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家往事(四)(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9357 字 3個月前

謝蘭因驕嬌的模樣, 讓秦宗言朗朗一笑,抱著她如哄孩子般的搖晃,“我跟阿狼的親娘慕容氏是表兄妹,她比我小半歲,是我阿舅唯一的孩子。或許是從小喪母、阿舅又是男人,再疼愛她,也沒法像母親一樣關心她,所以慕容氏膽子很小, 又喜歡胡思亂想。”

思及往事, 秦宗言嘴角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笑意, “小時候我們幾個男孩子誰都不敢跟她玩, 因為她不順心就會哭,她一哭、阿公、阿舅就打我們。”他沒有說他跟鬱久閭氏的事, 反而說起了他跟慕容氏的往事,他口中的阿公是慕容氏的祖父,也就是他的外祖父。

謝蘭因肯定的說:“慕容氏一定是讓著你, 她跟你一樣大, 怎麼可能打不過你?”她在八歲以前都是壓著阿兄打的,阿兄從來打不過他, 她還比阿兄小一歲。

秦宗言哭笑不得,阿鏡就喜歡關注這些不重要的事,“我阿舅沒有兒子, 我從小是阿舅養大的, 他把我當親兒子。阿公也把我當親孫子, 慕容家並不富裕,阿公和阿舅有個馬場,我們小時候都要跟阿舅、阿公一起乾活,阿舅、阿公時常指著馬場說,將來這些都是給我的。”

謝蘭因聽得出神,她跟生母的娘家人感情並不好,她當皇後時還找借口讓舅母和外祖母在自己宮門外跪大半天,外祖母回去就大病一場,為這事阿母足足有半年沒理她,謝蘭因也不在乎。

她早知道他們三兄妹加起來,在阿母心中份量都比不上過外翁、外婆。舅舅、舅母的疼愛,謝蘭因也在幼時感受過,現在回想起來隻覺惡心,她跟郗家誓不兩立。

“我母親在我二歲就去世了,阿公、阿舅疼我,時常接我去玩,等丘穆陵氏入門,她不喜見我,我也一樣不喜她,便常住阿舅家裡,我是我阿公、阿舅養大的,他們教我習武、教我騎射,教我要像草原男兒一樣心胸開闊,老子不給我家產,我就自己去掙,彆跟女人計較。”

秦宗言的話得來謝蘭因一聲輕哼,女人怎麼了?女人就一定要小家子氣?你們男人才小家子氣。

秦宗言笑著將妻子摟得更緊,“阿公說他不懂我們漢人的東西,但漢人能比他們富裕,知道很多他們不知道的,說明漢人比他們強,所以他親自去找我父親,讓我父親給我找個好先生。他說他不懂什麼先生好、什麼不好,他隻要我父親最信任的幕僚教我。”

其實慕容鮮卑漢化比拓跋鮮卑還深,阿公怎麼可能真不通文墨?他就是給自己找跟老頭子親近的借口。隻是他跟老頭子大約天生沒父子緣分,相看兩相厭。他一定是上輩子欠老頭子債不還,所以這輩子要給老頭子當兒子,替他做牛做馬、他死了還要替他收拾殘局。

謝蘭因羨慕的說:“你阿公對你真好。”她就沒這麼好的外翁,不過她有大母,她大母還說,如果她大父還在,他一定會很疼很疼她的,他就想要個漂亮聰明的孫女。謝蘭因用力的眨眨眼睛,如果大父還在,哪有河東王和李老嫗蹦躂的餘地?大父抬手就能把他們掐死。

“我阿公一直對我很好。我十二歲那年回到我父親身邊的,是阿公把趕我回去的,他說我們秦家是武將世家,軍功要上戰場打出來的,他把慕容家的弟子都給我當親衛,讓他們保護我。我一回秦家,父親就派我去剿匪。我五歲就跟父親上戰場,在阿公、阿舅那裡也時常跟他們去清掃狼群,加上我有五百慕容氏弟子護衛,這次任務完成的很順利,軍中都誇我是小將軍。”

“丘穆陵氏因此想陷害你?”謝蘭因問。

秦宗言淡淡一笑,“我常年在軍營,她在內院,她手再長也伸不到軍營來。她見外麵找不到治我的法子,就動了後院的主意,她提出要把自己死去大哥的長女嫁給我。”秦宗言從小不在父親身邊長到,母親早逝又遠沒有丘穆陵氏得寵,秦六郎現在是糊不上牆的爛泥,小時候卻十分聰慧,同樣也是五六歲就跟父親巡視邊防,秦老將軍的心自然偏向了繼妻和幼子。

丘穆陵氏說,長子跟她不親近,對她多有誤會。她為生孩子時,就能用枕頭風把秦宗言趕走,現在有了備受丈夫疼愛的兒子,秦老將軍心已經徹底站在她這裡了。聽妻子說兒子不敬她,就想教訓兒子,丘穆陵氏假意攔下,說孩子長大了,又是小將軍不能打他,不然他怎麼在軍中立足?

秦老將軍覺得妻子是一心為長子著想,妻子說想把侄女許給長子,親上加親。秦老將軍也希望家庭和睦,也很讚同這門親事。他答應,秦宗言又不傻,怎麼可能會答應娶丘穆陵氏的侄女?他跑回舅家,征求舅父同意後,先在慕容家娶了表妹。這是不告而娶,可表妹是阿母的侄女,父親不想認也隻能認。

秦宗言歎氣:“我當年也是少年意氣,故意跟老頭子賭氣,我想老頭子看在慕容家的份上也不敢不認這門親事,卻沒想到這對表妹不公平,害得老頭子一輩子都對表妹有意見。”如果他在娶表妹之前取得老頭子的同意,老頭子或許就不會對慕容氏先入為主的厭惡,或許也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娶妻娶賢,丘穆陵氏是天生敗家女,娶她是秦家的磨難,就算你不是不告而娶,丘穆陵氏也有彆的法子讓大人公厭惡慕容姐姐。”謝蘭因寬慰秦宗言,她當年不也是阿兄明媒正娶的皇後,可李老嫗照樣不喜歡她。謝蘭因本來是不喊慕容氏姐姐的,可現在想想她也挺可憐的,死者為大,她又比自己年長,尊敬她些又何妨。

謝蘭因不覺得秦家的混亂是丘穆陵氏造成的,她是心術不正,可要沒有男人支持,她一個女人怎麼能在秦家興風作浪?但是謝蘭因又不傻,不可能在丈夫麵前說自己公公的壞話。秦宗言對父親意見再大,也不樂意聽到有人說自己父親壞話,即使這個人是他妻子。

果然謝蘭因的話讓秦宗言神色微緩,“我跟表妹的親事是母親定下的,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答應阿公、阿舅娶表妹,以後從我跟表妹生的兒子裡選一個過繼到慕容家。”

謝蘭因目瞪口呆,還能這樣嗎?慕容氏又不是沒有六親斷絕,族裡會答應從外孫子嗣中過繼?

秦宗言解釋道:“慕容氏鮮卑人,規矩沒有漢人那麼大,再說我阿公和阿舅是族長,他們在族裡向來說一不二。”

“後來呢?”謝蘭因問,從秦宗言的描述中她能感覺出,秦宗言對慕容氏是有感情的,不是男女情愛也有兄妹之情,且他對他外翁和舅父感情很深,怎麼都不像是負心薄情害慕容氏早逝的人。

“因為家裡是丘穆陵氏掌權,我也不敢把表妹放在懷荒,正好高宗下旨讓武將女眷入京,我借機把表妹送到京城,京城裡有陳留,陳留是個好人,有她陪著表妹,我也放心。”秦宗言歎息,“本來我都跟表妹說好,等她年紀再大點,我再把她接回懷荒,我們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多生幾個孩子,從裡麵選個最武勇的過繼到慕容家。”

秦宗言跟慕容氏結婚時才十二歲,秦宗言知道女子太早生產對身體不好,慕容氏他妻子,又不是生產工具,他是準備等慕容氏滿了十五歲再圓房的。這些事他都外翁、舅父都解釋清楚,他們也很支持他,還讓他放心去處理家裡瑣事,好早點跟慕容氏團聚。

“那後來你為什麼要納鬱久閭氏為貴妾?”謝蘭因問。

“是丘穆陵氏設計逼我娶鬱久閭氏的。”秦宗言神色陰鬱,“我把表妹送走以後,她還是不死心,以我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為由,要給我找侍妾,還說這是我第一個侍妾,有可能是我長子的母親,身份不能太低,所以要納就要納貴妾。”

謝蘭因不可置信,“大人公許她這麼做?”男人未娶妻而有庶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娶妻後,妻子尚未生子,就納貴妾生子,這不是跟親家結仇嗎?

“老頭子覺得慕容氏體弱,擔不起秦氏主母之責,隻適合當擺設替丘穆陵氏留在京城,我在這裡還需要有個真正的妻子。”秦宗言淡淡道。

謝蘭因說:“所以她再讓她侄女嫁給你當貴妾?”

“她倒是想,可惜她侄女不配合,跟人私奔了。”秦宗言說,他身份再高,都是常駐邊關的武將,懷荒哪裡及得上京城?當妻她都覺得委屈,當妾就更不願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人私奔了。

謝蘭因:“私奔……”她阿娘給她講得第一堂課就是奔者為妾,讓她千萬不要學人被情愛衝暈頭腦。

秦宗言繼續道:“她有五個侄女,但就這個年紀最配,餘下年紀都小,她既然打著為我綿延子嗣的名號,就不能找太小的人。她跟丘穆陵家交惡,家族不可能給她提供族女,她外家是皇室更不可能,就把主意打到她外祖母的娘家。”丘穆陵氏的外祖母是柔然大族的貴女,家族世代跟柔然皇室聯姻。

“丘穆陵氏在嫁我父親前,曾有個表兄未婚夫,就是出自她外祖母的娘家。是她表舅的嫡長子,因不慎騎馬摔死,她才再嫁給我父親。她表舅母是柔然宗女,她借口想念表舅母和表妹,讓表舅母帶著表妹來秦家看她。

她表舅母當時帶了四個女孩子過來,一個是她表舅母的嫡女、一個是她表舅母的侄女,也就是鬱久閭氏,還有兩名庶女,這兩個庶女本來是她們要塞給我做妾的人。”秦宗言說道最後,語氣嘲諷,他們把自己當什麼了?真以為送個女人來他都要嗎?

“那後來為什麼變成鬱久閭氏了?她可是柔然宗女。”謝蘭因問,她困惑為何柔然皇室宗女會當他的妾。

“柔然宗女沒你想象那麼尊貴,就算是柔然的公主,也不過是需要她們才是公主,平時她們也要跟女奴一起乾活的。”秦宗言說,柔然已沒有以前那麼強盛,柔然可汗都是一夫多妻,受寵的可敦生下的公主自然是萬分嬌貴,年老色衰的可敦生下的女兒,也就是有個身份,連大貴族都不屑跟她們聯姻。

“可她對魏國還是柔然宗女。”謝蘭因說,不尊貴是對內,對外她就是柔然宗女。莫說柔然公主,鮮卑公主、漢家公主不都如是?天底下女子不管身份如何,尊貴與否都是男人決定的,而不是女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