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稍稍鬆了口氣,道:“活著就好。”
“主子不必擔憂,此事進展順利,我們隻需靜觀其變便可。”
林西看著楊瀟長長地歎了口氣,道:“表哥,你們行事向來穩妥,我並不擔憂事情進展是否順利,我隻是覺得……”
林西說了一般,便停住了話頭,說到底他是在現代社會長大的,所接受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利用他人性命來行事,他始終會心有不安,隻是事情已經辦了,再這般長籲短歎,顯得太過矯情。
“主子可是察覺哪裡不妥?”楊瀟與林西不同,再加上做了這麼多年的錦衣衛,心早就如鐵石一般,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
林西搖搖頭,道:“沒有,夜深了,表哥回去休息吧。”
“主子也早點休息。”楊瀟雖然心存疑惑,卻沒有多問,轉身離開了房間。
林西低頭看向手裡的書,卻已然沒了心情,將書放到了桌上,打算早點睡,忽聽門口又傳來敲門聲,他有些驚訝,揚聲說道:“進。”
房門被推開,焦戰從門外走了進來。
林西愣了愣,隨即問道:“找我有事?”
“聽楊瀟說主子有心事。”焦戰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林西搖搖頭,道:“沒有,表哥多慮了。”
“殿下向來仁善,可是覺得這般利用高真兒,心中過不去?”
林西訝異地看著焦戰,沒想到了解他的不是朝夕相處的楊瀟,而是焦戰。他自嘲地笑了笑,道:“若我真是這般想,你會不會覺得我假仁假義?”
焦戰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不遠也不近,不會讓林西覺得不適。
“殿下什麼性情,我們都清楚,怎會如此覺得?殿下不必覺得愧疚,殿下這麼做是在救她,不止是她,還有與高家沾親帶故的族人。”
林西一怔,隨即明白了焦戰的意思,他說的沒錯,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不止高真兒會死,凡是和高家沾親帶故的都得死,所以現在讓她受點罪,可以救很多人的性命。
這樣一想,林西心裡舒服了許多,笑著說道:“謝謝。”
“能為殿下分憂,是我們的使命,若殿下以後有煩心事,不要憋在心裡,可以和我們說說,雖然有可能幫不了殿下,至少能多一個傾述的人。”
焦戰話中用的‘我們’,而不是‘我’,聽起來不會讓林西覺得尷尬,反而很舒心。
林西點點頭,道:“好,我會的。”
“那殿下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好。”
看著焦戰走出房門,林西長出一口氣,心情輕鬆了許多,躺好後很快便睡了過去。
夢中,他來到一個叢林,四處都是茂盛的植被,甚至遮擋住了陽光。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叢林中,走了許久許久,就好似永遠走不到儘頭。突然一陣沙沙聲傳來,他警惕地回頭,悄悄繞到一棵大樹後,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隻斑斕大虎突然出現,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他吞吃入腹。
林西心裡一驚,抬頭看向身邊的大樹,二話不說,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老虎明白了他的意圖,一個跳躍便衝了過來,危機感激發了林西的潛力,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爬了七八米高,險而又險地躲過了老虎的利爪。
林西繼續往上爬,終於爬到了樹杈上,氣喘籲籲地坐了下來。老虎在樹底下徘徊著,不停地衝刺、跳躍,想要衝上去,將林西抓下來,可惜嘗試了很多次都失敗了,它似乎是放棄了,轉身離開了,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林西鬆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地爬了下來,朝著老虎相反的方向走。
突然,一陣勁風刮過,他猛地轉身,一隻龐然大物已經朝他撲了過來。它張著血盆大口,露出滿嘴獠牙,裹挾著一股腥氣,狠狠地咬了下來。
“砰!”
一聲沉悶的衝擊聲響起,林西奇怪地睜開眼睛,一條巨蛇正與斑斕大虎對峙。
這條蛇十分眼熟,分明就是時常在他夢裡出現的大蛇。
斑斕大虎發出陣陣怒吼,若不是大蛇阻攔,林西現在已經成了它的食物。
虎口奪食,真是膽大包天,它非得把這條臭泥鰍撕爛不可!
大蛇回頭看了林西一眼,金色的豎瞳似在安撫他,讓他不要害怕,它不會讓這隻小貓傷害他?
斑斕大虎被徹底激怒,咆哮一聲,朝著大蛇撲了過去,尖利的爪子,鋒利的牙齒,隻要碰上,便一定血肉模糊。
大蛇吞吐著信子,冷冰冰地看著它,尾巴一甩,便朝著騰空的老虎的腰抽了過去。
都說老虎是銅筋鐵骨豆腐腰,林西眼睜睜地看著那巨大的蛇尾,抽在斑斕大虎的腰上,剛剛還勇猛無比的大虎,頓時發出一聲慘嚎,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
大蛇遊動著龐大的身軀,以極快的速度追上大虎,在它即將落地時,又是一個甩尾,隨之而來的便是大虎的又一聲慘嚎。就這樣,凶猛的大虎就像球一樣,被大蛇拍來拍去,玩得不亦樂乎。
林西站在一旁看著,心裡的恐懼在大蛇出現的那一刻,便消失無蹤,他篤定了大蛇會救他,至於為什麼,或許應該可能因為他們在夢裡相熟吧。
玩夠了的大蛇遊到林西身邊,而大虎也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明顯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看著遊過來的大蛇,林西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身子,一個疑問立即出現在腦海,“為什麼不是溫的?”
“嘶嘶~”
大蛇轉過了身子,回頭看向林西,示意他到背上來。
林西收回思緒,猶豫了一瞬,便坐到了它背上,大蛇開始遊動,又快又穩,在叢林中穿行,很快便來到了一處山穀,這裡花團錦簇,蝴蝶翻飛,遠處還有瀑布,景色美得像仙境一般,這大概就是古人詩中的世外桃源。
大蛇轉過頭看他,發出嘶嘶的聲音,就好似在問他‘喜歡嗎’。
林西深吸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
大蛇俯下身子,將林西放了下來,還人性化的在他身上蹭了蹭,似是在說‘你喜歡就好’。
林西躺在草地上,枕著大蛇的尾巴,看著蔚藍的天空,白雲飄過,鳥兒翱翔,這畫麵美不勝收。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將林西從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床帳,緩了兩分鐘才徹底醒了神。
門外的人似乎知道他的這個習慣,等了兩分鐘,才出聲說道:“主子,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聽是焦戰的聲音,林西坐起了身子,道:“什麼時辰了?”
“辰時中。”
“好,我這就起。”
林西穿鞋下床,來到屏風前穿上了外衣,這才打開房門,讓焦戰進來。
“怎麼樣,布政使府什麼反應?”
焦戰將水盆放在盆架上,道:“昨夜高鑒將滿城的大夫都請去了布政使府。”
“肖王府那邊呢?”
“在高府附近的探子都被解決了,肖王府那邊還不知情。”
“很好,好戲開鑼,隻可惜我們看不到。”
為了不讓高鑒知道高真兒出事的消息,林肆一直都是暗中搜索,還派人盯死了布政使府,隻待高真兒回府,立即截胡,未達成統一口徑之前,不能讓她回家。這樣倒是省去了林西的麻煩,不用東躲西藏。
隻是接連三日過去,他們一無所獲,高真兒主仆三人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昨晚,楊瀟扮做胡憲宗和錦衣衛的對話,是故意說給高真兒聽的,目的就是為了禍水東引,讓高真兒對林肆心生怨恨,破壞林肆和高鑒的聯盟。之所以過去三天才動手,是因為焦戰手下有個能人,能模仿人的聲音,楊瀟這幾日一直在學。雖然隻有五六分像,但高真兒三日沒喝水吃東西,已經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也不會察覺異常,再加上花海棠的易容,能讓高真兒深信不疑。
錦衣衛將昏死過去的高真兒裝進麻袋,放到獨輪車上,故意在大街上溜達,撞上衙門巡夜的官差,在官差查問時,又故意丟下車子就跑,官差一看不對,兩人去追,兩人留下查看情況,發現了麻袋裡的高真兒。
高真兒是高鑒的寶貝,但凡蘭州城衙門裡的人,就沒人不認識,這一看不得了,兩人不好耽擱,連忙推著車去了布政使府。
門房一看是官差,便疑惑地開了門,又一看車上的人,差點沒嚇暈過去,慌裡慌張地去稟告,然後整個布政使府炸開了鍋。
高鑒看著一身是血,幾乎沒了氣息的高真兒,腦袋嗡嗡作響,連忙吩咐人,將城中的大夫都請了過來。
在十數名大夫的合力救治下,高真兒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
高鑒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怒火升騰。
高真兒的母親李秋娥擦了擦眼角,走到高鑒身邊,問道:“老爺,您不是說真兒在肖王府嗎?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
高鑒沒說話,臉色越發難看。
“老爺,您可不能就這麼算了,真兒……真兒差點就沒了,嗚嗚……”李秋娥說著又哭了起來。
“閉嘴!”高鑒煩躁地看著她。
李秋娥絲毫不懼,道:“老爺,您可是怕了肖王,親生女兒被糟蹋成這樣,都能忍得下去?”
“現在還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你怎知就是肖王所為?”
“女兒這幾日一直待在肖王府,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就算不是肖王所為,也定和他脫不了關係。”
李秋娥所言不假,高鑒心裡也清楚,道:“好了,一切等真兒醒了再說。”
李秋娥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到高真兒床邊。
高鑒出了高真兒的閨房,看向管家高興,道:“把幾名差役找來,我要問話。”
“是,老爺。”
高興清楚此事的嚴重性,在兩人送高真兒回來後,便沒讓兩人離開,一直在客房等候。
很快兩人便跟著高興來到了正廳,齊齊行禮道:“小人劉武、王山參見大人。”
高鑒揮揮手,道:“你們是如何找到小姐的,仔細說給本官聽。”
兩人對視一眼,劉武答道:“回大人,小人等半夜巡街時,發現一名男子推著獨輪車在街上行走,便上前查問。那人神情鬼祟,心虛之下放倒車子就跑。小人的兩個同伴去追,留我們二人在原地,查看麻袋裡裝的什麼,便發現了高小姐,小人等不敢耽擱,推著車來了布政使府。”
“你們在何處撞上賊人?”
“在朝陽街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