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長相思(6)(1 / 2)

從華山地界向北地宿晏駐紮的城池而去, 一路大概走了大半個月。雖然要跟宿央分開, 但每隔一陣子, 她都會讓梅菲斯特送信過去, 報一下平安。

近北地,山勢之青蒼更重。群山重巒疊嶂,近青遠黛,連綿不絕。冬雨纏綿地下起來,視野漸漸變得濕潤。夜行衣找了片山崖拴好馬,把蓑衣撂在車架上跳進車廂裡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已經不能走了嗎?”沉夜問。

“不過已經快到了。”夜行衣說,“睡一覺吧, 等天亮了咱們就已經到了城裡了。”

沉夜懶洋洋地歎氣, 語氣聽起來像撒嬌一樣:“可是我已經睡了一整天了。”

燭光搖曳,夜行衣的神情好像突兀地剝離去了那一層天真爛漫的氣質, 變得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人起來。

他眼眸深沉, 隻是帶著一絲柔和。

“沉夜,你知道宿央和他的父親長得十分相像嗎?”

沉夜有點不解地看向他,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這個話題。

“有時候, 孤真的很遺憾很多事情無可選擇。所以,睡一覺吧, 沉夜。”

*

宿晏率謀士部下迎至城外, 屈身下拜, “殿下。”

駕著馬車的少年瀟灑利落地從車上跳下, 上前扶起宿晏, “老師何必再叫我殿下。我如今誌在江湖,自改名姓,現在叫‘夜行衣’。”

宿晏也沒再多做堅持,隻是神情淡淡地起身,看向夜行衣背後的馬車。

“殿下此次似乎並非孤身前來。”

夜行衣輕聲笑了一下,眼神示意,於是宿晏揮退下屬,荒野冷雨中兩人對麵而立。

“老師知道這天下形勢是怎麼回事的。若在朝堂,我這曾經的皇太孫就隻能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傀儡,逃到江湖上去也隻能隱姓埋名,整日戰戰兢兢。老師恐怕也不想聽見哪個起事者自稱擁立先帝正統的吧?”

宿晏說:“那麼,殿下想要什麼呢?”

夜行衣說:“江湖傳言說宿央手中有寒夜劍法,得之者可天下無敵。我既然決心不要那個位置,就要保證自己有能力不被任何人威脅。”

“殿下想必知道江湖傳言不一定都是真的。即使這樣,你還是想要寒夜劍法?”

“除了寒夜劍法,我還要老師給我一個承諾。”夜行衣隔著颯颯冷雨看向麵前的男人。“我知道老師起事,不為天下大義,隻為複仇。按照老師的計劃,我恐怕也是必殺之人。我想請老師放過我。”

“殿下倒是很懂得審時度勢。”宿晏說:“我決心要殺的人,即使是逃出塞外,也一定要殺掉。殿下既然敢於自己找上門來,想來手中還有些彆的籌碼。”

夜行衣說:“在天下大定之前,我自願為質,代先皇聲明老師才是正義之師。”

宿晏說:“還不夠。”

夜行衣說:“老師固然曾是一代大俠,但是現在江湖上公認的領頭人卻是您的兒子宿央。——而我,把可以牽製宿央的人帶來了。”

宿晏低聲笑了。“殿下說笑了,我為何要對付我的兒子?”

夜行衣隻是微笑,“那更是姑母的兒子。”

“殿下善辨人心之能,天下無人能及,宿某也隻能甘拜下風。”

夜行衣不動聲色的放鬆了身體,知道事情大半已經成了。

“老師且慢,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宿晏挑眉:“哦?”

夜行衣深深一禮:“請老師謀策時,不要傷及車中這位女郎。事成之後,夜某願與之歸隱。”

宿晏勾唇一笑:“沒想到殿下算無遺策,竟然也有做癡情人的時候。”

夜行衣聽見他語氣談笑,明白這事情很有可能,於是就輕笑自嘲:“善水者溺,本來是玩樂的心思,卻沒想到栽在此道上,看來也是注定沒有辦法的事情。”

宿晏說:“這倒是有意思了。我那兒子自小就是薄情寡性之人,讓他能夠上心的女子,竟然還能把殿下也帶的神魂顛倒,看來是個手腕高超的姑娘。”

夜行衣竟然無法很好克製住自己不悅的神色,“請老師慎言,江湖朝堂之事,與她是無關的。”

這個弱點的展露是剛好讓宿晏覺得自己獲得了一點優勢的。男人垂眸斂去深思的神色,再抬頭就是一片平靜,“殿下請進城吧。”

略一揮手做了信號,隨從們就跟了上來,牽馬上轎往城主府去。

宿晏已經好幾宿沒能好好休息了,此刻略有些精力不濟,到了城主府門口,大開了正門,“請吧,殿下與這位車中的姑娘就與某同住此地好了。某家中沒有女眷,還勞煩殿下自己多多看顧。”

夜行衣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老師不要再稱我為殿下了,……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跳上車,細心地把白衣的少女抱在懷裡出來,讓下人把馬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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