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建華上個月就死了,可是魚這個月還活著。
晏君尋不想聽,可是他還是聽到了小黑板書寫的“唰唰”聲。
凶手記得這些魚,她不止一次回到過曆建華家裡。最近的時候是哪一天?她不能周末去,那太顯眼了,曆建華隔壁還住著人。她得挑個沒人注意的時候,不用開車,她知道開車需要再次進入地下車庫,手裡的id編號不能使用兩次,那太明顯了,她得想想其他辦法。
晏君尋想到魚缸,還想到他和時山延走出曆建華的家門。
時山延站在電梯裡衝隔壁夫妻揮手,晏君尋沒有看他們,他的餘光隻看到曆建華門口的山地自行車,還有那雙洗得很乾淨的舊球鞋。
那肯定不是曆建華的,那是彆人——也許是凶手的。
她開車進來是為了帶走曆建華,但她明白車不能進來兩次,因為那樣不僅需要在地下停車場裡留下二次記錄,還會讓熟悉準點清潔車輛的物業起疑。她後來都是騎自行車,這樣進入普利小區不需要再經過出入檢測。
她選擇了自行車代步,說明她的工作場所就在附近,她不能周末去,必須趁著上班的空隙時間過去。可是她又不敢把自行車帶回家,那是她買的,帶回去會讓她害怕,她每花一分錢都會挨打。她養成了偷偷摸摸的習慣,就像她不敢看性侵過程一樣。
黑板的書寫聲密集起來,吵得晏君尋呼吸微亂,他想坐起來抽根煙。如果有人能看見晏君尋的黑板,就會驚訝地發現,那上麵畫得很亂。黑板上的線條毫無條理,就像被貓撓過的毛線,根本找不到首尾。
她有回到被害人家附近的習慣,她需要靠反複記憶來向自己證明,被害人已經死了,真的死了。她重複作案的原因是自己的痛苦沒停住,那太糟了,她得像個強迫症一樣在被害人家附近來來回回觀察。
晏君尋猛地坐起來,拽掉了塞到耳朵裡的耳機。他渾身是汗,但室內溫度並不高,他就是——就是會這樣。
“打給薑斂,”晏君尋用沙啞的聲音喊熊貓,“問問他——”
晏君尋想到這裡,記起他的通導器沒開,唯一的聯係方式在時山延手裡,而他親自把時山延送出了門。
晏君尋拉開被子:“喊小橘龍起床!”
陳秀蓮發動車,車燈在黑夜裡亮起來。她對時間很敏感,在守時方麵一向做得不錯。
楊鈺的兒媳婦追出來,在車門旁對陳秀蓮說:“謝謝你啊,秀蓮姐!”
“她兒媳婦屁股大,生兒子,”何誌國又在陳秀蓮耳邊絮絮叨叨,“你就不行,隻能生賠錢貨。”
“不用謝。”陳秀蓮看著楊鈺的兒媳婦,才生育過的女孩兒很清瘦,素麵朝天,連披在肩頭的衣服都是撿婆婆的。
真好啊。
陳秀蓮默念著。
她剛生完孩子沒幾天就挨打,琴琴是她自己抱回家的,何誌國想送出去,她不肯。她隻有一個孩子,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揣在懷裡,用自己乾癟的乳\\房一點點喂養。琴琴很乖,小女孩兒都挺乖的,紮著馬尾辮,對她唱歌。
琴琴說媽媽你彆哭。
“狗養娘的真好命,老母在外邊苦乾,他在家當個二大爺,還有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伺候。”何誌國咂吧著嘴,他每次喝完酒就喜歡咂嘴,“老婆那麼漂亮,換我都舍不得打。誰知道他龜孫子怎麼把人家弄到手的?說不定也像我一樣,先斬後奏。”
何誌國在陳秀蓮的耳邊笑,他嗓子不好,笑多了會啞,他哭起來嗓子也會變啞,有時候陳秀蓮都分不清,何誌國躺在地下室的時候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堤壩那邊遠得很,他非說跟網友約好了……”
時間“哢噠”的到了。
陳秀蓮很高興,電子表走得很準。她的油已經加滿了,地下室也收拾乾淨了。她知道楊鈺兒子在哪兒,他喜歡打遊戲,他想要好工作,陳秀蓮都知道,她太熟悉這些畜生的想法了。
不,陳秀蓮糾正錯誤。
她太熟悉“何誌國”的想法了。
“沒關係,我熟悉那塊,接得到他,”陳秀蓮轉過頭,看著前方,對楊鈺的兒媳婦重複地說:“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