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完)穿成海王魚塘裡的魚29(2 / 2)

天生綠茶[快穿] 綿夏 56483 字 3個月前

原來顧之珩不在不務正業地打遊戲,而是在看查分短信。

顧鳴遠目光一震,看了好幾遍才確定沒有看錯第一個數字:“你……這叫沒考好?”

顧之珩不以為意,反問:“這算考得很好?你就這點追求?”

顧鳴遠:“……”他對他兒子是有什麼誤解?

顧之珩誌願填報了一串B市的大學,顧鳴遠以為他對B市有執念,提醒道:“你不用特意選B市的高校,集團總部馬上遷到B市,以後少不了在那邊生活。過幾年你要出國深造,學校肯定要往排名前的選。”

顧之珩言簡意賅:“我喜歡的人在那裡。”

顧鳴遠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重重一噎,本來想多說幾句,想到顧之珩的高考分數,竟也由了他的性子:“差不多行了,彆陷太深。”

反正他最後要回來繼承家業,學曆對他並不重要。他能考上好的大學,在大學裡學到本事,已經超出他的預期。

顧之珩也看出顧鳴遠態度的轉變,趁著機會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我想讓紀氏倒,越快越行。”

顧鳴遠奇道:“難得你有開口的時候。怎麼,他們欺負你了?”

顧之珩也不顧在他麵前的那點顏麵,點了點頭。

他不喜歡在顧鳴遠麵前示弱,本來想等到有足夠的能力再給紀氏教訓,但紀氏給紀喬真帶來的傷害已經超過了他能承載的範疇,他等不及了。

紀父沉浸在和夏清揚母親的感情中,耽於玩樂,紀氏本來就在走下坡路,顧氏想搞垮它,費不了多少心神。顧鳴遠覺得能讓顧之珩撂下麵子來求情,事態應該很嚴重,立刻吩咐手下的人處理。

一夜之間,喻嵐變得憔悴不堪,頭發都白了無數根。本來丈夫出軌,作為紀夫人的她還有紀氏財產可以揮霍,如若紀家破產,她將一無所有。

走投無路之際,她不得已找到紀喬真道歉:“紀喬真,你也知道我是受到了於秀芹的挑撥才會這樣對你,如果我知道讓我身體變成這樣的人不是你,這些年來我肯定……”

紀喬真打斷:“那你為什麼不早來道歉?怕不是經曆了什麼才知道錯了?虛偽還是你虛偽啊,喻嵐女士。既然提起來,我就明確答複你,就算顧氏沒有出手,總有一天我也會出手。”

喻嵐心一涼:“紀喬真,我是你的生母。”

紀喬真:“其實我也很好奇你生我的初衷,大膽猜測一下,是不是因為你生了一對龍鳳胎,所有人都在稱讚你,所以你想再生一個兒子,鞏固你在紀家的地位……”

喻嵐驚道:“你……”

紀喬真:“這並不難猜。如果不是帶著意圖生下我,為什麼會感到後悔,又為什麼會苛責我這麼多年。你的難產和我毫無關係,這是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

紀氏終究是倒了,喻嵐在電話裡歇斯底裡:“顧之珩,我沒有再對紀喬真做什麼,你為什麼言而無信?!”

顧之珩冷笑:“當時我怎能想到你們這麼厲害,我不希望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在過去就已經做過了。針對紀喬真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用付出代價?”

喻嵐心中絕望,索性破罐破摔:“顧之珩,紀喬真眼裡根本沒有你,你為什麼要紆尊降貴去討好他?現在全世界都說你是他的舔狗,你心裡就當真毫無芥蒂嗎?”

顧之珩:“還能是因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他。在我眼裡,他就是尊,就是貴。你看看其他家的閒事我管不管?芥蒂?不好意思,我真沒有。”

紀嘉南自從出了國,遠離紀佳薇和喻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這天他正在Pub裡瀟灑,朋友電話打了過來:“快快彆玩兒了!你們家出事了!”

聽到家裡破產的消息,紀嘉南立刻醒了酒。他沒有申請到獎學金,如果交不起學費,是不是也要被退學?紀佳薇學費也很高昂,是不是還要他去想辦法承擔?這都什麼事兒啊??……

今年A中上線率比往年高出不少,十四班平均分位列理科班年級第一,除了見證十四班逆襲的A中人,誰都想不到他們是入學時基礎最差的班。他們是A中最後一屆十四班,也注定成為傳奇。

厲聞深的父親老淚縱橫,覺得他的兒子能比一本線高出幾十分,全都得益於紀喬真的幫助。從不上微博的他也注冊了賬號,在微博上為紀喬真熱情打call,吹彩虹屁吹得比誰都積極,字裡行間還透著一股中年人氣息……

錄取結果出來那天,顧之珩緊張得一宿沒睡,但他還是沒能如願。最後離清北僅有一分之差,被第三誌願錄取。

第三誌願在國內排不上TOP3,他比錄取分高出一截,得以隨便挑選專業,最後被第一誌願金融係錄取。

顧之珩隻能強行安慰自己,比起去了另一座城市的江弛越,他和紀喬真的大學隻隔了幾條街的距離,他可以翹課去看他。

顧之珩知道以紀喬真的條件恐怕軍訓還沒結束就會被無數人追求,他必須趁著沒開學先行下手,那天各大商廈的LED大屏、摩天輪、公交地鐵站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告白,頂流明星的後援會見這陣仗都驚得不行,饒是他們生日集資應援都無法做得像顧之珩這樣一擲千金。

顧之珩為了給紀喬真驚喜,沒有提前透露給他,心潮澎湃地來到他宿舍樓下,卻看見他在和另一個男生道彆。而在道彆的前一秒,他正踮著腳親吻那個男生的下頜。

顧之珩渾身倏地一僵,仿佛被釘在了原地,喉結滾了幾滾才艱難開口:“紀喬真,他……是誰?”

紀喬真睫毛輕垂,淡聲應:“我男朋友。”

顧之珩胸口好像被重重一撞,這才知道紀喬真高考前對他的溫存都是錯覺,高考結束了,他還是要回到過去的軌跡上去。

他眼眶微紅,說:“紀喬真,我也正準備……你能不能先和他分手?”

紀喬真臉色明顯一沉:“我不希望我的感情狀態被任何人乾涉。你再重複一次,我會選擇斷關係的人是你。”

紀喬真開學後果真成了轟動全校的人物,他沒有住在學生宿舍,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單間。他的新男友是B市本地人,也考上了清華,在學校裡和他如影隨形。

紀喬真在國慶節前的周末去出了誌願,大學的誌願活動比高中要正經得多,全程上交手機,他在回程的路上吹了冷風,發了點燒,回到住處後暈暈乎乎地睡下,又暈暈乎乎地醒來,高燒卻有些頑固,吃了藥也沒退。

紀喬真從租房裡走出來,腳步有些踉蹌,眼皮還有些腫,顧之珩因為聯係不上他過來找他,看見他這副模樣,瞳孔猝然一顫,扶住他的肩:“他弄疼你了?”

紀喬真知道顧之珩又想偏了,但致力於更高的評級,也沒打算戳穿:“和你沒關係,我要去吃晚餐了。”

顧之珩圈住他纖細的手腕,偏高的體溫讓他心痛成一團:“我和你一起去。”

紀喬真搖了搖頭:“我今天有約了。”

顧之珩眼神一深:“和你男朋友?他都讓你發燒了,他……”

紀喬真打斷:“你不是也讓我發燒過?”

他語氣稍緩,“需要你的時候,我自然會來找你,現在不需要,請你離開。”

顧之珩喉結反複滾動,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夜宵彆吃太多,等胃該難受了。回頭想吃什麼可以告訴我,我給你做。外麵東西沒有那麼乾淨。”

後來顧之珩也沒等到紀喬真來找他,紀喬真和男朋友談了三個月,分手了。

顧之珩擔心會在紀喬真臉上看到失魂落魄的表情,像藺辭離開時那樣,好在他沒有。紀喬真看起來是平靜的,不是過度悲傷的平靜,而是不被任何情感經曆左右的平靜。他問:“是你提的分手?”

紀喬真點了點頭。

顧之珩覺得這個世界上誰也不能甩他,鬆了口氣:“什麼理由?”

紀喬真說:“膩了。”

顧之珩聽到他用這樣的字眼形容彆人,心情一陣愉悅:“這麼聽起來,我還挺不錯……”

紀喬真眉梢一動:“你指什麼?”

顧之珩低聲說:“至少這麼多年下來,都沒讓你說出這個字。”

紀喬真頓了片刻,不置可否。

顧之珩垂下眼睛,知道他沒有讓紀喬真覺得膩煩,但也沒有讓他喜歡。

顧之珩賴在紀喬真家裡不走,又潛進他的臥室,拉開抽屜的時候,瞳孔微微一縮:“全都用完了?”

紀喬真一時間沒轉過來:“什麼?”

1551接了一句:“套。”

紀喬真:“……”就從來沒存在過。

顧之珩唇線緊緊繃著:“我去買。”

1551:“宿主有沒有看到,在以為你套都用完的時候,顧之珩眼睛都紅了……”

紀喬真沒心沒肺:“也不是第一次紅了,隻是以前你不知道。”

1551:“……”誰能告訴它在它休眠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顧之珩很快提了大袋小袋回來,塞了滿滿一抽屜:“我買的……彆人都不可以用。”

他就是想讓紀喬真以後的男朋友在打開抽屜的時候發現使用過的痕跡,臉色變得和現在的他一樣黑。

紀喬真眼皮一連跳了幾跳。

今夜顧之珩是溫柔的,直到他隨意塞在枕頭下的手機開始震動。

顧之珩眼神一深,把手機撈了過來,屏幕上閃爍的名字他不陌生,是紀喬真剛分手的前男友。

顧之珩鬼使神差地按下接通,和他預期一致,聽筒裡響起深情真摯又不舍的告白。

紀喬真死死捂住聽筒,顧之珩貼著他耳側,用磁性的聲線蠱惑著他,動作卻更加凶狠:“前男友……怎麼不喊給他聽聽,他應該很喜歡你這樣的聲音。”

紀喬真咽下所有聲音,抖著指尖把那個男生拉黑,咬牙切齒:“顧,顧之珩!我真想把手機砸你臉上!”

出於報複,那天在床上他又喊了彆人的名字。

顧之珩心臟一顫,恨恨地分析出來,他喊彆人名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出於喜歡,一種是因為習慣。

但無論是他喜歡上了誰,還是習慣在這種事上喊另一個人的名字,都讓他嫉妒得發狂,想要更狠地對待他。

顧之珩按著他雙腿的手指泛白:“紀喬真,你能不能愛我?說話,紀喬真。”

他雖然這樣問著,卻故意撞得他說不出話,因為不想聽到任何否定的答案。

顧之珩很久以後才放過他,整理被子的時候瞥見紀喬真手機社交軟件上有很多消息,一頁一頁的紅點,翻不到頭。為了探究答案,他點了進去,發現紀喬真和他們對話的語氣算不上曖昧,也算不上疏離,連茶氣都沒有,讓人聽著非常舒服。

顧之珩從身後攬住他,語氣裡全是酸意:“紀喬真,你其實也沒有多愛他們。”

紀喬真啞聲道:“我不是說了麼,我就是愛玩。說不定哪天良心發現,就專注找個人好好過了。”

顧之珩心裡微微一動:“會有那天?”

紀喬真垂眸:“說不定。”

顧之珩親吻他的耳垂:“好,隻要有這個可能,我就願意等。”

紀喬真微微一頓:“一輩子你也等?”

顧之珩用力抱緊他:“多久我都等。”

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多長時間,隻要可以得到他的心,無論多久他都等得起。

他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除了紀喬真,他可能再也無法喜歡上誰。

紀喬真輕聲說:“那你慢慢等吧,至少得等到我畢業。”

這是紀喬真第一次和他提起具體的期限,顧之珩心裡微微一動。

紀喬真卻接著說:“我還要讀碩,可能還要讀博。”

這又不知道要過多少年了。顧之珩胸口酸疼,吻了吻他的後頸:“你這麼聰明,高學曆才配得上你。”

顧之珩是中午才回宿舍的,黑眼圈明顯,唇色還有些紅,某些地方還能看到清晰的抓痕。他沒刻意遮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昨晚經曆了什麼。

室友探出八卦的腦袋:“不錯啊,追上了?”

顧之珩低哼:“他遲早是我的。”

紀喬真分了手,又被他占有,他難得心情好,不介意多說一點,“隻要他沒走心,就算換再多男朋友也不會長遠。”

室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差點把咖啡嗆出來:“你就這麼看著你喜歡的人……換男朋友?”

顧之珩的顏值不輸當紅影帝,身上的氣場更是叫人腿軟,入學不久就被評為本校校草,不知迷倒多少少男少女,聽說他父親還是A市首富……

這樣的條件,居然需要忍受喜歡的人不停地換男朋友?

這就是傳說中的抖M嗎???

他還以為是彆人在顧之珩麵前,才會變成抖M的……

室友瑟瑟發抖,心想顧之珩這樣的都這麼深情,難怪自己一直多年孤寡……

他瞅著顧之珩烏青的眼底,弱弱地問:“那你不怕……他中途走了心?”

顧之珩毫不猶豫地答:“不會。”

他會一直守在紀喬真身邊,替他給那些男友把關。他也相信紀喬真和過去的他一樣,隻是喜歡嘗鮮,不會真正喜歡上誰。

唯一被他承認過喜歡的藺辭如今還在海外深造,沒有家世背景,他的路比江弛越更難走,要想達成一定的成就,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而其他人都不足以讓他擁有危機感。

顧之珩想,紀喬真總有一天會愛上他,隻是早晚問題。

那次的確不是紀喬真最後一次分手,顧之珩又看著他談了很多場戀愛,男朋友一個一個地換,頻率比高中的時候更高。

誰也無法否認紀喬真是一個完美的戀人,他不僅有讓人癡狂的容顏,讓人著迷的性格,更有一種神奇的魔力。

其他人萬花叢中過,後宮都失了火。隻有紀喬真做到了,每一段都是和平分手,處理得乾淨利落、恰到好處。

他的每一任在分手後都沒有怨言,甚至發自內心地感念,和他擁有過一段時間。

顧之珩知道,紀喬真是真正的妖精。

他也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情緒隨著紀喬真的情感狀態起伏。直到有一天,紀喬真和顧弈在一起了。

這個消息帶來的巨大衝擊讓他一拳砸碎了浴室的玻璃門,尖銳的玻璃片徑直紮入手心,鮮血淋漓。

所有同齡人他都不怕,他身高很高,是同齡人中的翹楚,長得也很好看,男女生都躲不過,他唯獨怕顧弈這種男人。

顧弈有著和他一樣的顧家優秀基因,卻沒有遺傳到輕浮的個性。他天生矜貴,更是精神潔癖,和藺辭一樣,從來沒喜歡過誰。從出生到現在,全部的情感都給了紀喬真。

顧之珩最怕和人比較全心全意。

哪怕這輩子他全心全意喜歡過的人也隻有紀喬真,但他年少時太過風流,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恐怕連紀喬真都沒有相信。

顧之珩度過了人生中最昏暗難捱的一段時光,他始終處在一種紀喬真和顧弈永遠不會分手的恐慌中,顧弈是他有血緣關係的小叔,也讓他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背叛感。

一日他去商場定製晚禮服,看見紀喬真在一樓專櫃前挑選戒指。

送紀喬真戒指的人不少,但他從來沒有戴過,如果不是為了裝飾,就隻剩下婚戒一種可能。

當顧之珩腦海裡浮出這兩個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無法忍受這個設想的任何可能性,大步上前拽住紀喬真的手腕,嗓音裡浸著深沉的痛意:“紀喬真,我有話和你說!”

觸上紀喬真肌膚的一刻,顧之珩覺得他手腕又細了,心頭湧動著無名的怒火。他那小叔比他多活這麼多年,竟然連人都不會照顧,紀喬真為什麼比過去瘦了這麼多?!

導購見顧之珩身高腿長,氣度不凡,非常熱情地迎上來,問紀喬真:“這位應該就是您的未婚夫了?”

顧之珩冷冷勾唇,不等紀喬真開口就應聲下來:“是。”

這座商廈麵向高端消費群體,沒有太多人煙,顧之珩把紀喬真推到安全通道的角落,冷聲質問:“紀喬真,你來買婚戒?”

紀喬真垂著眼睛,視線不知道落在何處,沒有回答。

顧之珩當他是默認,聲音發啞:“你知不知道顧弈和我是什麼關係?你是存心報複我的?紀喬真,抬頭看我……”

顧之珩鉗住他的下頜,讓他抬頭,分明是想逼問,盯著紀喬真豔紅潤澤的唇,妒火又燒上心頭。

顧之珩右腿抵入他的膝間,捏著下巴的力道加大,紀喬真雙唇剛剛分開,他就不管不顧地撞了進去,力道分外凶狠,甚至重重地磕到他的牙。

紀喬真吃痛皺眉,也開始用力回咬他,最後兩人都是一嘴血。他偏過頭:“你鬆開。”

顧之珩置若罔聞:“紀喬真,我等你不是為了等一個失去的結果,年輕的時候你想怎麼玩都可以,但你的後半輩子,必須屬於我。”

他惡劣地吻他,手也沿著他的後腰下滑,“今天給不出解釋,你彆想離開。我也必須提醒你,顧氏現在歸我掌控。隻要我想,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對付他。”

顧之珩瘋起來誰也預料不到後果,紀喬真快速低聲道:“顧弈查出了肝癌,晚期,不剩多長時間了,你彆去打擾他。”

顧之珩大腦中空白了一瞬:“什麼……”

顧弈其實對他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照顧有加,他為顧氏奉獻了一輩子,從來沒有想過侵吞家產。是他因為顧鳴遠的原因,對任何親情不抱有期待,拒人於千裡之外。

而紀喬真迅速消瘦下去,原來是在照顧他……

顧之珩底氣明顯低落下去,質問的話剛到嘴邊又收了回去,臨走前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愛他嗎?”

紀喬真微微一頓,點了點頭。喻嵐和於秀芹的糾葛是顧弈幫他查明的,就算是出於報恩,他也會陪他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段時光。

顧之珩心尖一顫,澀聲道:“那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彆再讓我看見你瘦了。”

顧奕離開時瘦骨嶙峋,眼睛卻比其他病人亮很多。

顧之珩知道如果沒有紀喬真,他的小叔應該會遺憾地走,但因為紀喬真,他臨走時還是笑著的。

醫院長廊上,紀喬真安靜地靠著牆,淚水從眼眶中湧出。這是顧之珩第一次見到紀喬真哭,他很難去形容那種強烈得快把他吞噬的心痛,擦拭他眼淚的手都在微微發抖:“真真,你……”

他想抱住他,給他一個肩膀去依靠,但紀喬真避開了他。他是顧弈的男朋友,顧之珩卻喜歡他,他們之間的擁抱不會純粹,現在做這些並不合適。

如同這個落空的懷抱,顧之珩心裡也空落落的。

顧奕葬禮上,紀喬真是以他男朋友的身份自居的。

顧之珩不想在這種場合談及太過私人的事情,但他的心情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沉重,最後還是忍不住問:“紀喬真,你告訴他們你和我小叔的關係,以後我們怎麼……”

紀喬真安靜地反問:“有什麼妨礙?”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浸滿了悲傷,卻始終沒有他的影子,更沒有任何愛意。再一次殘忍地向他提起這個事實,直到此時此刻,紀喬真也從來沒有愛過他,一點也沒有。

顧之珩喉結隱忍地抽動,最終還是一語不發,把外套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場秋雨一場寒,顧弈的離世讓他知道人的生命遠比想象中脆弱,他希望世間所有的病痛都可以遠離紀喬真。

顧弈離開後,紀喬真度過了有史以來最長的空窗期。長到顧之珩會以為,以後紀喬真可能再也不會和誰確認關係,再也不會愛上什麼人。

直到兩年過去,他才慢慢地開始了新的感情。

世界隻有這麼大,顧之珩陸陸續續會聽到他的朋友和紀喬真在一起的消息。

他始終記得紀喬真和他說的,等他畢業,這是支撐他忍耐這一切的唯一動力。

多年過去,紀喬真終於畢業。他拿到了幾份年薪可觀的offer,一旦入職,出行標配都是五星級酒店和頭等艙。容貌中的稚嫩完全褪去,著一身裁剪精致的熨帖西服,矜貴氣質愈發外露,引得無數人隻是看他一眼,就為他深陷著迷。

1551歎為觀止,恰如紀喬真對它說的,想在這個世界待長點時間,如今這情形,儼然是把這個世界當深造了。事實證明,他就算不當演員,也一樣風生水起。

但它也能看出來,紀喬真準備走了,下了飛機,紀喬真果然道:“雖然很想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但也不能耽誤彆人太長時間。”

1551看著紀喬真略有些為難的神情,差點就要信了。

它不禁擔憂起了顧之珩,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見希望,紀喬真卻要走了,擱在誰身上不得發瘋……

這麼多年過去,顧氏依舊如日中天。顧之珩也是西裝革履,氣場淩厲,因為腿很長,甚至穿出了一股子禁欲的氣質,數不清的男人女人意欲拜倒在他的西裝褲底。

他們在機場重逢,紀喬真彎唇淺笑,跟著顧之珩下到停車場,上了他的豪車。

B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總統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月色落了紀喬真一身,一如當年A中的學生宿舍。

顧之珩修長的指尖撫過紀喬真的蝴蝶骨,腰臀,他看起來越是矜貴,越是禁欲,越是像不容褻瀆的高嶺之花,他越想把他采擷而下,索取撻伐。

顧之珩內心隱隱顫動,溫柔地吻了吻紀喬真的唇,封住了他的輕吟:“明天和我去一個地方?”

他想和紀喬真在一起,從身到心地占有他,一分鐘也等不及了。

顧之珩的求婚儀式史無前例地盛大,紀喬真的追求者們給過他九十九朵,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而他送給他的,足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定製的鑽戒也是市麵上最昂貴的款式,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顧之珩很少追人,不懂多少浪漫的手段,唯一會做的,就是把錢不當錢似的砸。

他想高調,想公開,想告訴全世界,他向紀喬真求婚了,但怕紀喬真不高興,最後還是選擇了清場。

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裡,顧之珩單膝跪地:“我可以給你我手上顧氏全部的股份,讓你成為顧氏的掌舵人,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紀喬真,你能不能……嫁給我。”

刹那間夜幕中煙火盛放,吞沒了天地間全部聲響,包括紀喬真的答複。

顧之珩有些慌了:“紀喬真。”

紀喬真淡然一笑:“我為什麼答應你?”

顧之珩心臟重重一跳,紀喬真拎著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因為這個?”

顧之珩忐忑望去,手機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寫著顧氏和林氏聯姻的新聞,發布時間就在一個小時以前。

他唇角的笑意陡然凝固,唇線下壓:“我不知道聯姻是怎麼回事,我從來沒有答應過……”

紀喬真一劃,屏幕上出現另一條更勁爆的新聞,這次還附了圖,是顧之珩和另一個女人的牽手照,背景是一家五星級酒店。

顧之珩也愣住了,幾秒後才猜測出來,是他的父親為了讓他答應和許氏的聯姻,不惜找來替身和未婚妻炒作,利用輿論先斬後奏。他急忙解釋:“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紀喬真道:“你怎麼證明這不是你?”

照片上男人的身形,身高,側影,都和顧之珩有八成相似,因為像素不高,畫質模糊,將這八成拔到了九成九。

顧之珩眼眶發紅,心痛到碎裂,不僅是因為紀喬真不信任他,更是因為紀喬真和他相識這麼多年,竟不認識他的背影。

顧之珩一路飛馳回家,砰地一聲撞開門:“顧鳴遠,你到底想做什麼?!”

顧鳴遠料定他會來找他,語氣威嚴:“我早就說過了,你和那個小男生玩玩可以,結婚不行。”

顧之珩冷笑:“行啊,如果你不同意我和紀喬真在一起,我今天就和顧氏斷絕關係。總之……你彆想用婚姻來威脅我。”

如今顧之珩能力優秀,學曆優秀,不是他離不開顧氏,而是顧氏離不開他,他的威脅有足夠的分量。

半日的僵持後,顧鳴遠態度微鬆:“我可以做出讓步,如果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那麼你們必須想辦法,去擁有一個後代。”

顧之珩拒不讓步:“照顧紀喬真一個人都照顧不過來,要什麼孩子?”

他早就構築好了他和紀喬真的未來,年輕的時候他忍耐了這麼多年,餘生的每一刻他都不希望紀喬真眼裡再出現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連孩子也不行。

不要說違背公序良俗用非常手段去造一個孩子,就算是領養,也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顧鳴遠氣極反笑:“他這麼大人還要你照顧?你去問他需不需要你照顧?!你應該明白,不論我再怎麼風流,也隻有你一個兒子!”

顧之珩:“聽你這語氣好像還挺遺憾?當年你為了利益娶我母親,對她卻沒有任何感情,生生毀了她的人生,現在又想把你的人生軌跡強加到我的身上?我該說什麼,您可真是一個好父親?那我也做個好兒子,給你一個去彌補遺憾的機會要不要?想要後代你去和彆人生,多生幾個,總之這輩子……你彆指望我!”

顧鳴遠狠狠擲下一個茶杯,在顧之珩腳邊碎開:“顧之珩!你真當我治不了你了?!”

那日以後,顧之珩再也沒有離開過顧家的大門,顧鳴遠態度強勢將他軟禁,他不吃不喝,迅速清減下去。

顧鳴遠再來看他的時候,顧之珩已經瘦脫了相,卻依舊不卑不亢,冷笑:“繼續啊,折磨我啊。”

顧之珩看著那張和他相似的臉,身體裡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我是真想不明白,顧鳴遠,你怎麼有臉以父親的身份來要求我,你什麼時候儘過父親的職責?”

縱使顧之珩言語尖銳,父親二字卻到底紮了顧鳴遠的心。他看著顧之珩憔悴下去的容顏,終也隻是起伏了下胸腔,給了他自由。

這些天裡,顧鳴遠為顧之珩指定的未婚妻許悠也主動找到紀喬真,坦言她是一個不太堅定的不婚族,有這個想法,卻沒有落到實處的勇氣。

她和顧之珩的接觸並不多,如果一定逃不過結婚的命運,年輕英俊的顧之珩會是最合適的婚配人選,出於這點私心,她答應了家族的聯姻。但自此以後,心情日漸低落,她也愈發認清自己,可能無法繼續完成這場婚約。

許悠神色歉然:“直到幾天前我才知道顧總喜歡的人是你,我很抱歉破壞了你們的感情。”

紀喬真說:“你該抱歉的人不是我,我和顧總並不是情侶關係。”

許悠微微錯愕,她沒想到顧之珩用情至深竟隻是單方麵的喜歡。她原本想找紀喬真一起想辦法取消這場聯姻,現在卻不知道借由什麼立場提起。

這時候,她放在桌側的手機響了起來,許悠掃了一眼,眼神驟然亮起:“顧總竟然爭取到了,我們的婚約應該可以解除了。”

顧之珩處理的速度比紀喬真預想中更快,他問:“前幾天的緋聞,你有沒有想好怎麼處理?”

許悠點頭:“我知道這場風波會影響我的名譽,但是沒關係,當初是我懦弱了,後果當然也是由我來承擔。說起來還得感謝顧總,是他讓我知道,人活一世,應該追求自己想要的。”

她笑笑,“紀先生,顧總很愛你,不過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也不必勉強。能被他喜歡,你一定是個很優秀的人。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這場波折就這樣結束了,顧之珩不想考慮消瘦下去的他會不會被紀喬真喜歡,恢複自由的一刻,他幾乎是奪門而出。

這麼多年來,是和紀喬真在一起的未來在支撐著他,當這個未來變得飄忽不定,他骨子裡所有的暴戾,瘋狂和占有欲,都被完完整整地激發了出來。

比起紀喬真不愛他,紀喬真不在他的身邊更讓他無法忍受。

是個濕冷的陰雨天,紀喬真正打著傘走在人行道上,突然被顧之珩劫上了車。

邁巴赫拐入人煙寥寥的街道,猛地一個急刹,顧之珩狠狠堵住他的唇,命令道:“紀喬真,和我在一起。”

他腦海中驀地竄入夏清揚那天對紀喬真說的話,他竟然有一天也能感同身受,沒有紀喬真,他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隻有抱著紀喬真,觸碰他身體的溫度,才會讓他獲得實感,空洞的內心才會被填滿。

顧之珩把紀喬真帶回家,日複一日,不知節製地索取。

他正籌措著再向紀喬真求一次婚,卻突然收到另一個消息——藺辭要回國了。

這些年來,藺辭一直在探聽著紀喬真的消息,也知道紀喬真換過多少個男朋友,但因為他的實力一直沒有超越他們,所以一直沒有回來。直到今天,他的經濟實力已經不輸於任何白手起家的同齡人,也不輸於大部分家境優渥的富二代。

顧之珩始終沒有忘記藺辭和紀喬真在機場離彆時的擁吻,想到紀喬真和藺辭見麵極有可能會舊情複燃,壓製下去的暴戾又以不可抵擋之勢翻湧上來。

顧之珩俯身咬他的耳垂,低啞的嗓音震在他的耳側:“紀喬真,我不知道你現在還喜不喜歡他,但我知道他現在還喜歡你……所以,抱歉。”

“我說過,不管你和多少人戀愛,你隻能嫁給我。單單這件事上,我不會征求你的意見。我也不是什麼都能忍……也許從一開始,我就該把你鎖起來。這樣,沒有人會碰你,你也隻會屬於我……”

接下來的日日夜夜中,顧之珩斬斷了紀喬真和藺辭接觸的所有可能,把他鎖在彆墅裡,沒日沒夜、近乎殘忍地對待他。

隻要設想藺辭和紀喬真破鏡重圓的可能,他就被裹挾在強盛的妒意之中,連紀喬真喊疼都聽不見了。

顧之珩以前總會怨恨彆人,為了一己之私竟全然不顧他的身體,當紀喬真徹底落到了他手上,他卻好像比任何人都要瘋狂。他不是沒想過溫存待他,隻是他的溫柔和理智早已經在折磨紀喬真的過程中消失殆儘。

在他“等待”的那些年裡,紀喬真在□□上還是熱情的,他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還是經驗使然,一舉一動都像造世主特意派遣來折磨他的妖精。顧之珩至今記得高考結束那天的KTV裡,他在他耳邊低聲說出“那你今晚來……我啊”這種讓他徹底瘋魔的話,但自從他把他鎖在自己身邊,他的態度就變得日漸冷淡,除了實在無法忍受的時候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也愈發激起了他的欺淩欲。

他早已經忘記他曾經承諾過會照顧好他的感受,照顧好他,忘記顧奕的離開帶給他的警醒,他想隻要紀喬真在他的身邊,遲早會和他結婚,他們會有餘生幾十年的時間待在一起,紀喬真會有幾十年的時間來愛上他……

顧之珩深陷在自己構想的未來中,變本加厲地對待紀喬真,直到有一天,他開始頻繁地做夢,一個可以稱得上荒誕的夢。

他夢見紀喬真這輩子風流的意義僅僅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他所做之種種都起始於那個年少時的賭約。如果沒有遇見紀喬真,他這輩子會是風流浪子,會玩弄無數人的感情。但因為遇見了他,夢境開始往現實的軌跡發展……但夢境的最後,紀喬真死了。

他死了,永遠地離開了他,夢裡的他悔恨無比,跪倒在一片血色中,寧願自己年少時從沒做過那些事,寧願紀喬真報複他更狠一點,也不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夢境過於真實,顧之珩夢醒仍然怔忪。紀喬真倒在血泊中的畫麵曆曆在目,像一把尖刀,把他的胸口剜得生疼。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世界上有一件比紀喬真不愛他、比紀喬真和其他人在一起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紀喬真的死亡,可他偏偏沒有記住他的死因。

顧之珩強迫自己把夢境放在一邊,告訴自己過分在意一個夢是比夢境本身更荒誕的行為。但他沒有想到,他會在和紀喬真的訂婚前夜遭遇綁架。

他的身手遠比一般人卓越,接手顧氏後還會隨身攜帶保鏢,但那天紀喬真發燒了,在他不知饜足的征伐下,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生病已成為常態。他出門給他買藥,順便給他買他最愛的粥。

他出門出得急,沒有帶上任何人,對方卻是有備而來,當他被迷暈後再次醒來,已經被帶到一個陰冷潮濕的倉庫。

顧之珩徹底懵了,還來不及反應,重重的悶棍就狂風驟雨般地落到他的身上。他額角落下涔涔的冷汗,五臟六腑都好像翻攪起來,喉嚨一陣腥甜,竟是直接吐了口血。

對方獅子大開口,向他索要顧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不要說是百分之三十,就算顧氏百分之三的股份也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天文數字,顧之珩嗤笑他們的貪婪:“做夢。”

他根本就沒打算交出去,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早就立好遺囑,如果哪天遭逢意外,他所有的遺產都會留給紀喬真。也許隻有他死了,紀喬真才能獲得自由。他笑起來那樣好看的一個人,自從被他囚在身邊,卻再也不會笑了。

對方見他軟硬不吃,開始言語羞辱:“聽說你一直在調查你母親的下落,那我今天就告訴你,她不僅死了,還死得很慘,哈哈哈哈哈……”

關於母親的汙言穢語不斷在耳膜上炸開,顧之珩目眥欲裂,手臂肌肉都在隱隱顫抖。就在這時,他麵前的人突然被鉗住脖頸,一聲痛呼後倒在了地上。

顧之珩抬眸望去,隻見紀喬真站在逆光處,麵龐清冷:“放了他,我跟著你們。”

即使紀喬真的出現給他帶來巨大的震撼,一種讓他想把血骨拆給他都在所不惜的震撼,但顧之珩一點都不希望在這種場合中看到他,更無法設想紀喬真落在他們手上後會經曆什麼讓他無法忍受的事情,急火攻心中又吐了口血,驚怒交加:“紀喬真,你在說什麼胡話?!”

其中一個不識趣的還想說紀喬真以為自己是誰,這般不自量力,又被他漂亮的容顏驚豔得說不出來話來,另一人卻笑道:“好,好啊。我聽說這位才是顧總的小心肝兒,顧總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保他毫發未傷……”

他們很快同意了紀喬真一命換一命的要求,嘴上答應著給顧之珩鬆綁,卻也不準備真正地放過他。好在顧之珩早已看穿他們的意圖,在被他們假意鬆綁的一刻抓準時機,奪刀製住了他。

對方也及時控住紀喬真,雪白的刀刃就抵在他脆弱的脖頸,流下刺目的鮮血。

顧之珩瞳孔劇縮,那一刀仿佛割在了他的心上,比實打實的重擊落在他的身上更疼了個千倍萬倍。

就在這時,紀喬真輕輕一笑:“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是他愛的人,他也確實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救我。但有一點你搞錯了,我啊……本來就不是很想活。”

顧之珩聽出他話裡的悲愴與決絕,驚惶道:“紀喬真,紀喬真你彆犯傻!!”

紀喬真冷笑一聲,把頸間的大動脈往刀上一抹,如注的鮮血噴湧而出,與此同時,鋒利的刀刃掉落在地,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

他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蒼白,生命體征也不斷減弱。

顧之珩肝膽俱裂,十步並一步地飛身上前捧住他,悲怒翻湧的眼眸中是壓製不住的極端暴戾,他嘶吼:“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

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想法,他要殺了他們!!!!

然而刀上沾染的是紀喬真的鮮血,讓他拾刀的手重重一顫,踟躕的片刻中,紅藍交錯的燈光映亮了破敗的倉庫,警車鳴著笛呼嘯而來。

想來是紀喬真發現這裡後才確定了地點,迅速報了警,但還是晚了。

顧鳴遠聞訊趕到醫院,顧之珩怒吼:“顧鳴遠,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們是你的風流債招來的!!!你和什麼人在一起不好!!要去招惹地痞流氓的妻子?!!先是我的母親,後是我愛的人,把他們都帶離這個世界,你開心了嗎?!你滿意了嗎?!!!”

他雙目血紅,看向他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飾的恨,顧鳴遠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口,久久無言。

當急救室的燈光變暗,顧之珩迅速起身,喉嚨就像被燙過一般嘶啞:“他怎麼樣了?他還好嗎?他……”

醫生早已見慣了生死離彆,對於年輕生命的隕落也僅僅是感到惋惜,但撞見顧之珩通紅的眼眶,極端痛楚的神色,心竟也跟著劇烈一顫,僵硬地搖了搖頭。

顧之珩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扶著牆大口喘氣,像被衝上沙灘的魚,肺裡的氧氣也變得稀薄,眼前隻剩下虛茫的白點。

顧鳴遠不知道懷揣著怎樣的心情,扶穩他的身形,說了聲“對不起”。

顧之珩聲嘶力竭:“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能把他還給我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他?!!!我這輩子就愛過這麼一個人!”

“你以為我喜歡學習,喜歡事業,我告訴你,我統統不喜歡!!我付出的所有都是因為他!!!你不是想要傳承嗎?!!不如就從我這裡就斷了?!!”

顧之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著紀喬真,眼眶紅到滴血,卻是一語不發,直到體力不支昏了過去,好幾天沒有醒來。

他在事故中也受了重傷,錯過最佳治療時間,醫生也不能保證,他會在什麼時候醒來。

ICU門外,顧鳴遠心情異常沉重,這是他第一次反思,他幾十年來的風流可能是個錯誤。

他的手機沒有打開提示音,靜靜地躺在一側,屏幕明明滅滅地亮起。

顧鳴遠艱難地把視線移過去,是想和顧氏深入合作的公司負責人發來訊息:“顧總,這次送到宴上的,都是……”

這個圈子太過靡亂,想討好的他的人多,往他床上送的人更多,但今天他卻被屏幕的亮光刺痛,抬手把這條短信拉黑刪除。

那天深夜,他坐在顧之珩的病床前,低聲對他道:“顧氏的股份是紀喬真用命換來的,你真的不要嗎?”

顧之珩醒來時,顧鳴遠依然守在他的床邊。他恍惚間以為自己被顧鳴遠軟禁在家,胸膛裡卻爆發出巨大的悲鳴:“爸……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夢見他已經不在了……”

顧鳴遠按鈴的手一抖。

顧之珩低喃:“你彆攔著我和他在一起,隻要能和他在一起,你提出什麼要求都可以。人一輩子這麼短,我不想再浪費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了。求求你了,爸……”

顧鳴遠背脊僵直,半晌才艱難出聲:“那不是夢。”

顧之珩的眼淚從眼角直直地淌落。

顧之珩也想過一走了之,他曾無數次走到江邊,走上天台,溫柔的江水,呼嘯的勁風,無數次引誘他步入深淵。但他還不能離開,他必須守住顧氏,讓那些不擇手段的覬覦者付出代價。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與紀喬真有過牽絆的人,他離開得太倉促了,還沒來得及處理好和他們的關係。

林建國和酒吧老板收到了一大筆費用,用於養老綽綽有餘,他們一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聽聞紀喬真的死訊。

許多年過去,林建國已經成了名師,但他始終沒有再碰到一個可以和紀喬真比肩的學生,紀喬真在他心中是永遠無法替代的存在。

他幾度不敢相信消息的真實性,無數往事浮上心頭,聲淚俱下:“那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他,他!”

顧之珩啞聲說:“我會給你們養老。”

林建國胸腔震動:“你以為我們想要的是養老?!”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紀喬真能過得好,卻是再也無法實現了。

酒吧老板眼角濕潤,歎息了無數聲,最後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你也得給我們爭口氣。”

何秋瑞回來看林建國,眼圈也是紅的:“顧之珩,你明明答應過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不起他。當時你還和我說,我提這個要求是一種浪費。可是我隻提了這一個要求,你為什麼都做不到?”

他攥著手機的指尖發著抖:“顧鳴遠來和我母親道歉了……我是真的沒想到,他那樣的人竟然會來道歉……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錯了?為什麼,一定要彆人來為你們付出代價?”

見過何秋瑞以後,顧之珩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當初能夠以思念母親的名義勸一勸顧鳴遠,顧鳴遠有沒有可能聽進去,他和紀喬真的結局,是不是可能不是這樣的?他知道顧鳴遠從來不準備成為一個好的丈夫,卻想過成為一個好的父親。

可是顧鳴遠惡劣行徑在先,他不但沒有想過勸阻,還選擇了一條和他類似的道路,隻差一點,就變成了和他一樣的人。

顧之珩找到藺辭的時候,他手腕處有一道刺眼的割痕,如果刀口再深上一厘米,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顧之珩眼神一厲,迅速奪走他握在掌心的刀片:“你多大了還跟著小年輕玩殉情?!幼不幼稚?!!”

藺辭麵容蒼白,牽了牽嘴角:“紀喬真給了我生命。”

顧之珩手一抖:“我知道,他又何嘗不是給了我生命?!”

藺辭眼睫重重一顫,顧之珩說的沒有錯,紀喬真給他的是新生,是麵對生活的勇氣和力量,但給顧之珩的,是真正的生命。

紀喬真對顧之珩的情誼,原來已經深到了他可以交付生命的地步。

可他真的不在乎他喜歡誰,他本來就是從泥淖裡爬出來的,他會努力去爭取他,但不會因為他愛上其他人就改變對他的愛意。他隻希望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護好自己,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誰值得他去付出生命。

顧之珩發覺藺辭求生欲愈發寡淡,不得已對他說出了最不願說的話:“藺辭,紀喬真沒有不喜歡你,我也不知道他是否還喜歡你,我沒有問過他,是我把他鎖在房間裡,不讓你們見麵……”

藺辭驚怔地看向顧之珩,瞳孔劇烈顫動,紀喬真被顧之珩囚在身邊的畫麵仿佛就浮現在眼前,讓他的心臟緊縮到窒息,他半晌才擠出了一句話:“你……你是混賬嗎?!!”

藺辭攢起殘存的氣力,握緊拳頭向顧之珩砸去,顧之珩沒有避過他的一拳,卻是拎起他的衣領:“我是!!!你以為我想關心你?!!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死了我恨不得點上鞭炮慶祝!!我攔著你,是因為紀喬真不會希望你死!!你聽懂了嗎,他不會希望你死!!!”

短暫的沉寂過後,顧之珩好像也泄了氣,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總之你必須好好活著,否則他會恨我,他可能會希望我死,但不會希望你死,我不想他恨我……”

藺辭瞳孔一晃:“你說的是什麼話,他用他的生命救了你,他怎麼可能會希望你死?!”

顧之珩艱澀道:“你應該知道他有多善良,無論位於我這個處境的人是誰,他都會救……”

他不敢問紀喬真,在他一次次不顧他意願強迫他的時候,是不是早就想一刀捅進他的心臟。因為隻有他死了,他才能可能重獲自由。

他害怕從他口中聽到肯定的答案,卻比誰都清楚,這個答案大概率會是肯定的。

藺辭用了漫長的時間才從悲痛的情緒中緩和過來,他想替紀喬真報複顧氏,想和顧之珩魚死網破,想讓顧之珩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但他也同樣知道,顧氏是紀喬真用命來守護的東西,但凡紀喬真救顧之珩有萬分之一是出自對顧之珩的真心,他都下不去手。

時間一晃而逝,藺辭也慢慢地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無數個深夜,他孤身一人站在藺氏總部的最高層,眺望城市的萬家燈火,卻從未有一刻覺得驕傲,隻感到深深的孤寂。

如今的他已經擁有了足夠的權勢,地位,可是他奮力去擁有這些,原本就是為了他的。

藺辭永遠也不會知道,如果沒有紀喬真,他也有機會擁有這一切,但他這一輩子會被仇恨蒙蔽雙眼,直至走進命運的漩渦,萬劫不複。

又是多年過去,顧氏、藺氏、江氏三足鼎立,成了國內影響力最大的集團。

人們常道,老一輩都是風流做派,年輕一輩的掌舵人卻出乎意料的專情,多年來沒有傳過任何緋聞,讓無數有心上位的人想勾引都無處勾引。大家都說,如果能嫁給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但他們的深情似乎都已經給了故人。顧之珩不顧旁人異樣的目光,隻要是顧氏舉辦的宴席,都會在身邊多留一個席位。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著一個深愛的亡妻。

而藺辭和江弛越心中,也都分彆有一個誰也不能提、誰也不能碰的白月光。藺辭就是為了他在商界披荊斬棘,拓出一條血路。江弛越至今生活仍然簡樸,除了出席宴會,從不穿戴奢侈品,據說也是受到他的影響。

喬笙考上大學後去找過紀喬真,可是那時候,紀喬真已經有男朋友了。他當時大哭一場,差點哭昏過去。夢想和紀喬真,在他心中擁有同等的地位。當時他割舍不下夢想,所以選擇了離開。如果當初知道離開的代價是失去紀喬真,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選這條路。

在他心中絕望的時候,紀喬真告訴他,他並不是一個那麼好的人,和他在一起未必是一件好事。但他選擇了夢想,他的人生就注定閃閃發光。

喬笙不信,紀喬真怎麼可能不是很好的人,在他心中,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雖然很難過,很想把紀喬真從他的男朋友身邊搶過來,囚起來,做很多當年因為年齡不夠沒能做成的事情,但理智的弦壓著他,讓他沒有把這些陰暗的想法變成現實。

喬笙想,如果沒有紀喬真,他永遠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他不想對不起紀喬真,不能當農夫與蛇中的蛇。

可他沒想到,居然有人先他一步這麼做了。

顧之珩這些年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僅逼迫了他,還因為他,紀喬真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喬笙再一次崩潰大哭,上一次陷入絕望,還有紀喬真在身邊安慰,但這一次,紀喬真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最後他把悲憤化作了靈感,完成了一個係列的漫畫作品,主角以紀喬真為原型。

紀喬真在世時,他就已經征求過他的意見,得到了他的允許,紀喬真說他很榮幸能成為他筆下的主角,可喬笙卻覺得,榮幸的人應該是他。

紀喬真這樣美好的人,就應該以一種美好的形式,永遠地留在這個世界上。

喬笙畫風治愈,故事溫暖,漫畫從連載開始,就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在各大排行榜中盤踞榜首。

希望他舉辦簽售會的呼聲越來越高,喬笙也投入準備,第一場簽售會的地點,就選定在了A市A中。

當顧之珩,藺辭,江弛越,齊齊在喬笙的首場簽售會上現身,各界才知道,原來他們心中誰也不能提、誰也不能碰的白月光,竟然是同一個人。

他是漫畫主角的原型,和漫畫主角一樣,有著澄澈的眼睛,燦爛的笑顏。可惜天妒英才,藍顏薄命,他已經不在了。

但在這個世界上,卻處處可以尋見他存在過的痕跡,更可以從其他人身上,看見他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了寶貝們48h評論紅包補償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鹹魚隻想退休、徐安an、聖咲絲蕾可2個;綿棉呀~、月灼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想親我家寶寶180瓶;聖咲絲蕾可、徐安an30瓶;uaena20瓶;千仞鏡、不是山穀、阿涼、林姣嬌氣包10瓶;謝折枝ψ6瓶;摘星不得、濛、_舍舍伽_5瓶;香酥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