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2 / 2)

“原來如此,沒想到我和路兒還有這段緣分。”林西這麼說絲毫不覺得心虛,反正當時又不是他乾的。

“其實之前路兒便想過來向皇兄道謝,隻是路兒怕打擾皇兄養病,所以遲遲未來。”

“那隻貓兒現在可還好?”

“好著呢,比之上次皇兄見它,又圓了不少,像個球兒一樣。”

“那下次路兒過來,也把它帶來,我也很喜歡貓兒。”

“好。”

弄清楚心中疑惑,林西又和林路聊了會兒天,大約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兩姐弟便離開了東宮,期間一直是林西和林路說話,林清幾乎沒有言語,就安靜在一邊聽著。

正午時分,外出的楊瀟終於回來了,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負責案件偵查的刑部員外郎胡高,以及負責驗屍的仵作季秋。

“屍體在何處?”

“回殿下,屍體已經腐爛發臭,現正在院外放著。”

林西點點頭,讓春喜幫他更衣,招呼眾人來到了院子裡。

剛剛來到院子,林西便聞到一股惡臭,胃部本能地翻騰起來,連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棉花,塞進鼻孔裡,這才走了過去。

掀開蓋著屍體的白布,林西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死者的頭部完好,頸項也沒有勒痕,傷處主要集中在軀乾部分。尤其是左胸,胸口被掏了個大洞,傷口極為不規則,就像是利爪穿透身體以後,在他體內轉了一百八十度,才將他的心臟硬生生拽了出來。

林西轉頭看向汪橋,道:“汪院使過來看看,這是死後傷,還是死前傷。”

雖然他喜歡看偵探類的影視劇和,但並未涉及過法醫學這種專業類的知識,所以隻能求助於汪橋。

汪橋來到屍體前,學著林西一樣蹲了下來,仔細查看著傷口,過了好半晌才說:“殿下,這應該是死前傷。”

林西點點頭,轉頭看向仵作,問道:“狼毛是在何處發現?”

季秋神情有些惶恐,連忙答道:“回殿下,是在死者傷口處。”

“我說的是具體位置。”

季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求饒道:“殿下饒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全靠小人養活,求殿下饒命、饒命啊!”

林西看著他,眼神一點點變冷,強忍著暈眩,慢慢地站起來,道:“誰派你來的?”

季秋的身子一僵,再次大聲喊道:“殿下饒命,小人不能死,殿下饒……”

楊瀟看出不對,揚起刀背砸在他的後腦上,阻止他再說話。

季秋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楊瀟單膝跪地,道:“屬下辦事不力,請殿下降罪。”

“你確實有錯,不過現在本宮正值用人之際,此事便記下,待這起案子塵埃落定,再行發落。你派人出宮門,四下看看,可有可疑之人在附近徘徊。”

“是,屬下遵命。”

“起吧。”林西轉頭看向員外郎胡高,淡淡地問道:“員外郎,他可是刑部的仵作?”

胡高似是剛剛回神,連忙答道:“殿下明鑒,他確是負責這起案子的仵作,但他為何如此做,目的為何,微臣一概不知啊。”

“目的為何?”林西淡淡地笑了笑,道:“京中流言員外郎不曾聽說?”

胡高臉上的表情一僵,道:“殿下,那都是心懷叵測之人的構陷,微臣怎會相信,還請殿下明鑒。”

林西淡淡地看著他,道:“看來員外郎是聽過了,既然聽過,又怎會不知他目的為何?”

胡高跪倒在地,道:“殿下,微臣當真一無所知,但確有不查之罪,微臣甘願領罪。”

“員外郎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和皇上作對是什麼下場,刑部侍郎江淮和督察院左副都禦史曹營,都是看得見的例子,想來員外郎不想成為下一個他們吧。”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胡高低垂著頭,林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的肢體語言可以看出,他聽進了心裡。

“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古人雲‘亡羊補牢,猶未晚矣’,想來這些話,員外郎都聽過,也應該知曉該怎麼做。彆以為本宮生來體弱,便會早死,說不準那些四肢健全,身體健康的人,會先死在本宮前麵呢,畢竟‘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說是吧。”

底下的官員為什麼對林西被封太子不滿,究其原因,一是他任性妄為、不學無術,二是他體弱多病、難堪重任。

前一條還好說,在於後天培養,畢竟再頑劣的人也有學好的可能。但第二條卻不行,因為那是天生如此,若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怎會一拖就是十幾年。

古人常說‘天命不可違’,這是林西做太子最大的阻礙。

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林西,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看得如此透徹,真是不容小覷,難道這就是古人所說的慧極必傷?

“是是,殿下說的是。”胡高連忙應聲,卻又警覺不對,道:“不是,不是,殿下明鑒,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還請殿下明察。”

“本宮給員外郎思量的時間,員外郎不必急著回答。”

林西說完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汪橋,道:“汪院使可能查出他體內是否被下了蒙汗藥之類的迷藥?”

汪橋麵露為難之色,道:“回殿下,這恐怕有些難。”

迷藥不是毒藥,以古代的檢驗技術很難查出,汪橋並不是推脫。

“其實查不查得出也無所謂,我心中已然有數。汪院使幫我檢查一下,死者體內可有狼毛。”

汪橋為難地說道:“殿下,這要如何檢查?”

林西淡淡地說道:“開膛破肚。”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他們還從未聽聞查案要將屍首開膛破肚的。

“諸位莫不是以為本宮這般做是對死者不敬?”

眾人對視一眼,雖然未曾說話,但表情已經告訴林西答案。

“恰恰相反,我這般做目的是為死者伸冤,還死者一個公道,這……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敬!”

林西的話鏗鏘有力,就像一擊重錘敲擊眾人心上,讓他們久久無法回神。

過了好一會兒,林西方才再次出聲,道:“汪院使可願意執刀,為他討一個公道?”

汪橋沉吟了一會兒,點頭說道:“臣遵命。”

這個時代並沒有專業的手術刀,但汪橋還是有一套工具,雖然沒有手術刀美觀,但用起來相差不多。

經汪橋檢查,死者胸腔內確有毛發,不過隻集中在一個地方。

確定自己的想法後,林西讓汪橋又縫合好刀口,吩咐人將屍體送出宮,找個地方單獨保管,林西便帶著眾人一起進了正殿。

“諸位坐吧。”吩咐春喜給眾人上茶,林西看向胡高,道:“勞煩員外郎將所有死者的資料拿給我。”

胡高連忙應聲,將手上的案卷遞給林西,道:“殿下,這是此案的案卷,截止到昨天偵辦的記錄都在這兒。”

林西點點頭,將案卷拿了過來,仔細翻看著。

林西看得出神,直到所有案卷全部看完,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看案卷,員外郎帶人走訪了死者身邊所有人,卻未曾找到四人的關聯,是嗎?”

胡高有些神思不屬,林西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連忙說道:“殿下,微臣無能,還請殿下恕罪。”

“不說旁人,單說光祿寺少卿常偉誌和督察院經曆胡輝民,他們兩人是同年參加春闈,而且都是榜上有名,不同的是常偉誌是二甲進士,而胡輝民是三甲同進士。”

胡高一怔,隨即請罪道:“殿下恕罪,微臣疏忽,並未察覺。”

林西並未說話,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胡高被看得一陣緊張,冷汗不知不覺間冒了出來,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跪下時,林西移開了視線。

“四人老家相距甚遠,若有關聯,也定是在入京之後。楊指揮使,待會兒你去吏部查一查案卷,看看另外兩人是否也在同年參加春闈。”

楊瀟領命道:“是,殿下。”

林西再次看向胡高,問道:“案卷中寫到,案發現場雜亂不堪,桌倒椅翻,東西散落,可是真?”

胡高如坐針氈,聽林西問話,忙答道:“回殿下,確實如此。”

“不對。”林西直接否定了胡高的話,道:“那隻是假象。”

緊張的胡高隻聽到了‘不對’兩個字,焦急地解釋道:“殿下,現場確是如此,微臣並未撒謊,跟隨微臣去查辦此案的差役,都能為微臣作證。”

“員外郎不必緊張,我並未說你撒謊,不過現場確實有人撒了謊,這個人就是凶手。他故意將現場弄得雜亂不堪,就是製造兩人打鬥的假象,而事實並沒有。”

見林西如此篤定,汪橋好奇地問道:“殿下為何會有此判斷?”

林西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汪院使是除我之外,觀察屍體最仔細之人,可有發現有何異常?”

“這……”汪橋皺眉回想了一下,無奈地笑著說道:“還請殿下明示。”

林西看向楊瀟,問道:“楊指揮使,若兩人糾纏、打鬥,身上何處的傷最多?”

“手臂,打鬥之人會下意識地抬起手臂防禦。”

“沒錯。可屍體手臂上隻有一處利爪的抓傷,還是在左臂上,我剛剛查看過他的雙手,右手上的繭多而厚,說明他並非左撇子,若是要防禦,也應該是抬起右手才對,這是一處疑點。”

“也有可能凶手在他左側。”楊瀟提出猜測。

“確有可能。”林西點點頭,認同了楊瀟的猜測,道:“所以我們來說說第二個疑點。若確如員外郎所說,案發現場桌倒椅翻,那邊說明兩人纏鬥時間不短,可他身上除了幾處擦傷外,卻並沒有碰撞導致的淤傷,這是否有些不妥?”

楊瀟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而此時汪橋也反應了過來,不禁讚歎道:“殿下洞察秋毫,臣等佩服!”

“之前我曾詢問過汪院使,死者身上的傷是死前傷,還是死後傷,汪院使說是死前傷,所以我可以由此推定,死者是在失去意識後,被凶手殺害,諸位應該沒有異議吧?”

在場眾人搖搖頭,表示讚同林西的話。

“既如此,我來說說這第四個疑點。就死者胸口的傷口來看,若是凶手真的是狼妖,那應該是他伸出利爪刺進死者的胸口,然後以這個方向在他胸腔內攪了一圈,若是真要留下毛發,那應該是分散的。”

林西邊說,邊比劃著,隨後接著說:“而之前我讓汪院使打開了死者的胸腔,確實找到了一些毛發,卻隻集中在一處,顯然這是矛盾的。”

楊瀟聽完林西的話,皺著眉頭說道:“殿下的意思是,那些狼毛是有人事後放進死者體內?”

林西點點頭,道:“剛剛我也看了其他傷口,並未發現狼毛,想來是被仵作清理了出來,好在胸腔內的狼毛沒被清理,否則還真下不了結論。”

汪橋接話道:“所以狼妖是假,這一切幕後黑手設下的陰謀。”

“顯而易見。凶手定製了一副特殊的凶器,形如利爪,鋒利無比,能輕易刺穿人的身體。他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給死者下藥,且沒有防備地喝下去,很有可能凶手是他們認識且熟悉的人,所以找到他們幾人的聯係,是偵破這起案子的關鍵所在。”

楊瀟聞言起身說道:“屬下這就去吏部。”

“莫要心急,我還沒說完。”林西好笑地看著楊瀟,道:“你讓人去案發現場看一看,看看門窗上是否有新鮮的刮痕,在什麼位置,附近草叢可有很細的繩子。切記,定要仔細觀察。”

“是,屬下謹記。”

“嗯,暫時就這些,你先去辦吧,我再研究一下案卷。”

“是,屬下告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抬眼看向胡高,道:“員外郎多日奔波,實在是辛苦,索性就在東宮住下吧,也好與本宮好好講講案子。”

胡高心裡更加惶恐,道:“殿下言重,為朝廷辦事,是微臣分內的事,實在談不上辛苦。況且微臣身份卑微,怎能留宿宮中,這不合規矩。”

“本宮未曾大婚,這東宮中也沒有宮女,員外郎留下又有何不可?”

不給胡高拒絕的機會,林西看向春喜,道:“收拾間客房,讓員外郎住下。”

“是,殿下。”

春喜從頭看到尾,雖然還有些許地方摸不著頭腦,卻也大致明白了。這胡高和季秋一樣,進東宮的目的不純,很有可能是心懷不軌,聽到林西的吩咐後,很快便了解了他的意思。

春喜來到胡高近前,道:“員外郎請。”

胡高雖然萬般不情願,可在這東宮之中,他根本沒有話語權,就好似他的頂頭上司江淮一樣,最後還不是被送進了死牢。相較於牢房,住在東宮應該要舒服許多。

胡高起身行禮道:“謝殿下隆恩。”

被人軟禁了,還要感恩戴德,這就是權勢。

“員外郎為林國鞠躬儘瘁,本宮自然不會虧待員外郎。”林西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員外郎莫要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好好思量思量,我等你的答複。”

胡高自然明白林西話中的意思,道:“是,殿下,微臣告退!”

胡高剛剛離開,殿外便走進來一名錦衣衛,行禮道:“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何事?”

“方才屬下奉命在外巡視,發現數名內侍和宮女在外鬼鬼祟祟,屬下便將其帶了回來。”

“仔細查問,看看他們都是哪個宮的奴才,讓他們主子過來領人。”

“是,殿下。”

待錦衣衛出門,汪橋方才出聲說道:“殿下為何會懷疑那仵作?”

“汪院使,你看我這麵相,可是凶神惡煞?”

汪橋搖搖頭,道:“殿下的相貌是諸多皇子中最拔尖的。”

“我方才問話的語氣重了?”

汪橋再次搖搖頭,道:“殿下語氣溫和。”

林西淡淡地笑了起來,道:“我既不是凶神惡煞,語氣又不重,他若不心虛,何至於此?”

“殿下說的是。”汪橋頓了頓,接著問道:“那殿下為何懷疑員外郎?”

“我隻讓楊瀟去拿案卷,和抬屍體回來,並未吩咐帶辦案的官員和差役,他們跟來要麼是父皇指派,要麼是自我舉薦,我更傾向後者。那仵作雖然上了年歲,卻一副上不了台麵的模樣,乾不了大事,所以身邊得跟著一個給他吃定心丸的人,這個人除了員外郎,不做他想。”

汪橋由衷讚歎道:“殿下英明!臣佩服!”

“這次還多虧了汪院使,不然我說的話很難讓人信服。”

“輔佐殿下,是臣分內之事,以後殿下有何事,儘管吩咐便可。”

“彆人不好說,但我是真離不開汪院使,故而以後麻煩汪院使的地方多著呢。”

“是,臣定當竭儘全力!”

兩人說話間,殿外傳來通稟,道:“主子,慶公公求見。”

“進。”

話音剛落,餘慶從門外走了進來,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

“多謝殿下。”

“慶公公來此,可是父皇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