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主子)。”
眾人不敢再逗留,躬身退出了房間。
林西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床帳,委屈的眼淚漫出眼眶,他到底為什麼要受這種罪?他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他來到這裡?
問了無數遍的問題,再次在腦海浮現,隻是沒人能給他答案。
越想越委屈,林西抱著被子,小聲哭了起來。
得到消息的林扈,顧不上那一摞摞的奏折,匆匆忙忙來到了春和殿,剛剛踏進寢殿,就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林扈鼻頭一酸,腳步飛快地來到了床前。
一靠近,林扈就聞到了一股汗味,在這深秋裡能聞到汗味,足以說明林西所承受的痛苦。林扈心疼地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林西的身子,喚道:“西兒,朕來了。”
林西不想搭理林扈,若不是因為他,自己早就離開了,哪用得著受這種罪。
現在的林西因為極端的痛苦,思想變得偏執,脾氣也變得暴躁,不過也僅此而已。若是換成原身,說不準又要殺人泄憤了。
林扈坐到床上,伸手將裹著被子的林西抱進懷裡,道;“西兒不怕,父皇陪著你。”
“陪著有什麼用,還不是生不如死。”
林扈越是這麼說,林西越覺得委屈,他們都勸他不要放棄,可誰又真能體會他的痛苦。
自林西露出真性情後,在林扈麵前總是乖巧懂事,還從未像現在這樣和林扈說話。
“西兒,父皇知道你很難過,父皇看著你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父皇的心也會疼。若是有可能,父皇寧願受罪的那個是我。”
林西抬頭看向林扈,不知何時他已兩鬢斑白,眼角也有了皺紋,通紅的眼睛裡滿是對他的愛。
“父皇,若是我死了,你……”
“不許胡說!”
林扈罕見地板起了臉,眼淚卻在眼底閃爍,道:“朕的西兒不會被打敗!西兒彆忘了,我們還要找出給西兒下毒的人,若西兒就這麼放棄了,豈不是趁了他的心意,西兒甘心嗎?”
林西的眼淚不住地往外流,哽咽地說道:“父皇,兒臣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兒臣撐不下去了……”
“隻要西兒挺過這段日子,日後便沒什麼能打倒你,你將成為一往無前的強者。朕相信西兒有這樣的能力,西兒也要相信自己!”
“父皇……”
現實世界中的林西父母離異,他跟著父親生活,後來父親再婚,他不僅有了個姐姐,還有了個弟弟,而他則成了父親眼中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完全感受不到父愛,所以他貪戀林扈對原身深沉的感情,這也是他答應原身留下,支撐到現在的根本原因。
林扈紅著眼眶,替他擦去眼淚,道:“父皇在,隻要西兒需要父皇,父皇永遠都在!”
“父皇!”林西靠在林扈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發泄著這些天積壓在心底的負麵情緒。
哭了半晌,林西終於平靜下來,隻覺得嗓子有些乾澀,悶悶地說道:“父皇,我想喝水。”
“好,父皇去給你倒水。”
林扈鬆開林西,起身去倒水,隨後來到床前,喂給林西喝。
林西見狀又沒出息地紅了眼眶,道:“父皇,兒臣自己來。”
“好。”林扈沒有強求,將水杯遞到他手上,看到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便用大手包住他的手,喂到他嘴邊,道:“有點燙,慢點喝。”
“父皇,您就不能對兒臣壞一點,這樣兒臣就不會舍不得了。”眼淚奪眶而出,林西忍不住抱怨道。
林扈慈愛地幫他擦著眼淚,道:“西兒對父皇來說,是稀世珍寶,父皇怎舍得西兒受半點委屈。西兒舍不得父皇,父皇更舍不得西兒,所以西兒要堅強,不能和你母後一樣,狠心地撇下父皇,懂嗎?”
說到喬蘭心,林扈哽咽了一下,眼淚也跟著湧出眼眶。
林西伸手去擦林扈的眼淚,道:“兒臣錯了,父皇不哭。為了父皇,兒臣一定能熬過去!”
聽到林西的保證,林扈終是放了心,哽咽地點頭,道:“好,好,父皇相信西兒,相信西兒……”
兩父子依偎在說了好一會兒話,眼看著時辰不早,林西說道:“父皇,您晚上還要設宴招待齊國使臣,快去忙吧,兒臣沒事了。”
“西兒聽說了?”
“嗯,兒臣整日待在寢殿,實在無聊,就問慶公公最近宮中可有趣事,他便說了齊國使節團進京的事。”
“來的是高陽王齊均,以及寒月公主齊婷。”
“寒月公主出現在使節團,可是想與林國聯姻?”
林扈點點頭,道:“確有此意。寒月公主是齊國皇帝最寵愛的女兒,若不是齊皇纏綿病榻,趙國又對其邊境虎視眈眈,他不會舍得將她送來聯姻。不過若要聯姻,也會挑選寒月公主看中的人選。”
“那聯姻的人選將會在皇子中挑嗎?”
“聯姻人選自然要在皇室中挑選,晚上的宴會便是為此而設。”
“那父皇屬意誰?”
“朕自然屬意西兒,隻是西兒年幼,與寒月公主並不相配。”
林西聞言一愣,他隻是想八卦一下,沒想到八卦到了自己身上,連忙說道:“父皇,兒臣還小,而且身子還不好,您還是想想彆人吧。”
林扈見狀笑著說道:“這寒月公主可是有齊國第一美人之稱,而且頗具才華,難道西兒便不想抱得美人歸?”
“父皇,兒臣是太子,林國的儲君,太子妃隻能是林國人,齊國不行。而父皇又說,寒月公主是齊皇最寵愛的女兒,那必定不能做妾,所以就算她美若天仙,才華蓋世,也注定不是太子妃的人選。”
雖然聯姻能壯大自身實力,卻也會招來聯姻國的窺視,尤其是聯姻對象有了孩子,這是曆代帝王所忌諱的。雖然林西未曾經曆過,卻讀了多年的曆史,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
林扈聞言一怔,沒想到林西小小年紀,竟然看得這般透徹,欣慰地說道:“西兒果然是朕的稀世珍寶!西兒放心,這件事朕會處理妥當,不會讓任何人有威脅你的機會。”
“有父皇在,兒臣什麼都不怕。”林西的眼睛哭得有些腫,這一笑便隻留下一條縫,模樣既惹人憐愛,又讓人心疼。
“對了,父皇,皇姐和親的人選定了嗎?”
林西這屬於明知故問,原書中寫得很清楚,林茵的和親對象是齊國纏綿病榻的老皇帝。
“定了,是齊皇。”
“父皇,聽說齊皇纏綿病榻良久,可為真?”
林扈點點頭,道:“確實病了許久。齊國正因太子之位空懸,鬨得不可開交。”
“這般說來,齊皇應該沒多少時日了,若是皇姐此時嫁過去,豈不是半點作用也無?”
“西兒的意思是……”林扈的眉頭微皺。
“父皇,兩國聯姻之目的,無非是穩固兩國關係,齊皇的日子不多了,若皇姐嫁過去,一旦齊皇駕崩,無論哪位皇子當了皇帝,皇姐都失去了作用,不僅皇姐以後的日子難捱,兩國關係也成了未知數。與其這樣,還不如讓皇姐與寒月公主一樣,嫁與齊國皇子,而這位皇子有了林國的支持,其奪位的可能性便大上許多,一旦他登基,皇姐就是皇後,與林國而言有利無害。”
“齊皇雖然纏綿病榻,卻也是久坐帝位,西兒都明白的道理,他怎會不懂。齊皇不會允許娶了安寧的皇子做太子。”
“那是齊皇在,若是齊皇不在了呢?”
林扈聽得一怔,隨即明白了林西的意思,道:“那朕要如何做?”
“一個字‘拖’。”
“可朕已經定下和親日期,怎能反悔?”
“病,兒臣聽說皇姐病了,不知父皇可曾派太醫過去診治?”
林扈聽明白了林西的意思,眼底浮現笑意,道:“倘若齊皇在駕崩之前選定了太子的人選,我們又要如何?”
“有了寒月公主,和親的事便定了,兩國的合作關係也定了,皇姐去與不去,妨礙已是不大。若齊皇駕崩前已選定太子,且太子能夠順利登基,那我們便不和親。若太子人選未定,那父皇便在齊國諸多皇子中選定一人和親便是。”
“西兒啊,你不愧是朕的兒子,林國有你,朕也就放心了。”
“父皇,您才是林國的天,有您撐著,林國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兒臣隻想躲在您的羽翼之下,給您出出主意,兒臣身子弱,可擔不起這麼重的責任。”
林扈笑著揉了揉林西的發頂,道:“隻要朕在,西兒就隻管躲著。”
“嗯嗯。”林西忙不迭地點頭,可一想到林扈將在幾年後病逝,心裡就忍不住難過,道:“待兒臣身子好些,便努力讀書,爭取替父皇多分擔些,不讓父皇這般勞累,爭取讓父皇活到一千歲,一萬歲。”
“好。”林扈欣慰地長出一口氣。
“父皇,您趕緊去忙吧,兒臣想通了,您不用擔心。”
林扈沉吟了一會兒,道:“西兒,你與朕講實話,是否不想安寧嫁到齊國?”
林西一怔,不得不說林扈不愧是一國帝王,有著敏銳的洞察力。
“嗯。”林西老老實實地點頭,道:“兒臣知道父皇為何要送皇姐去和親,一是為了穩固兩國的關係,一是因為皇姐是章家的女兒,您恨章亭玉害死了母後,連帶著不喜歡皇姐和皇兄。
說實話,兒臣也不喜歡,是他們的母親讓兒臣沒了母後。但他們畢竟是父皇的兒女,因為這件事他們從小到大沒感受過父愛,身為皇子、公主日子卻過得十分艱難,他們已為此付出代價。
稚子何辜,兒臣不想父皇被他們怨恨,兒臣願意放下成見。”
林扈沉默地看著林西,許久後才長長地歎了口氣,道:“西兒,你和你母後一樣聰慧、善良,可你要知道,你母後就是因為太過善良,才被人殘害致死。尤其是在這皇宮中,善良是最致命的毒藥。”
“父皇放心,兒臣有識人的能力,也並非天真不知事。兒臣會權衡利弊,所以並沒有阻止父皇讓皇姐去和親,而是想在達到目的的前提下,讓皇姐的日子好過些。更何況,兒臣的善良也是分人的,就像五皇弟,兒臣對他就十分狠得下心。”
林扈看著林西滿意地點點頭,道:“好,這件事就照你的意思做。”
“謝父皇。”林西一聽,頓時笑眯了眼。
原書中,林茵的下場很慘,嫁給齊皇後不久,齊皇就駕崩了,她被視為不祥,被送去了皇寺清修,明明是一國公主,卻被人肆意欺淩,後來她實在承受不住,便上吊自儘了,生命定格在了十八歲。
林茵與他構不成威脅,他不介意幫上一把,但這並不代表他對林肆也放任不管,這個大皇子和五皇子一樣,都是不安分的主兒。
原書中林肆背後有太後章辛撐著,林玖有貴妃劉嬌撐著,兩人時常爭鬥,不過劉嬌更勝一籌,章辛和林肆都敗在了他的手下。
如今因為他的到來,原書中的兩代大女主,都被送去了廣恩寺清修,他要對付便成了林玖和林肆,麻煩要小上許多。
不過因為中毒一事的揭開,林西清楚還有一個人隱藏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而這個人在以後的日子裡,將成為對他威脅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