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1 / 2)

這次林西昏睡了整整半日,直到臨近亥時才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睛愣愣地看著頭頂的床帳,好半晌緩不過神來,直到耳邊傳來餘慶的聲音。

餘慶見林西醒來,眼神卻有些發直,忍不住出聲叫道:“殿下,您醒了,可感覺好點?”

林西轉頭看向餘慶,看了他足有一分鐘,腦袋才慢慢恢複運轉,道:“慶公公……”

餘慶看得心裡一陣發顫,小聲說道:“奴才在,殿下感覺如何?”

沉默了一會兒,林西再次開了口,道:“我想喝水。”

餘慶連忙應聲,招呼春喜去倒水,自己則來到床頭,道:“殿下,奴才扶您起來。”

林西應聲,在餘慶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平靜地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昏睡了多久?”

“回殿下,現在已經亥時了。”

“亥時……確實夠久的。”

林西的語氣依舊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可餘慶卻聽著心裡發疼。

“殿下,您餓了吧,您想吃什麼,奴才讓人給您去做。”

林西沉默了一會兒,道:“沒胃口,就彆折騰他們了。”

春喜倒了杯溫水,想要服侍林西喝下,卻被林西攔了下來,道:“我自己來。”

林西伸出手去接水杯,微微有些顫抖,他連忙握住自己的手腕,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了下來,端到嘴邊喝了下去。

春喜和餘慶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卻又多了幾分心疼。

“殿下,您今日隻吃了一頓飯,身子怎麼撐得住,讓奴才去給您煮碗麵吧。”

林西喝完水,嗓子舒服了些,他知道餘慶是為自己好,也就沒再阻攔,道:“你想去便去吧。”

“好,那殿下稍候,奴才去去就來。”

餘慶轉身出了寢殿,忍不住歎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次林西醒來,整個人變得有些陰鬱,眼睛也沒了往日的神采,不過也難怪,那般痛苦的折磨,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怎麼承受得住。

接過林西遞過來的水杯,春喜出聲說道:“殿下還要嗎?”

“不了,你退下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春喜聞言欲言又止,想要出聲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半晌也沒想好怎麼說,隻能領命道:“是,奴才就在外殿候著,主子要有吩咐,直接叫一聲,奴才馬上來。”

林西點點頭,並未說話,低垂的眼簾讓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緒。

春喜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地退出了內殿。

聽著腳步聲遠去,林西疲憊地閉上眼睛,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現在想想都覺得害怕,他是真的不願醒來,隻可惜再不願,他還是醒了,又回到了這個世界。

“林西,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能熬多久,或許……或許下次、下下次,我就要食言了。”林西輕聲呢喃著,他知道他已經死了,聽不到他說話,可他還是說了出來。

現在花海棠的針灸術還能幫他,他已經快熬不過去了,若針灸術失效,那他就要從頭到尾地熬著,他真的不敢去想,他怕了,真的怕了……

“我到底為什麼會來這裡,為什麼偏偏是我?”

林西搞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他被選中,難道就因為他和他長得很像,他也叫林西嗎?

林西正胡思亂想之際,殿外傳來春喜的通報聲,“殿下,楊指揮使求見。”

林西愣了愣,隨即想起白天的叮囑,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精神,既然還在這兒,該做的還是要做下去。他攏了攏頭發,整理了一下衣衫,揚聲說道:“請指揮使進來。”

腳步聲響起,楊瀟從殿外走了進來,行禮道:“屬下參見殿下。”

“免禮。楊指揮使深夜過來,可是有事發生?”林西儘量用平靜的口吻去說話,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藥癮發作的事,雖然他看不到藥引發作時自己的模樣,但他能想象,應該很猙獰,很狼狽……

楊瀟悄悄打量林西,臉色蒼白如紙,頭發有些散亂,模樣看上去十分憔悴,便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都透著疲憊。楊瀟垂下眼簾,那樣痛苦的折磨下,他竟然還能維持這樣的平靜,就像無事發生一樣,該是多麼堅韌,讓他不自覺地想起盛放在冬日的梅花。

楊瀟深吸一口氣,收回走遠的思緒,道:“殿下,屬下依照您的吩咐派人暗中盯著,果然抓到了人,繳獲了這張紙條。”

楊瀟從懷中將紙條取出,來到床前呈給了林西。

林西接過紙條,打開看了看,道:“這紙條在何處發現?”

“回殿下,東宮後牆種了一片薔薇,密密麻麻爬滿了整麵牆,就在花叢之下,有塊可以活動的磚頭,這紙條便是從磚頭裡取出。”

林西點點頭,道:“看來那裡便是他們傳遞消息的地點,磚頭裡塞進紙條便是傳遞消息的方式,人呢?”

楊瀟如實答道:“他見自己暴露,便想大叫示警,被屬下打暈了過去,現正在殿外,有專人看守。”

林西沉吟了一會兒,道:“父皇可在東宮?”

楊瀟怔了怔,隨即答道:“在,房中的燈還亮著,應還未歇息。”

“楊指揮使把紙條呈給父皇,將今夜發生的事如實稟告,此事便由父皇做主吧。”

林西現在沒心思管這些,況且此事牽扯到林玖,他也不好出麵。索性將這件事告訴林扈,該如何處理,林扈要比他周全。

“是,殿下。”

楊瀟沒有異議,現在的林西確實不易勞神,他真心希望林西能撐過去,以他的品性和才華,定能成為一代明君,是林國百姓之幸。

見楊瀟遲遲沒有離開,林西出聲說道:“指揮使有話不妨直言。”

楊瀟猶豫了一瞬,直言道:“殿下是如何知曉他便是細作?”

林西笑了笑,道:“我裝傻充愣這麼多年,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總要知道一些,才能活得長久,不是嗎?”

楊瀟下意識地看向林西,看到了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怔忪了一會兒,躬身說道:“是,屬下告退。”

楊瀟剛退下不久,餘慶便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濃濃的麵香味很快飄了過來,勾起了林西的食欲。

“殿下,奴才給您做了碗炸醬麵,您快嘗嘗,是奴才的手藝好,還是廣信的手藝好。”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在現實世界他是北方人,最喜歡吃麵食,麵條、餃子、大饅頭這些主食裡麵,他最愛麵條,而麵條裡他最愛炸醬麵,不得不說餘慶誤打誤撞地做到了他的心坎裡。

“很香!”

見林西的眼睛有了色彩,餘慶心裡悄悄地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殿下若是喜歡,以後奴才再給您做。”

春喜連忙拿來小桌,放置在床上,幫著餘慶將麵碗端了下來。

林西拿起筷子攪了攪,道:“慶公公,父皇可曾用過晚膳?”

餘慶點點頭,道:“皇上吃過了,殿下快吃吧。”

“聽楊指揮使說父皇還未歇息,慶公公也去給父皇做一碗吧。”

聽林西這般說,餘慶替林扈感到欣慰,道:“好,殿下慢慢吃,奴才這就去做。”

林西夾起麵條吃了起來,不得不說餘慶的手藝真的好,這炸醬麵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怪不得有人心情不好,就喜歡出去吃好吃的,美食真的可以治愈壞心情。

就像現在,吃完麵的林西心情好了許多,隻是睡了半日,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便靠在床上看書打發時間。

東宮另一處寢殿內,林扈正批閱奏折,廣信快步走了進來,來到殿前躬身說道:“皇上,錦衣衛指揮使楊瀟求見。”

“楊瀟?”林扈微微皺眉,放下了手裡的奏折,道:“讓他進來。”

“是。”

廣信到殿門前傳話,很快便帶著楊瀟走了進來。

楊瀟行禮道:“臣楊瀟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林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謝皇上。”

“這麼晚了還過來,可是狼妖案有了新進展?”

楊瀟如實答道:“回皇上,臣按照殿下的吩咐,抓到一名細作,繳獲了他試圖向外麵傳遞的信息,奉殿下之命,呈送皇上禦覽。”

“細作?”林扈微微一怔,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道:“呈上來。”

廣信獎狀連忙將紙條接了過來,呈到林扈麵前。

林扈展開紙條看了看,上寫道:“速查狼妖案進展。”

林扈嘴角勾起冷笑,問道:“人呢?”

“被臣打暈,現在殿外。”

“弄醒,帶進來。”

“是,皇上。”

很快,楊瀟就把人帶上殿來,道:“皇上,人已帶到。”

這人正是東宮負責灑掃的內侍,名叫高德,和春福一樣,都是劉嬌安插在林西身邊的細作。在原身登基當日,就是他們將毒藥灌到原身嘴裡,露出他們可憎的麵目。

林西一直沒動他,隻是悄悄讓春祿盯著,昨天審問受害者家屬時,也讓人指使他去偏遠的宮殿打掃,所以他對狼妖案的進展一無所知。

林西之所以不放受害者家屬離開,而是安置在東宮之中,就是想讓藏在暗處的幕後黑手心生猜疑,讓他們覺得那步暗棋出了事,這樣他們就會有所行動,而他隻需守株待兔即可,白日叮囑楊瀟的,便是此事。因為事關東宮防衛,楊瀟又是他的侍衛統領,所以才將此事單單告知於他。

一切都在林西的意料之內,高德果然開始行動起來,他這一動,便證實了林西的猜測,狼妖案的幕後黑手就是劉嬌,還有她背後的劉家。

林扈看著殿中的高德,臉色陰沉得可怕,道:“你叫什麼?”

高德被嚇得一激靈,道:“回……回皇上,奴才高德。”

“可知犯了何罪?”林扈的聲音很冷,冷得讓人心裡打顫。

“奴……奴才……”高德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出一句整話。

“砰!”一聲巨響傳來,嚇得高德匍匐在地,驚恐地說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說,你犯了何罪?”

“奴……奴才背……背主。”高德不停地磕著頭,求饒道:“皇上,奴才知罪,求皇上饒奴才一命,求皇上饒命啊!”

“說出你效忠的主子是誰,朕便讓人給你個痛快,如若不然,朕便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高德的動作一頓,趴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雖然他心知隻要被抓,那就是必死的下場,卻還是心存僥幸,而這份僥幸被林扈輕易粉碎。這世上有誰不怕死,隻是並未逼到那個份上,原身被劉嬌騙得團團轉,根本無需細作,也能輕易弄死林西。高德和春福也算是劉嬌的應景之物,應該算是最輕鬆的細作,根本沒經受過什麼考驗,當然也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

林扈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擲了出去,砸在了高德的肩上,打斷了他的哭聲,道:“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你還不說,便不用再說了。”

“皇上饒命!奴才……奴才什麼都沒做,奴才沒做過對不起太子殿下的事,求皇上饒奴才一命!”

“楊瀟。”

“臣在。”

“朕不管你用何種方法,朕隻要他說出幕後的主子是誰。”

“是,臣遵命。”

楊瀟是錦衣衛指揮使,其掌控的詔獄便有人間煉獄之稱,無論骨頭多硬的人進去都會變成軟骨頭,最大的奢望就是一死。

“不要!皇上,奴才說,奴才什麼都說,求皇上饒奴才一命。”

林扈揮揮手,讓楊瀟退下,道:“你幕後的主子是誰?”

高德顫顫巍巍地說道:“是……是劉妃。”

林扈的眼睛眯起,緊接著問道:“哪個劉妃?”

“五……五皇子的母妃。”

高德的回答不出林扈所料,繼續問道:“東宮中還有誰是細作?”

“除了奴才,還有春福。”既然已經說出了口,接下來的話便沒了心理負擔,說出來也容易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