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和老妻張氏正在屋裡說話,就見家裡老二肩上扛了一床被褥,左手拎一麻袋,右手臂底下還抱著一卷布。
顧湘俏生生地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屋門。
“你這是去搶了哪家布行?”
顧老爺子和張氏齊齊嚇得從床上跳下地。
顧老實憨厚一笑,先把被褥擱下,拎來的糧食都堆櫥櫃旁邊:“都是三娘花工錢買的,便宜。”
張氏表情漸漸和緩了些,審視地上下看了看顧湘,隻交代了幾句出門在外莫要惹事,給家裡招麻煩之類的話,便打發他們爺倆回去歇著。
顧老實登時鬆了口氣。
當初縣衙讓三娘去勇毅軍做廚娘,他心裡自然不願意,除了對女兒名聲恐有影響外,更害怕他娘會生氣。
他娘性子倔,脾氣暴,又不怎麼待見他們這一家子,他還當這回三娘回來,又得讓他娘罵上一頓,沒成想這麼容易就過了關。
看兒子和孫女出門,顧老實忍不住看向自家婆娘,嘖了聲。
張氏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把布匹也都鎖回櫃子裡去:“我又不是不明事理,既然是縣衙交代的差事,難道還容得咱們小民推辭不去?”
“況且……二娘當著老二和老二媳婦的麵詛咒人家閨女,就算她病了,老二心裡怕也不痛快,這種時候我可沒傻到再去挑火!”
被家裡人當得了瘋病的顧二娘,此時也有些遲疑恍惚,疑似夢中。她趁著母親去和二嬸說話,溜出小院徑直鑽到顧老實家,正躊躇著不知該怎麼去試探,顧老實就領著顧湘進了院門。
“二娘?”
顧老實一進門就看到侄女,不禁皺了下眉頭。
她那日昏迷著被母親帶回家,自己一家子也跟著愁了半日,結果這丫頭一睜眼看見他就和看見了鬼似的,一邊哭一邊念念有詞,說什麼他們家閨女是病死的,他們兩口的死不關她的事,滿口死啊不死的,一通地瞎折騰,鬨得闔家不安。
顧老實有些心煩,隻又見她臉色雪白,身形單薄,到比月前瘦了好多,到底是親侄女,也不好苛責,“二娘,你怎麼出來了?身子不好,可莫要吹冷風。”
顧二娘仿佛不曾聽見,抬頭盯著顧湘的臉,目光閃爍不定:“顧湘!”
顧湘和她這位便宜堂姐走了個麵對麵,忽然有點驚訝——顧二娘同原身記憶中的樣子有些不同。
原身記憶裡的顧二娘說話嗓門大,性情尖刻,好嫉妒,見到家裡人總是麵有戾氣,但今天的她,雙肩微垂,略低著頭,目光發怯,麵上似乎做過一些修飾——她的打扮動作,尤其是剛剛抬手撩發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些像‘顧湘’。
不是現在,是像原身的記憶裡未來的模樣,隻是像得很粗糙,有點造作。
她在某些方麵很遲鈍,可直覺上卻驚人得敏銳,腦中又偏好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如今五感更有加強,沒看幾眼,就覺察到對方身上有異常。
顧湘心中思緒翻騰,唇角卻露出一抹笑,客氣道:“祖母探親歸來,身為孫女,肯定要回來拜見,二姐來得正好,我給伯娘帶了幾匹布,才想給伯娘送回去。”
聽見‘布’這樣的字眼,大伯娘小張氏立時從屋裡出來:“好厚實的料子,咱們家三娘子可是出息得很,又聰明又孝順,弟妹,我瞧你實不必操心,去勇毅軍當廚娘有甚不好,這不是很好,我家這丫頭是沒這份造化,要是她有三娘子的手藝,我還想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