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1 / 2)

林西這邊算是皆大歡喜,林玖那邊卻是愁雲慘霧,不為彆的,隻因臨近傍晚時,林扈派人甩來一張單子,上麵是他這些年從林西那邊順來的東西,個個價值連城。

來送單子的是內官監掌印關勝,看著麵前的林玖,笑著說道:“皇上口諭,請殿下在半月內將所有東西湊齊,送至東宮,交於太子殿下,否則便以抗旨論處。”

林玖打開長長的單子,眉頭皺得死緊,道:“這單子是皇兄給你的?”

“回殿下,皇上派奴才去東宮清點庫房,對比之下竟發現少了這麼多,奴才連忙將此事稟告皇上,皇上便下了方才的口諭。”

關勝的態度確實是畢恭畢敬,完全挑不出毛病,可說出的話對林玖來說就不怎麼中聽了。

“可這單子上的東西,有許多並非我所拿,讓我如何送還?”

“這是皇上的口諭,奴才也隻是奉旨辦事,還請殿下見諒。”關勝臉上始終帶著笑,道:“殿下若無其他吩咐,奴才告退。”

林玖沒說話,臉色黑如鍋底,關勝不以為意,躬身退出殿外。

雖然他在禦前侍候的時間不如廣信、餘慶多,但在宮中的宦官中也是頗受林扈倚重的,可以說與廣信、餘慶不相上下,對林扈的喜好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林扈最在意的是什麼。

劉嬌母子竟敢在林扈眼皮子底下,打林西的主意,林扈不知則罷,一旦知曉,他們定不會有好下場,就好似當年林扈不顧章家反對,執意要處死章亭玉一樣。劉嬌母子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林玖越看越氣,越看越氣,憤怒地將單子擲在地上,大聲罵道:“混賬!簡直是混賬!”

洗筆聞言連忙上前,小聲提醒道:“主子,隔牆有耳,您小點聲,萬一傳到皇上耳裡……”

林玖揚手便給了他一巴掌,直接將他打倒在地,道:“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殿下息怒,奴才有罪!”

“狗奴才,連你們這些閹人,也敢在本皇子麵前耀武揚威!不知死活的東西!”林玖一邊罵,一邊踢打著,明顯是在遷怒。

洗筆不敢反抗,隻能護著腦袋,悶聲挨打。彆人不清楚林玖的脾氣,但洗筆從小就跟著他,對他十分了解,他表麵溫文爾雅,實則心狠手辣。他深知要想偽裝得好,必須從身邊的人和事開始,所以平日裡他對他們溫和仁善,他們也配合地感恩戴德,隻不過這一切是他們主仆合演的一場戲。久而久之,他們當了真,而林玖卻從未將他們當成人看,尤其是他不順心的時候,本性便開始暴露。

林玖每辱罵一句,每踢打一下,便會生出一顆怨恨的種子,悄悄在洗筆心裡種下,時間一久就會生根發芽,待長成參天大樹,一切將一發而不可收拾。

發泄完心中的怒氣,林玖喘著粗氣坐了下來,看向縮在地上的洗筆,眼神閃了閃,道:“去把墨香叫來,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洗筆連忙應聲道:“謝主子,奴才告退。”

洗筆忍著劇痛,躬身走出殿外,林玖不是心疼他受了傷,而是不想讓彆人看到他身上有傷,尤其是在看得到的地方,這樣會有損他的名聲。他就是這樣的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洗筆去叫了墨香,墨香看看他臉上的傷,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去了正殿。

墨香進殿,行禮道:“參見主子。”

林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隨我去趟東宮。”

“是,主子。”

兩人剛來到東宮門口,就看到了林扈的車輦,林玖頓時變了臉色,有林扈在,他此時進去除了被訓斥,沒有彆的可能,他可不想在林西麵前顏麵掃地,於是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走。不巧的是他正好遇上了回來複命的楊瀟。

楊瀟見是他,連忙頓住腳步,行禮道:“臣楊瀟參見五殿下。”

林玖看了一眼楊瀟,本不想搭理,卻突然想起林西接手狼妖案的事,而楊瀟如今又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明顯是剛從外麵回來,他便想打探打探消息,嘴角勾起標誌性的微笑,道:“看楊指揮使腳步匆匆,這是去了何處?”

經林西提點,楊瀟對狼妖案幕後黑手的目的一清二楚,而林玖赫然在他懷疑的名單內,且是重點懷疑對象,自然不能和他說實話。

“回殿下,太子命臣出去辦事,這才剛剛回轉。”

楊瀟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誰不知道你是出去辦事了。

林玖心生不滿,麵上卻依舊帶笑,直截了當地問道:“聽聞皇兄接手了狼妖案,不知進展如何?”

林西和林玖從小一起長大,在林玖想來,這個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林西,彆說偵辦案件了,林西連書都讀不通順,也不知是哪根筋兒沒搭對,竟想著接手狼妖案。因為這起案子,他都快成眾矢之的了,不想著怎麼抽身,反而上趕著……林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林西想出風頭想瘋了。

更沒想到的是,林扈居然真的將案件交給他,這樣一來的結果是林西直接被推上風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笑話,包括林玖在內,所以他這般問,就是想聽林西的笑話,來消解自己鬱悶的心情。

“殿下剛剛接手案件,正在熟悉案情中,還未有太大進展。”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假模假樣地說道:“皇兄聰明過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偵破此案,我便拭目以待。不過皇兄的身子不好,不宜太過勞累,楊大人要多勸他好生歇息,案子的事就勞煩大人多多費心。”

錦衣衛最善察言觀色,怎能聽不出林玖的意思,若不是林西叮囑他要對案件進展保密,他現在就想懟回去。

“殿下放心,臣定竭儘全力輔佐太子。”

“嗯,你去忙吧。”

楊瀟看著遠去的林玖,又看看他剛才過來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麼,沒再耽擱,直接回了東宮,來到春和殿門口。

殿外守著的春壽見他過來,連忙行禮道:“奴才見過大人。”

“殿下可在?”

“回大人,殿下正和皇上用膳。大人可是有急事?”

“案件調查有了進展,我特來稟告殿下,你進去通報一聲。”

“大人有所不知,狼妖案已經破了。”

“什麼?案子破了?這怎麼可能?”

楊瀟不敢置信地看著春壽,他剛剛查到四人的關聯,還沒上報,案子就破了,那他這一天算怎麼回事。

“到底發生了何事,案子怎麼就破了?”

“奴才哪敢欺瞞大人,案子確實破了,凶手都抓到了。”

春壽看著楊瀟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心裡直得意,雖然他跟隨林西時日不長,卻早就對他死心塌地,不為彆的,隻為他能在林西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簡單點說,就是林西和其他皇室中人不一樣,他對他們的態度一直都是平和的,從未在他眼中看到過輕視、鄙夷,他給與他們足夠的尊重,僅是這一點便足夠讓他死心塌地地跟隨他。

更何況林西還聰明絕頂,輕輕鬆鬆就將鬨得人心惶惶的狼妖案解決了,足夠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大跌眼鏡,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跟著揚眉吐氣。

雖然林西很受林扈寵愛,宮裡的內侍和宮女不敢明著說些什麼,可暗地裡對林西那絕對是‘畫個圈圈詛咒你’。再加上狼妖案鬨得沸沸揚揚,被幕後主使傳到了宮裡,很多人都在暗地裡傳召喚狼妖的就是林西。後來聽說林西主動要求接手狼妖案,各宮的人明著不好說什麼,暗地裡卻在等著看笑話,瓜果點心都準備好了,隻等林西這個小醜登場。

隻是他們目光短淺,根本沒看出林西的厲害,不過一日就破了狼妖案,若是這事傳出去,定會驚掉那些人的下巴,他等著看他們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楊大人,隔牆有耳,更何況咱們還在外麵,有些事奴才不好說,您待會兒直接問主子吧。”

楊瀟被勾得心癢癢,恨不能馬上進殿,奈何林扈在裡麵。

“那你快幫我通傳。”

春壽猶豫了一瞬,掉頭說道:“那大人稍等。”

“好,你快去。”

春壽推開殿門走了進去,來到餘慶身邊,小聲說道:“掌印,錦衣衛指揮使楊瀟回來了,說有事稟告殿下。”

餘慶點點頭,來到近前,回稟道:“皇上,楊瀟回來了,說有事稟告殿下。”

“楊指揮使回來了?快讓他進來吧。”

“是,殿下。”

楊瀟聽到傳喚,快步走進大殿,行禮道:“楊瀟參見皇上,參見太子殿下。”

林扈放下了筷子,道:“平身吧。”

“謝皇上。”

林西笑著說道:“楊指揮使在外奔波一日,實在是辛苦了,可曾用過晚膳?”

“謝殿下關心,屬下吃過了。”相對於吃,楊瀟更想知道發生了何事,迫不及待地問道:“方才聽春壽說殿下已經破了狼妖案,不知是真是假?”

“算是吧。”林西笑了笑,道:“楊指揮使此行可有收獲?”

林西這話跟沒回答一樣,讓楊瀟越發心癢難耐,不過他還是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答道:“屬下查到十五年前,也就是朝暉元年春闈期間,吉祥客棧的掌櫃張有才,一家三口無故失蹤,而狼妖案的四名死者當時就是客棧的客人,且關係十分密切。屬下懷疑他們與張有才一家的失蹤有關。”

楊瀟的話和張水蓮的話可以相互印證,證實張水蓮所言不假。

“楊指揮使猜的沒錯,張有才一家三口已在當年全部被害,凶手就是常偉誌、胡輝民、高淳、吳德明他們四人,而如今殺死他們四人的凶手,就是當年命案的幸存者,張有才的胞妹張水蓮。”林西三言兩語,將這兩起命案的結果說了出來。

楊瀟聽得一愣,隨即問道:“凶手已經抓到了?”

“張水蓮已經落網,不過她還有同謀,至今下落不明。他先是化名劉崇,冒充常鶯鶯的未婚夫入住常府,了解常偉誌的生活習慣,為張水蓮提供情報。後又化名劉海,冒充張水蓮的遠房侄兒入住胡府,配合張水蓮行凶。最後又住進吉祥客棧,按照這個順序和張水蓮合謀殺害了四人。”

“殿下果真將案子破了,僅用了一日,連皇宮都未出,便將刑部查了一個月的案子破了?!”看著林西,楊瀟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久久無法平靜。

“哼,刑部那些人真是無用至極!”

林扈此時的心情非常好,相信每個父母在彆人誇讚自家孩子的時候,心情都一樣,所以即便他十分不滿那些光拿俸祿不乾活的官員,卻也沒有要動手的打算。

“整起案件的大致脈絡已經清晰,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之後的事便交給楊指揮使和焦指揮使共同負責,相信他會將所有案情儘數告知。”

“是,屬下遵命。”

現在楊瀟是徹底服了林西,真心把他當成自己的主子。

見林西臉色不太好,林扈關心地問道:“西兒可是累了?”

“確實有些疲累。”林西沒有逞強,他大病初愈,又忙活了一整天,精神有些不濟。

林扈知道林西好逞強,若不是真的累狠了,他不會這般說,“今日就散了吧,西兒早點歇息,也好為明日做準備。”

“好,聽父皇的。”

“西兒好生歇息,若有事便讓他們稟告朕,切不可瞞著,明日朕再來陪你。”

“父皇,您忙您的就成,兒臣這兒有汪院使和花姨娘足夠了,您要實在不放心,就再讓慶公公在兒臣這兒多待幾日。兒臣可不想自己還沒好,父皇就累倒了。”

“朕再忙,也不會再留西兒一個人。西兒,朕已然錯過了太多,不想再一錯再錯,不然朕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去見你母後?”

林西愣了愣,突然明白了林扈的堅持,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內心還在被愧疚煎熬。

林西沒再阻攔,反而湊到林扈身前,小聲說道:“其實兒臣方才是口是心非,兒臣特彆希望父皇能多陪陪兒臣,尤其是明日,兒臣有些怕……”

林扈聽林西這般說,不禁一陣心疼,安撫地握住他的手,道:“有父皇在,西兒什麼都不用怕。”

“好,那一言為定,明日兒臣等著父皇。”

“君無戲言!”

林扈沒再多說,帶著廣信離開了東宮。楊瀟也沒逗留,轉身離開了東宮,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所以他的目標便是國公府。

林西讓人安排好汪橋和花海棠,簡單地洗漱過後,便爬上了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雖然他身體沒怎麼動,可腦袋在不停思考,再加上這具身體本來就弱,還大病初愈,能堅持到現在已經非常不錯。

因為融的特殊性,解毒的第一步,就是先停藥,避免毒素再增加,所以林西晚上沒有吃藥。隻是他總覺得身體說不出的難受,就好似體內有東西在爬,伸手去撓,不止癢不說,還越來越癢,心裡漸漸煩躁起來,隨後便是極度的口渴,就好似有人在體內放了把火,將他的血液一點一點地蒸發。

察覺到不對,林西連忙叫道:“來人,去叫汪院使、花姨娘。”

春喜從外麵進來,見林西滿頭是汗,臉色煞白,連忙問道:“主子,您怎麼了?”

林西痛苦地搖頭,道:“我不知道,快去叫汪院使和花姨娘。”

“春壽已經去叫了,主子您哪裡疼,奴才幫您揉一揉。”

“我不疼,我癢,渾身癢。渴,我口渴,我想喝水!”

“好好,奴才這就去給您倒水。”

越說癢,林西越覺得癢,伸手就去抓,很快蒼白的皮膚就被他抓出了血痕。

待春喜倒水回來,林西的手臂已經滿是血痕,連忙上前阻止,道:“主子,您彆抓了,都抓破了!”

“我癢,好癢……”

“主子,您忍忍,汪院使和花姨娘馬上就來了。”春喜將茶杯端了過來,接著道:“水來了,您喝點水。”

林西在春喜的攙扶下坐了起來,伸手去接,可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根本無法握緊水杯。

春喜見狀心裡一驚,連忙說道:“主子,奴才喂您。”

林西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兩隻手用力交握,卻依舊止不住顫抖,他惶恐地呢喃道:“春喜,我……我怎麼了?”

春喜連忙安慰道:“主子,沒事的,您隻是太累了,奴才喂您喝點水,您歇會兒就好了。”

林西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就著春喜的手,將水杯裡的水喝光,可一點用都沒有,他依舊難受得厲害。

“春喜,我好難受!”

林西委屈地紅了眼眶,就算他表現的再成熟,說到底他還是在和平年代長大的孩子,哪裡受過這樣的罪。

見林西兩眼含淚,春喜心疼得不行,安撫地說道:“主子等等,奴才這就去催他們,他們馬上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