菜都是在行的。可是麵對沉夜的傷口,卻無法自抑地顫抖起來。

“傻姑娘,你乾嘛給我擋呢?”他竭力做無事狀,將繃帶一圈一圈纏好。

鶴沉夜依靠著車座的椅背。光線昏暗,愈發顯得她像室內午後的白色乾花,單薄無色。

她說:“……我有時候很愧疚,梅先生。”

那黝黑的眼眸裡甚至帶著一點疲憊的笑意,“你不要感動,我隻是……愧疚而已。你知道麼,剛才我描述自己的心情,醫生的表情很不讚同。他說我的想法是錯的。我不可以用彆人的眼光來定義自己的人生。”

“……我早就知道的。……但是,都已經錯到這個地步了,我又能怎樣呢?”沉夜微笑著掉下來眼淚,“好像,我本身就是錯的……。”

說完,她像回避什麼一樣,不再願意提到這個話題,隻是彆過臉望向窗外,視線散漫。

梅延年於是也不再說話,包好傷口,與她並排而坐,手裡捏著藥盒,另一隻手猶疑片刻,移過去,無聲地握緊沉夜的手。

……

過了幾天就是鶴沉夜二十七歲的生日,梅延年為了討她開心,邀請了之前合作過的名流一同過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場麵一時盛大無比。

新換的藥的確有一些成效,鶴沉夜最近的情緒也難得有了起伏。一個多月之前她定了一條黑色的禮服裙,梅延年在她身後為她拉上拉鏈。

她依然是美的,黑色襯得她的膚色愈發白皙嬌嫩,隻是一個月之前的尺寸,如今穿上就又鬆出來了一些。

梅延年不動聲色地藏起苦澀的情緒,笑著誇她很漂亮。他們在梳妝鏡裡對視,沉夜衝他笑了一笑,“謝謝你,梅延年。”

“說什麼傻話。”梅延年說。

沉夜不去看他眼底的慌亂和隱約浮起的淚意,起身說,“時間快要到了,咱們也下去吧。”

*

楚聞天在被邀請的賓客列表裡。

他今年四十五歲。在大眾的眼裡,仍然算是壯年,風華正茂。男人過了一定的年歲,就不大容易看得出具體年齡,三十歲後半和四十多歲似乎也沒什麼差彆,化妝師也經常誇他狀態很好。

可是他的內心仍然是自卑的。找不到彆的理由來詮釋愛而不得,就隻好默默地自我譴責。他從前生活習慣很好,不抽煙,不喝酒,這些年卻開始酗酒,隻不過怕在外麵喝多了說錯話給沉夜惹麻煩,一直都是買了酒回到自己的住所,一個人喝悶酒。

他把當初《群情與海鷗》劇組裡的音樂道具,手風琴、吉他、口琴、尤克裡裡,都買了下來,喝高了就抱著口琴和小熊躺在地上打滾。

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滑稽可憐,就因為這口琴是她的嘴唇曾經觸碰過的,就能讓他無休無止地陷入幻想和回憶,然後是巨大的苦痛。酗酒的恩典能讓人暫時忘卻情緒,或者乾脆的發泄出來,然後大夢一場,夢裡是酣暢淋漓的,醒來又一無所有,於是又開始謀求遺忘。

經紀人說:“你年紀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小年輕似的不在意身體,整天喝酒?”

倒也不是幡然醒悟,隻是覺得這樣自艾自憐下去也沒有什麼用,所以就停止了無休止的酗酒,試圖讓自己情緒變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