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秦家往事(三)(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9305 字 3個月前

等謝蘭因帶著女兒回房, 她才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她擔憂的說:“這樣子怎麼能成親?”謝蘭因很早就知道秦紹的存在,據說他曾是秦老將軍和秦宗言最疼愛的孩子,一出生就給他取名為“紹”。紹,繼也,也就是說他出生時,秦宗言是想他做自己的繼承人。

可看秦紹現在的樣子,哪有半分像秦氏繼承人的模樣?秦家的兒子, 不管嫡庶, 都如秦紘般各個文武雙全、溫文爾雅, 相比之下, 秦紹就是被野獸養大的野孩子。謝蘭因想到鬱久閭氏身邊片刻不離的那五條獒犬,或許秦紹真是五條獒犬養大的吧?

“姑父能提出這門親事, 總能法子讓兩人順利成親?”謝知說。

謝蘭因歎氣,就算勉強成親,這對夫妻將來怎麼相處?秦宗言到底在想什麼?

“阿娘, 你以前見過秦紹嗎?”怎麼看阿娘好像之前就認識秦紹的?

“我沒見過他, 但我知道他的母親鬱久閭夫人。”謝蘭因神色複雜的說。

“鬱久閭夫人?”謝知一怔,“不是說貴妾嗎?怎麼能稱夫人?”夫人又不是隨便能稱呼的, 一定要又朝廷的誥命才能稱呼,鬱久閭氏就算是貴妾也是妾,何來稱夫人的資格?

謝蘭因搖頭說:“不, 她有誥命, 而且她的誥命比慕容氏還早, 當初慕容氏還是庶人,她已有誥命了。”

“什麼?大父沒有打聽清楚嗎?他為什麼不說?”謝知驚得跳起來,時下的婚姻大部分都是一夫一妻,但也不是沒有例外的時候,如果鬱久閭氏有誥命,誥命得的還比慕容氏早,那到底誰是妻誰是妾?她跟阿娘關係怎麼算?難道是平妻?這平妻不是中那種所謂平妻、實際是寵妾滅妻的情況,而是真正意義上地位相等的兩個夫人。

“因為說不說已經沒有意義了。”謝蘭因輕歎,“她瘋了。”鬱久閭氏是秦家的禁忌,因秦宗言和柔然的關係,謝蘭因曾特彆關注過她,知道她被秦宗言關在彆院,所生的一子一女,兒子從三歲起就同她一起關在彆院,沒人教養,甚至有時吃食都是鬱久閭氏養的五條獒犬找來的;女兒沒有關在彆院,但是八歲就被秦宗言嫁人了。

謝蘭因還曾想過,她要是鬱久閭氏,哪怕為了兒女也要奮力一搏,如果還是沒法子離開彆院,還不如帶兒女死了算了,可真聽到鬱久閭氏的情況,她才知道為什麼鬱久閭氏沒有任何反抗,因為她已經瘋了。鬱久閭氏在秦家口碑並不好,據說是因為她得寵那幾年害過不少人。

可謝蘭因稍稍打聽就知道鬱久閭氏隻是脾氣驕橫,但不殘暴,她得寵那幾年是得罪不少人,但要說害人也不至於,她在秦家名聲如此不好,還是因為她現在失勢了。眾人故意貶低她,討好她這個得寵新夫人。

謝蘭因並不知道秦宗言跟鬱久閭氏之間發生什麼事,兩人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才能讓他如此對自己的親骨肉和一個跟他同床共枕多年、替他生有子女的女人,將來如果父親跟他交惡,他又會怎麼對自己?

謝蘭本不想跟女兒說這些糟汙事,但轉念一想,宮廷比秦家黑暗百倍,帝心更難測,男人狠心起來,足以讓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還是要告訴阿菀,讓她注意跟拓跋曜相處時的分寸。當然這話不能現在說,要等秦宗言走後,她們回謝家再說。

“瘋了?”謝知一怔,“那她現在在哪兒?會來參加秦紹的婚禮嗎?”

謝蘭因搖頭,“她瘋得都不能見人,肯定不能來參加。”謝蘭因想到明天還要過聘,就忍不住的頭疼,“怎麼這麼急定下親事?”

“好像是因為於太妃時日無多了。”謝知說。

時日無多?謝蘭因想到秦紹那個樣子,於太妃看到這個外甥女婿會不會死不瞑目?

如果於太妃看到真實的秦紹肯定會死不瞑目,但是秦宗言怎麼可能讓秦紹瘋瘋癲癲的去迎娶新娘?

但就如謝知所言,秦宗言會答應讓這門親事,自然有手段讓長子乖乖娶妻。他從府衙回來,聽說謝蘭因差點被秦紹攻擊,他麵上波瀾不驚的在書房換好常服,將秦紹、秦紘喊到校武場,揮退下人,無視秦紹驚恐的目光,對著跪地正要求饒的他就是一腳。

“嘭!”隨著秦宗言的一腳,秦紹整個人飛了起來,後背重重的撞在演武場的牆上,然後沉沉的墜地,秦紹疼的整個人蜷成一團蝦米,額頭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秦宗言毫不留情的上前一把抓住長子的脖子,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我許你出來嗎?”

秦紹被秦宗言勒得臉皮紫漲,想要四肢亂蹬的掙紮,但偏偏手沉得仿佛灌鉛般,怎麼都抬不起來,秦宗言冷冷的看著長子的臉色由白轉青,直到他開始翻白眼,才鬆手將他丟到地上,“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們兄妹都送回去,我的長子、長女誰都可以當。”

秦紹被秦宗言丟在地上,大口喘氣、渾身發顫,但秦宗言的話讓他打從心底打顫,他顧不上虛軟的手腳,慌亂的爬到秦宗言腳下,嘴裡含含糊糊的叫著:“阿爺、阿爺——”

他雙手顫抖的捧起秦宗言的腳,想要親吻他的鞋麵,卻被秦宗言一腳踢翻在地,他漠然道:“我不是你祖父,不缺狗伺候。”他偏頭問始終靜默站在一旁的秦紘:“要留他嗎?”

秦宗言的話讓秦紹渾身發抖,他知道父親真對自己動了殺心,就因為他嚇了那對母女?秦紹癡癡想著那對像畫裡走出來的母女,當年阿娘也是這麼抱著阿妹的,可為什麼一眨眼什麼都變了?

阿耶明明應該抱著阿妹,給阿妹當馬騎,而不是抱著一個不相乾的人。阿娘明明說他的名字是阿耶給他取的,紹,繼也。他是阿耶最疼愛的兒子、阿妹是阿耶最疼愛的女兒,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阿娘騙他!

秦紘雙目微垂,低聲道:“父親,他是我兄長。”

秦宗言淡聲吩咐道:“五十鞭,讓他清醒清醒。”

侍衛們上前將秦紹捆起來倒掛,用藤條鞭紮紮實實的抽了秦紹五十鞭,因為秦宗言隻是懲罰兒子,並不是鞭打犯人,所以鞭子落在秦紹身上隻讓他感覺劇痛,但不會留傷疤,也不會有內傷。

秦紹疼得眼淚直流,但他不敢大聲痛叫,隻嗚嗚的哀求。秦紘眼觀鼻、鼻觀心,他已習慣父親對秦紹的格外嚴厲。待五十鞭抽完,秦宗言看著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長子:“把自己洗乾淨,去給夫人道歉。”

秦紹掙紮的由侍衛扶起來洗漱,待秦紹被人拖下後,秦宗言說:“我被你祖父逼著立誓,要好好對他,可你沒有,以後他就給你處置,死活我不過問。彆覺得他是被狗養大的,就是一條狗。”

秦紘低聲道:“我知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在四年前,秦紘或許對父親還有幾分怨氣,現在已經不會,如果他還這麼小家子氣,也枉費父親這四年對自己的精心教養。

父親當年對他們母子已經儘力安置了,母親的死也不是父親願意看到的,那時連阿翁和外翁都死了。就是秦紹怎麼安排他暫時沒想好,但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讓阿耶擔任弑子罪名。

秦宗言微微頷首,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你也去換身衣服,一會陪你母親和阿妹用膳。”

“是。”秦紘應聲而下。

秦宗言起身往正房走去,他臉上仍帶著幾分陰沉,下人們皆不敢上前觸他黴頭,遠遠避開。他直到聽到房裡謝蘭因和謝知輕軟的對話聲,神色才一下轉為柔和。

房裡謝知正在給謝蘭因將於闐國在哪裡,書上也有寫,但是“在且末西北,蔥嶺之北二百餘裡。東去鄯善千五百裡,南去女國二千裡,去朱俱婆千裡,北去龜茲千四百裡,去代九千八百裡。”這種話是個人都看不懂。

她隨手畫了一張中國地圖,指出塔裡木盆地所在,謝知方向感不強,但是她知道全國地圖、全世界地圖,就算地理盲也能知道哪個國家在哪裡。

平心而論,這時候的魏國領土真不算大,好多地方都是一個個的小國家。當然梁國更小,更南麵過去也是一個個南蠻小國,後世華夏經濟發達的某個省會迄今還沒開放出來,還是罪犯的流放之地。

謝蘭因見女兒隨手畫出,大吃一驚,“誰給你看過輿圖的?”輿圖是軍事機密,就算父親以前曾為中書令都不許私下擁有輿圖。秦宗言是將軍倒是可以,但是一旦卸任,他手中的輿圖必須上繳。謝蘭因倒是見過輿圖,是蕭賾給她看的。

謝知愣了愣,輿圖怎麼了?她想了想說,“陛下書房裡有輿圖。”拓跋曜寢室的書房裡的確有地圖,不過畫法跟現代地圖不同,看著感覺略抽象。

謝蘭因歎氣,“你們真是小孩子,他怎麼能給你看輿圖?以後你就當永遠沒見過輿圖。”

“我知道。”謝知雖不明白阿娘為什麼這麼緊張,但肯定輿圖不是一般人可以知道的。

“於闐國有什麼重要的地方嗎?”謝蘭因問。

“他們出產羊脂玉算不算?”謝知哪裡知道於闐國有什麼重要地方,就算先生也不會跟她講這種事,或者她下次可以去問問拓跋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