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常生活(上)(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6457 字 3個月前

正平四年正月初五, 雖已過臘月,但因尚未立春,天氣依然陰沉沉的,早起天上還飄了些雪粒子。寒日隱在雲層中,隻剩了一團黯淡無華的白影。

謝知慣例辰時起床,她起居向來規律,戌時睡、辰時起,午時再睡半個時辰午覺, 每天睡足六個半時辰, 少一刻鐘都不行。本來冬日寒冷, 起床最難, 可因她住的暖閣溫暖如春,早起到也不覺得難受。

因謝知作息規律, 連帶她康泰居的下人作息也十分規律,她乳母阿羅早她一個時辰便起來的,等謝知睜開眼睛, 就把她抱起來, 先伺候她淨麵漱口,然後端來一盞溫熱的清水, 一勺勺的喂謝知喝水。

謝知最初並不習慣這樣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伺候,但這裡的世情就是如此。如果她自力更生,祖母會認為下人伺候不力, 謝知不想給大家添麻煩。久而久之, 她也習慣了, 古代貴族驕奢淫逸的生活,已將她徹底腐化。

謝知喝完水,換好練功服,便去隔壁大廳裡跟女師打拳。大廳裡的擺設都移走了,隻有女師穿著短打坐在角落的胡床上。天氣天冷,謝知早起都在大廳裡鍛煉。她年紀小,也就每天跟女師打兩三遍拳法,再踢幾個毽子,運動量不大,大廳這點空間足夠。

“師傅。”謝知先給女師行禮。

“姑娘。”女師起身,先領謝知打了一套引導術熱身,然後再幫謝知活動筋骨,等謝知關節徹底活動開,才開始帶謝知打拳。

謝知還不滿周歲,女師就過來伺候她,她三歲以前女師隻是侍衛,三歲後她才開始跟女師學打拳。謝知也不想成為武林高手,就想好好鍛煉身體,不要生病,在這個醫療不發達的年代生病是要命的。

跟女師學習的還有她四個姑姑,但因為早起太累,她們最多堅持半個月,就沒再過來過。謝知也不在意,鍛煉是挺辛苦的,要不是她前世就養成每天鍛煉的習慣,也堅持不下來。

等謝知打好拳、踢完兩百個毽子,已出了一身汗。阿羅早備好熱水,快手快腳的給謝知洗完澡,再喂她吃完早膳,才替她換上正式的衣衫,“早上外麵還下雪珠子,姑娘要穿的暖和些再去上課。”

“好。”謝知任阿羅給自己穿上皮襖、裹上大毛鬥篷、懷裡揣個暖爐,還叮囑自己的筆墨丫鬟帶上一件羊毛披風,怕她在上課時受涼。

其實謝知上課的書房,雖沒有像她起居的暖閣一樣設有火地,也安置了一麵火牆,屋裡還有兩個備用炭盆,一點都不冷。不過這事謝知不會跟乳母辯解,因為有一種冷叫乳母覺得你冷。

公主府每棟建築都有遊廊相連,即使天上在下雪,謝知也不用打傘,謝知邁著小短腿,走了一盞茶功夫才走到書房。書房裡謝大郎、謝二郎正在寫功課,他們已經上過半個時辰課。

察覺妹妹進來,兩人也沒抬頭,依然專心致誌的寫自己的功課。謝知輕手輕腳的走到屏風後,恭敬的對倚在窗前的先生行禮:“先生。”

謝知的先生姓劉,是個沒落的世家弟子,因才學平平,又沒後台,清官他當不上、濁官他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最後當了謝簡的幕僚。謝簡覺得他才學雖平平,但根基紮實,人又有耐心,很適合給孩子啟蒙,故請他當了孫子的蒙師。

事實證明,謝簡很有識人之明,劉先生果然是一位非常好的蒙師,謝大郎、謝二郎跟他上了幾年學,已經將五經通讀一遍,現在又重講五經,並開始訓練兩人寫策論。同時孫女的啟蒙,謝簡也交給劉先生。

“小娘子。”劉先生對謝知微微頷首,接過謝知雙手奉來的功課,全是她昨天回去臨摹的大字。

謝知剛進學,劉先生以詩經作為她的蒙書,同時佐以《爾雅》、《說文解字》,謝知每學一首詩,都要把裡麵出現在《爾雅》、《說文》上的字挑出來,背熟其釋義,同時還有了解每首詩所代表的含義。

這樣的學習工程不小,但謝知學得不慢,她大約每天學一首詩,如果有長詩就多學兩天,詩經裡有三百餘首詩詞,照謝知的進度,差不多一年就能學完。這樣的速度曾讓劉先生很詫異,就算是謝大郎和謝二郎都上了一年半才把詩經學會。

他並不知道這還是謝知有所保留的結果,如果她真放開去學,三本書三個月就能學完。但她現在到底還是五歲幼童,不能太驚世駭俗。除了讀書,謝知每天還會臨半個時辰大字。這對她來說是不小的挑戰,畢竟她才五歲,人小體弱,手腕力度不夠,每次寫到最後都會手酸。

幸好她現在臨摹的還是篆書,比起楷書、隸書,篆書難認但好寫,橫平豎直,不需要想太多。當然這也隻是最基礎的臨摹,想要深入寫小篆,花費的功夫一點都不比彆的字體小。

謝簡讓謝知先寫篆書,是想讓她一起把小篆也認了,畢竟家裡有很多古籍都是篆書寫成,而謝知是準備在書法上刷成就的,所以臨摹得更認真。這個時代類似她那個年代的南北朝時期,文化百花齊放不假,但最容易讓人出名的還是書畫之道。

尤其是書法。一個人隻要書法寫得好,就可以被人捧成名士,可以讓人忽略他大部分缺點。就比如她祖父,根據阿娘私下跟她透露,其實祖父為官成就遠遠比不過她曾祖父,但是她祖父最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他寫字寫得比他爹好看。

還經常自得其樂的說自己的書法是中上品,比他父親中中品好。謝知完全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麼區彆。不過能讓她那個老狐狸祖父,做出隨身攜帶大家書法作品,時不時的品鑒、臨摹,就可想書法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謝知早過了張狂的年紀,她想給自己刷名聲,也不是單純為了揚名,而是想抬高自己的地位。這個地位不單指在長輩心目中的地位,也指她的社會地位。誠然這裡是個純粹男權社會,女人天生比男人弱勢,但同樣也是強權社會,隻要夠強,某些女人是可以讓人暫時忽略她的性彆,比如將皇帝壓得動彈不得的崔太後。

當然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她才五歲,想讓自己達到崔太後一樣的地位是異想天開,那就先從小目標做起,先增加自己在眾人眼中的份量,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很優秀,舍不得輕易舍棄自己。書法是她的第一次嘗試,也是一次長期試驗。如果能成功,她將來受益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