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溺水(11)(2 / 2)

有人說忘記一段失敗的戀情最好的方式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楚聞天之前交過不少女朋友,被甩的時候女方總是說他太過薄情,根本感覺不到他的愛,但是態度基本都是冷靜而絕望的,口吻平淡地說他是個好人。

於是他嘗試著開啟新的戀情,女孩子比他小上一些,溫柔又會照顧人。平平淡淡的交往關係持續了三年半,最多是拉手、臉頰吻,除此以外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們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情侶之間的親密接觸的行為。這一任女朋友提出分手的口吻是最激烈的,嚎泣著摔了所有的家具,聲嘶力竭地喊。

“我堅持不下去了……我這麼為你付出你怎麼都看不見?!楚聞天你這個渣男!你心裡住著白月光還要跟人談戀愛!我跟你心裡那個人一點都不像!”

她詛咒他不值得被愛,最後哭泣完又說如果他喜歡另一個人,就不要隨隨便便談戀愛。

楚聞天手足無措地安慰她,結果對方直接拎包離開。他茫然的想,是啊她說得對。

所以他有很久沒有交往過誰了。估計接下來的生命裡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不傷害彆人最好。

多年以來由於梅延年的限製,他同沉夜幾乎隻是有共演的時候作為工作夥伴說上幾句話。好歹他在這個圈子裡還有一些名聲,有時候好電影選擇演員,是避不開他的。為了能更多的接觸沉夜,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事業裡。

這次梅延年忽然發來沉夜的生日宴會請柬,他竟然一時愕然,打電話詢問梅延年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對方沒有說話,空白的聲音之後掛斷,之後他收到梅延年發來的郵件,附件是沉夜的診斷單。

附上文字,“如果你們聊天,陪她開心一點。”

楚聞天竟然暗自有了一些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始終陪在她身邊的梅延年,說到底也是個失敗者!

她不快樂。她根本不快樂。那個人也沒有得到她的愛。

衣香鬢影的大廳裡,楚聞天久違地有些緊張,捏著拳頭看向樓上。時間到了,沉夜和梅延年一同下來。她仍然是那麼的美,但是顯然蒼白瘦削了許多,骨感沒有使她變得麵容可怖,反而使她神色間的溫柔帶上了冷淡的意味。

他貪婪地凝視著沉夜的時候,有人也發現了他躲在這邊的角落,掛著笑過來要同他搭話。楚聞天卻充耳不聞,仿佛眼裡隻剩下一個沉夜。

給沉夜過的生日,也不是整數,但是因為是梅延年舉辦的宴會,一堆人都過來想要沾點光。蛋糕切了,香檳塔也開了,梅延年被奉承的人圍住,知道沉夜一向不耐應酬,就放她自己去聊天。楚聞天立刻走到她身邊。

她在他打招呼之前就先抬起頭看了過來,抿唇一笑:“楚先生,好久不見。”

離她近了,喜悅反而沉澱下來,不安與擔憂又全部浮上。他們這一行的因為要麵對公眾輿論的壓力,患抑鬱症的常有,梅延年說她不開心,究竟是什麼程度的不開心呢?

……說起來,她消瘦了好多,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呢?

他儘力斂去過於浮躁的情緒,溫聲問她,“你好像瘦了許多?”

她於是露出有點不安的神色。二十七歲的女人,此刻仍有著一種純淨的稚氣,像是被老師逮到午飯挑食不吃青椒的幼兒園孩子一樣,難為情地彆過臉。

“也不是故意的……”

楚聞天忍不住微笑,“我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大好,咱們一起去走走吧?”

於是兩個人就偷偷溜了出去,在後花園裡吹著冷風散步。楚聞天把外套搭到她的肩上,大廳的燈光透過窗棱模模糊糊地照射過來,顯得他的神色溫柔又哀傷。

沉夜欲言又止。

“怎麼了?”楚聞天問。

沉夜沒有看他,隻是低聲說:“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我覺得很開心。”

楚聞天有點茫然,卻無法否認內心的歡愉,像是氣泡一樣咕嘟咕嘟冒出來,“我也是……很開心的。”

沉夜於是抬頭衝他笑,兩個酒窩一如既往地甜,“嗯。”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

電影演員、歌手、創作人鶴沉夜,於27歲生日當天,割腕自殺。

沒有遺言。

*

有的愛慕是會讓人覺得愉快的。

一切都有了聯想的作用,無論是早晨起來的鬨鈴,還是薄荷味的牙膏,冬天嗬出的霧氣——哪怕隻是暗戀,走在路上時都會忍不住想要笑起來,連咖啡都仿佛加多了糖和奶。氣球的顏色分外鮮豔,小孩子的喧鬨都變得活潑可愛起來。快樂會變成雙份,肯德基的第二份半價怎麼看怎麼順眼。

有的愛慕卻隻會讓人悲傷。

像一場永無止境的溺水。沒有救援,沒有岸。無論多麼痛苦、多麼疲憊,多少次想要就這麼死去好了,都不會停下來的無窮無儘的掙紮。哪裡才是出口?堅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為什麼不能夠放棄?近乎窒息的疲憊裡如恐懼死亡一樣恐懼無法繼續愛下去,所以隻能掙紮著繼續地愛慕,茫然無助。

就如此沉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