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是邊陲重鎮,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微臣去那兒,一是保家衛國,二是為磨煉自己。”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清楚劇情,自然也了解焦戰去廣寧的原因,隻是他不想說罷了。
兩人說話間,春喜從外麵走了進來,將泡好的茶分彆送到林西和焦戰手邊。
“你下去吧,除非父皇傳召,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主子。”
林西端起茶杯聞了聞,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茶香濃鬱,入口順滑,還有回甘,味道不錯,指揮使也嘗嘗。”
焦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頭說道:“確實好茶,謝殿下恩賜。”
“這也是父皇賞我的,我隻是借花獻佛。”林西伸手將茶杯放在桌上,問道:“指揮使可還記得是第一次上戰場是何時?”
“朝暉六年秋日。”
林西點點頭,道:“秋收時節,看來那些蠻人是來搶糧食的。指揮使第一次殺人是何種感覺?”
隨著林西的提問,焦戰的思緒被拉遠,重新回到那年的戰場。秋收時節,田裡的糧食該收了,那不止有百姓的口糧,還有軍隊的軍糧,是嚴寒冬日他們熬下去的保障,所以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們提前收到蠻人將在夜間突襲的消息,便在他們來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那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緊張到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等著蠻人過來的方向。由於太過緊張,他有一瞬間的失聰,未聽到上官的命令,見身邊的人都衝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也跟著衝了出去。
他拿著兵刃揮砍,都是本能的動作,完全忘記了所謂的招式,身邊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他們的人,也有對方的人,有的是被一刀捅死,有的是被砍掉了腦袋,還有的被攔腰斬斷……殘肢斷體在身邊飛過,鮮血染紅了軟甲,他麻木地揮舞著手裡的兵刃。
“砰!”
焦戰被一腳踹在地上,他愣愣地看著騎在馬上的蠻人,竟害怕的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著他舉起長刀,狠狠地劈了下來。
“我要死了嗎?”
在這個念頭升起時,他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朝著一邊滾了過去。他呆呆地看著身上的人,那是他們百戶所的百戶楊超,平日裡對下屬十分嚴厲,他們從未見他笑過。
“不想死就動起來,把這些人當成靶子,他們不是人……”
焦戰第一次覺得皮肉被撕裂的聲音如此清晰,一隻長箭貫穿了楊超的身體,他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他身上。
焦戰被壓在地上,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溫熱的、帶著腥味,讓他的胃一陣翻騰,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楊超用儘全力打在他的臉上,虛弱地說道:“要……活著!”
楊超的話重重砸在焦戰的心上,讓他想起京中的祖父,若是他死了,祖父怎麼承受得起。
焦戰將楊超的身子小心地推向一邊,重新拿起兵刃,與衝過來的蠻人廝殺,心中拚命地告訴自己,他們不是人,他們隻是木樁,會動的木樁而已。
深陷在回憶中,一時無法自拔,讓他心裡止不住發寒,突然他的手被人握住,溫熱的感覺終於喚回他的神智。他怔怔地看過去,一隻蒼白的手正緊緊握著他的手,明明那般柔弱無力,卻輕易給了他溫暖和力量。
“指揮使可還好?”
少年清亮的聲音傳至耳邊,讓焦戰徹底回了神,臉上難得有了表情,道:“讓太子殿下見笑了,微臣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