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牛奶盒子(完)(1 / 2)

“啊。”沉夜有點詫異,“什麼,你竟然對我有真感情的嗎。

她茫然地感慨。

而薄遵簡直是惡意地可愛地模仿她的語氣詞。

“啊。”他彎起眼睛,“沒想到爸爸其實真的挺愛你的吧?”

沉夜收斂起了那種渴望真愛的少女的樣子,語調下垂,“唉……就知道會這樣。我賭輸了。”

薄遵於是微笑起來。

這小小的勝利讓薄遵將雙手的十指交叉起來放在身前。指尖的顫抖還沒有平複下來,被他用力按住。

他感受了一下輕巧的喜悅的情緒,克製而內斂地說:“沒關係,沒關係。我賭贏了就好——我總是會贏的。而且,其實我也是剛剛意識到。好在……還不算遲。”

“什麼不算遲?”沉夜問。

說這話時,她不知怎麼的臉色很是蒼白,愈發顯得眼眸烏黑,看著他的時候簡直像林間怯怯的鹿。

“偏頭痛又犯了?”薄遵把位置換到了她的身邊,給她按起穴位。

常常“偏頭痛”的慣犯沉夜含糊地點了一點頭。

薄遵於是說:“你剛才指控我,‘隻是在追求違背道德的刺激,這是不遵守規則的關係’——是嗎?”

“可是,你能這樣大膽地指控我,就應當也清楚我有多愛你——說實在的,你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嗎,小女孩?你才是那個追求刺激的人,在危險的刀鋒中遊走,試探野犬的利齒是否會劃傷你的皮膚。”

“而我,我總是願意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與享受,然後耐心地觀察你、維護你。就像修建植物的病枝和除蟲澆水,縫補玩偶的開線的地方,不管是什麼地方出現任何問題,我都會幫你修正的。這樣有什麼不好麼?”

沉夜仍然怏怏不樂,“你怕不是正期望我走鋼絲的時候失去平衡,人摔得一蹶不振,好讓你關起來好好修複我的心理問題呢。”

薄遵說,“是啊,你也知道不是嗎?我最愛這種遊走在道德邊緣的刺激感了。”

沉夜說:“那也好,那我今天就要出門去玩,改天再上門給你維護不行嗎?”

薄遵說:“很遺憾,不行。你想要自己去處理問題的時間?我猜猜看為什麼……是因為你的兩個小男孩都要脫軌了麼?”

沉夜對他接二連三的勝利和直白的乘勝追擊不滿地蹙眉,撇開視線。

“你怎麼又知道?——還有……我做錯了什麼嗎?”

薄遵有些遺憾地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語氣更溫和了一點。

“一個是線繃得太緊了。另一個呢,狗的壞習慣可是一旦被縱容就很難再矯正了。”

“壞習慣那個也就算了。”沉夜說,“這個算我的責任。”

“——可是另一邊,明明我從來沒有束縛過他,也從未要求他改變?——因為,他也不會改變……那他身上的繃著得線又是哪裡來的?”

她的態度是十分真摯誠懇的純然的疑惑。

好像她是發自內心地搞不明白,她的所作所為是在掠奪走一個人最珍貴的感情,還對其絲毫不珍視。

這樣壞得天真,卑鄙得純粹。

薄遵忍不住又想要笑,“就是這樣對他太好了才不行。”

“他需要持續而細致的關照。他是生性需要不斷的愛和等量的嗬責與鞭笞的敦促的那種烈駒。你給的不夠多,更不夠平衡。所以你的線放得越長,他的渴望就會越過界限綁住他自己。……我就知道,他會給你帶來麻煩。”

“好像你趕走他,純粹是出於好心關照,而不是你的過分強烈的控製欲與獨占欲一樣。”

“如果我的獨占欲強到那個地步,怎麼會告訴你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薄遵為自己辯護。但這句話剛說完,他又緊接著問,“可是他有那麼特殊嗎?就算這樣你也不想放棄他?”

當然,放棄他也是對容次元更好的結局——這個觀點薄遵並不會考慮,他想,沉夜是否有意識到這一點呢?還是說根本不在意?

沉夜敷衍他,“說不定我是為了惹你著急呢?”

薄遵有點無奈地歎氣。“不要這樣欺負一個老年人了,我知道你不是認真的,好嗎?”

沉夜說:“說實話,你也並不在乎我的答案,不是嗎?所以彆繼續這樣問啦——”

薄遵聽話地點頭。

沉夜歪了歪頭,說:“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嗎?”

然後又歎氣,“算了,看你總是想扯開話題,我還是明白地講吧。……我是很享受和你的關係,但也不在乎你對我有什麼控製欲。像現在繼續下去,其實我也完全不在意。就隻是,不要那麼越界——”

她麵色如常,平靜又溫和地講,“畢竟,你也不是真的愛我。對吧?”

說完這些,她不再等薄遵回話就拎起包,換鞋出門了。

薄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垂下眼。

他獨自慢慢吃完了早飯。收拾碗筷。轉動著海綿擦著碗的內壁。

鬼使神差地,他在水流聲中張開嘴,好像試圖聯係幾個音節,但又找不到正確的方向,然後立刻放棄。

一切像無事發生。

**

【這個狀態也太慢節奏了……主要問題是按照現在來計算,收束時能量場同化未達到最高值,那充能至少還要再等上十年。這個世界沒意思透了,我可不願意待上那麼久——老是跟聰明人吵架,害得我偏頭痛都快疼成真的了。】

沉夜歎氣,【幸好今天把薄遵糊弄過去了,不然他一時想歪我就要被他關起來耗到最後。我雖然人很不講道德,但還是自我規定不能越線動人命的。】

梅菲斯特的語氣聽起來羞愧得像是自己的計算模塊有問題一樣,【那麼,該怎麼辦呢?】

沉夜說:【能量場同化率來自於天命之子的好感度。好感度——愛慕,對於一般人來說,並不那麼區彆一瞬間的一百分和持續一輩子的八十分的高低之分。然而我們想要獲得權限,隻需要一瞬間破解開世界意識的接口,所以對於我們來說,濃烈的一百分更有價值。】

梅菲斯特說:【實際上,雖然會虧損一些能量,但是我們還是有能力強行逃跑離開這裡的——不好意思打斷您了,請繼續?】

【……嗯,按現狀來看,天命之子的生活裡已經有了太多太多的坎坷和不可能。愛情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逃避苦難的一個短暫而遙不可及的烏托邦而已。而且因為他已經習慣苦難,所以連烏托邦都是苦澀的。】

梅菲斯特以優雅的男音捧哏:【然後——?】

【然後他很珍重自己的苦痛烏托邦,不敢時時刻刻想啊。明明比誰都重視愛情,所以才不肯全身心托付給愛情。越是崇拜愛情本身,神化它,就越是不敢讓之真誠地飼養自己的內心,非要把愛情推到自己的生活的對立麵。真是後悔之前沒看出來他有這個傾向……】

梅菲斯特歎息著說:【結論是——?】

【……結論是,當然還是快刀斬亂麻,猛藥解重症。純潔而脆弱的愛情,要麼就珍藏在高閣裡,要麼就破碎掉。一瞬間的美才是最為濃烈的。】

梅菲斯特說:【真是絕妙的想法!那我呢,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嗎?】

沉夜說:【……我真想拍爛你的機頂,看看能不能修好你。算了,還是幫他的泥潭現實加把勁吧——把他的聯係方式發給他那個在馬來西亞混日子的大哥。】

【好的沒問題,一切如您所願。】

**

容次元接到了一通電話。下意識地點了接通,他才反應過來那是海外號碼的開頭。

應該是詐騙電話——的結論出來之前,他的記憶就被粗暴地撬了出來。

因為那個熟悉的聲音。

“……喂。”

“…………”

不自覺地他摒住了呼吸。喉嚨裡有一種極為強烈的乾嘔感,像一條被刺進血肉的鉤子掛著往岸上拖拽的魚。尖銳的耳鳴中,他聽到對麵反複地喂了幾聲,然後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有點不確切的聲音。有點疲憊,輕微的膽怯。並非全然的惡人——所以容次元感受到的痛苦愈發地重。

他說,“……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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