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林西好奇地看著他。
“蘇蘇剛才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從輕發落。”
林西一聽是這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原本也沒打算把她如何,都督不必擔心。”
“多謝殿下,此事說到底是臣處理不當,讓殿下受了驚嚇,臣欠殿下一個人情,日後若殿下有何吩咐,臣定當儘心竭力。”
若是彆人這麼說,林西肯定會高興,畢竟多了個幫手,但對方是焦戰,那就另當彆論了,他可不想跟他扯上什麼人情關係。
“小事而已,我根本沒放在心上,都督無需如此。”
“於殿下來說是小事,但於臣來說是大事,蘇蘇的父親蘇闊是祖父的老部下,曾在戰場上救過祖父,祖父一直記在心中,如今蘇蘇冒犯殿下,本是死罪,殿下不罪,這是大恩,臣怎能不銘記於心。”
焦戰三言兩語向林西解釋了蘇蘇留在國公府的緣由。
“都督在邊關十載,為國征戰無數,功在社稷,這點小事實在不足掛齒,都督不必放在心上。”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所做皆是本分,當不得殿下如此誇獎。”焦戰拿起筷子夾了塊魚肉,仔細地挑著魚刺。
林西明白就算他說破嘴皮子,焦戰也不會改變主意,索性不再和他拉扯,道:“飯菜都涼了,大家趕緊吃吧。”
林西閉了嘴,其他人也不再說話,飯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焦戰將挑好刺的魚肉,放進林西麵前的盤子裡,隨後又夾了一塊,繼續挑刺。
林西看著麵前的魚肉,心情相當複雜,心裡不禁哀嚎:“果然自作孽不可活!以後定要謹言慎行!”
林西猶豫了一瞬,還是將盤子裡的魚肉吃了,不過焦戰再夾時,他便直接拒絕了。
花海棠看著兩人的互動,總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便多留意了幾分。
眾人吃完飯,又喝了杯茶消消食,便在林西的強烈要求下出了國公府,從東城逛到了西城,從下午逛到了傍晚,又回到了東城。
中秋遊園會便是在東城舉行,西城的百姓也簇擁著往東城趕,街道上幾乎被人群占滿,就好似假期的旅遊景點一樣。
街道兩旁擺著攤位,小吃一條街,小商品一條街,另一條街上是雜耍賣藝的,最後一條街,則是梨園會,由各個王府包場的戲班子,在街道兩邊唱戲,咿咿呀呀交織在一起,十分熱鬨。
林西等人先是去了小商品一條街消食,大包小包買了許多東西。等晚飯消耗的差不多了,又去了小吃一條街,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哪個都想嘗嘗。好在他們的人夠多,完全可以分著吃,可即便如此,從小吃街出來的幾人,也都吃撐了。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林西剛要回話,不知哪兒跑來一個小孩子,差點撞到他身上,好在關鍵時刻焦戰拉了他一把,方才躲過了人仰馬翻的下場。
“表弟可有傷到?”
頭頂傳來焦戰的聲音,林西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焦戰攬進了懷裡。他若無其事地退出焦戰的懷抱,道:“謝表哥,我沒事。”
“彆動!”楊瀟攥住了小孩兒的衣領,無論他怎麼掙紮也沒用。
小孩兒見掙紮無用,便大聲嚷嚷了起來,道:“放開我!放開我!欺負小孩兒算什麼本事!”
楊瀟從他懷裡掏出一個錢袋,晾在眾人眼前,道:“做小賊便是本事?”
小孩兒一改之前的叫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人也是實在餓得沒了辦法,才會出此下策,求大爺大人有大量,饒小人一命。”
林西打量著小孩兒,他身上的衣服雖然舊,卻不破,身子雖然有些瘦弱,臉色卻正常,根本不似幾日吃不上飯的模樣。
林西走到近前,出聲問道:“你叫什麼,家住何處?”
小孩兒抬頭看向林西,大眼睛轉了轉,道:“小人叫李柏,家住城隍廟。”
林西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謊,指了指身邊的楊瀟,道:“知道他是誰嗎?”
小孩兒抬頭看了一眼,眼底有幾分畏懼,道:“他是誰?”
“他是衙門的官差,被他抓到,還人贓並獲,你還想跑?”
“你……你是官差?”小孩兒眼睛裡的畏懼更甚,道:“大人,小人錯了,您大人大量,就把小人當做屁放了吧。”
林西感興趣地看著他,道:“你若說實話,我便讓他放過你,否則我便讓他送你去衙門,怎麼樣?”
小孩兒看看林西,又看看楊瀟,猶豫了一會兒,道:“公子想知道什麼?”
“你叫什麼,家住何處,為何做賊?”
“我叫李柏,家住……”
見他眼珠又在打轉,林西轉頭看向楊瀟,道:“看來他是不打算說實話了,你送他去衙門吧。”
小孩兒一看頓時慌了,道:“不是,公子,小人說的是實話,小人真叫李柏,您憑什麼說小人說的是假話。”
“憑我的眼睛。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我一看便知。”
“這不公平!”小孩兒急切地喊道。
“現在你是賊,偷了我的錢,你跟我講公平?衙門最公平,走吧。”
楊瀟見狀拉著他就走,小孩兒連忙討饒,“我說,小人說實話。”
“最後一次機會,你要好好想清楚。”
“我……我叫馬小四,家住在城西煙柳巷,出來偷東西是因為我娘病了,病了好些日子,我偷偷攢的錢都買了藥,可一日三頓頓頓吃,也沒見好。眼看著藥就要斷了,我沒辦法隻能出來偷。”
“煙柳巷?”楊瀟微微皺眉。
林西見狀好奇地問道:“這煙柳巷有何不對嗎?”
花海棠小聲在林西耳邊說道:“主子,這煙柳巷是花街。”
“花街?”林西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說:“是青樓?”
花海棠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與青樓不同,在那裡接客的妓子,都是有家有室的女子,接客的地方就在自己家中。”
“還有這種事?”林西驚訝地睜大眼睛,不過很快他便釋然了,彆說在這樣的封建社會,就是在現代的和平社會,這種事也多的是。
“嗯,多數女子都是被家人逼迫,以此維持一家人的生計。那裡多數女子都是染病,或者被虐待致死。”
林西聽得皺緊了眉頭,道:“被虐待致死?官府就不管嗎?”
“那也得有人報官啊。”花海棠歎了口氣,道:“她們地位低下,連身邊的親人都不曾將她們的性命放在心上,又怎麼指望彆人。有的人家還巴不得她們被打死,這樣他們便可以訛上一筆,能再娶一個更年輕漂亮的,出去接客的話,能要個好價錢。”
林西擰緊眉頭,道:“這些人當真沒人性!官府就該查封這種地方,送那些人渣通通進大牢。”
“若當真查封,受苦的還是那些女人,她們乾了這一行,已經臟了的身子,便一輩子也洗不清了,除了乾這個,她們沒有彆的路可走。”
聽完花海棠的話,林西的心情相當複雜,雖然不願承認,但花海棠說的沒錯,她們這樣的人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受儘冷眼和嘲諷,除了繼續做妓子,她們沒有彆的活路。
查封一個地方很簡單,卻並未解決根本問題,其中牽涉的不止是青樓妓子那麼簡單,而是現代思想和封建思想的碰撞,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事。
林西來到馬小四身前,問道:“你爹呢?”
“他死了。”
馬小四從小活在彆人的嘲笑聲中,因為他娘乾得是臟活,但他不怨恨他娘,是他娘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供他吃供他喝,還想著送他去讀書。他隻恨那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畜生爹,他娘辛苦掙的錢都被那個畜生搶走,就連生病了,還被強迫著接客,甚至詛咒他娘早點死,這樣他就能訛上一筆銀子,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掙錢養他。
馬小四日日在心裡詛咒他,詛咒喝酒喝死,吃飯噎死,被人打死,所以在他心裡那個畜生早就死了。
“所以你家裡就隻剩下你和你的母親,對嗎?”
馬小四堅定地點點頭,道:“嗯,隻剩下我和我娘相依為命。”
林西轉頭看向春喜,道:“給我點碎銀子。”
春喜應聲,從錢袋裡掏出三兩多碎銀子。
林西接了過來,遞給馬小四,道:“你拿著錢去給你娘請個大夫,好好瞧瞧?”
馬小四怔怔地看著林西,沒想到他偷了東西,非但沒被送去衙門,苦主還給了他錢。
這些年馬小四受夠了冷眼和欺淩,隻要他說自己住在煙柳巷,迎來的一定是咒罵和驅趕,他們就像看臟東西一樣看著他,唯恐避之不及,從未有人想要出手幫他,他也逐漸麻木,沒想到今日他遇到了好人。
見馬小四看著他發愣,林西將銀子塞進他手裡,道:“銀子你拿好了,回家的時候小心點,彆讓人惦記上,懂嗎?”
馬小四回了神,攥緊手裡的銀子,恭恭敬敬地給林西磕了個頭,道:“公子大恩,馬小四永生不忘!”
林西轉身看向一旁拎著東西的守衛,將買的吃食都塞給了他,道:“這些與我們來說不算什麼,你也不用記在心上,早點回家吧。”
“娘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小四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也明白這個道理,若有一日,公子有用得到小四的地方,便到煙柳巷來尋我,小四定說話算話。”
林西點點頭,道:“好樣的!‘虎瘦雄心在,人窮誌不短’,隻要你有誌氣,將來定能有所成就,我看好你!”
“多謝公子!”
林西的這句話點亮了馬小四的眼睛,也點亮了他灰暗的人生,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銘。
看著馬小四瘦弱的身影遠去,林西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重了。
“死人了,死人了,大家快去看看啊。”
突然人群中出現騷動,林西轉頭看去,發現人群正朝東麵移動。
“走吧,咱們也去看看。”
楊瀟阻止道:“主子,那邊十有**出了命案,未免有人趁亂生事,我們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我們已出來一日,若那些人當真識破了我們的身份,早就動手了,又怎會等到此時?況且,有你和都督兩個高手在,還有三娘這個用毒高手,誰能進得了我的身?走吧,去看看,今日可是中秋遊園會,凶手在這種時候行凶,恐目的不純,需重視起來。”
不等楊瀟拒絕,林西便走了出去,春喜見狀連忙跟上,焦戰也緊隨其後。
花海棠看向楊瀟,笑著說道:“主子平日裡很是溫和,可一旦決定的事,卻也極難更改,你在主子身邊這麼久,該清楚才是。”
“清楚是一回事,是否出言提醒是另一回事。”
楊瀟說完,徑直走了出去。花海棠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緊跟著走了上去。
林西跟著人群往前走,來到了一處較大的空地前,空地正中的位置是一個大戲台,戲台上站著幾個穿著戲服的男女。其中一人倒在了戲台上,另外幾人或站或蹲地圍著一旁。
“郡王,郡王,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