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汝南王(下)(2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10690 字 3個月前

謝灝說:“他想娶四娘為妃。”汝南王或許在同齡人中屬於城府頗深的,可怎麼可能瞞得過謝灝?

謝知問:“阿耶你願意?”

謝灝莞爾:“我都賠上一個孫女,難道還要再賠一個女兒?”謝灝可不準備讓自己女兒入宮。

“孫女?”謝知吃驚的問謝灝,“大父準備送我哪個侄女入宮?”

“這也不是你大父決定的,是你嫂子和你侄女自己求來的。”謝灝淡淡道,他唯一的嫡子年紀尚小,長子是父親養大的,跟嫡出也沒區彆,謝寶珠作為謝家的長孫女,又是公主之女,身份高貴,等閒人家她肯定是看不上的。加上太皇太後有意撮合,謝寶珠滿心滿眼的隻有太子,一心要當太子妃。

“可是太子不是——”拓跋曜不是要廢太子嗎?謝知之前就跟祖父說過這件事。

“太子事關國本,豈可輕易廢立,陛下縱有廢太子之心,也不一定能成事。”謝灝說著謝簡的顧忌,即使謝知說拓跋曜可能廢太子,謝簡也要考慮現實的可行性,“且這是太皇太後主動提出的,若我們拒絕,謝家跟崔家就沒和解的可能。你嫂子和你侄女也不會聽我們的勸告。”讓寶珠當太子妃,不僅可以跟崔家暫時和解,同時也是陛下迷惑太皇太後的招數,謝家在陛下的船上下不來了,莫說陛下隻要一個太子妃,就是要謝家人的命謝家也隻能受著。

謝知匪夷所思:“她們就不擔心殺母立子的傳統?”

“如果寶珠真能成太子妃,她就是魏國立國迄今唯一一個由正門迎入的太子妃、你以為誰都是你,連皇後的榮耀都能放棄。”謝灝意味深長的說,“殺母立子又如何?他目前還隻是太子,等他真正登基還不知道要多少年。”不是所有人都有阿菀這份放棄榮華富貴魄力的。

謝知冷笑:“崔老太會讓寶珠當太子妃?我看頂天一個良媛,弄不好還要跟彆家貴女並立良媛,就算當了太子妃又如何?太子妃又不是一定要是未來國母。這點大兄還看不透?”魏國本就是鮮卑當政,他們再漢化,也不是漢人,對漢人禮儀沒那麼重視,就算是漢人皇帝,也有不立正妻為後的事例。

“他看透有何用?寶珠又聽不進去。”謝灝見過謝寶珠兩次,兩次印象都很不好,他也不太在意這孫女。這也不能說他無情,感情本來就是處出來的,謝灝自己本身子女夠多,孫子孫女更多,誰會在乎一個隻見過兩次麵,幾乎等於陌生人的孫女?

謝知想到高平的脾氣不由微微搖頭,貴為公主的她定以謝家未來的塚婦自居,當年她沒離開京城時,她就自詡自己長子長女是謝家嫡長子、嫡長女,就她這種自高自傲的想法,讓寶珠當太子妃完全可以理解。

謝家對女孩子本就放縱,女孩子本身願意學就有人教,不願意學,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也沒人說你。寶珠想要嫁太子,高平支持,大兄估計勸過幾次,見實在勸不來,他可能也不管了。當父母都不管,祖父祖母更不會管,祖父甚至是樂見其成,這對謝家有好處,橫豎一個曾孫女,謝家又不缺女兒。

謝知憂心忡忡的問:“四娘會不會被汝南王引誘過去?”謝知沒見過謝寶珠,對她感情肯定比不上四娘。謝寶珠的爹娘都不擔心,她身為姑姑更沒立場擔心她,她還是關注四娘吧。謝家權勢夠大了,不需要再出個未來皇後錦上添花。汝南王現在就可以算計四娘為自己謀福利,將來也能為壓製謝家而冷落廢掉四娘。四娘那麼單純的孩子怎麼能經受得住這種情況?

“不會。”

謝知狐疑的望著阿耶,他語氣這麼肯定,四娘這是心裡有人了?

謝灝說:“我不許,她怎麼嫁?”他又不是蠢兒子,連妻子都管不來。四娘是獨孤氏唯一親自養大的孩子,她嘴上重男輕女,總把女兒壓在兒子下麵,但四娘要真出什麼事,獨孤氏估計都活不下去,謝灝怎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且除了阿菀,四丫頭也是他費心最多的孩子了,謝灝也不忍看這傻丫頭走絕路。

有了父親的保證,謝知放心了,“阿耶,你覺得汝南王脾氣如何?”不準備嫁女,不代表不投資,“要不要讓幾個弟弟來平城給汝南王當伴讀?”也不一定非要後宮安插個棋子,朝堂有個天子近臣也挺好的,就像祖父跟拓跋曜。

“我已經讓你幾個弟弟來平城。”謝灝說,女兒能想到的,他早想到了,思及汝南王這些天的行事,“以一個半大的孩子而言,汝南王行事心智都不錯。”在沒有人督促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天天不拉功課,這是連一般成年人都做不到的。

謝知問:“怎麼說?”

謝灝意味不明的一笑,“他入住行宮第一天,他的內給事韋慶就打殺一個小內侍。”

謝知一怔:“為何?”皇族殺人不用受懲罰,但任何一個有意太子之位的皇子都不會擔上濫殺無辜的名聲。韋慶是汝南王的人,他行事就代表汝南王。

“杖斃的內侍是京兆王派過去試探的棋子……”謝灝簡單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要是汝南王在肯定很奇怪,因為謝灝說的經過仿佛他親自看到的一樣。

謝知疑惑的問:“您在汝南王身邊安插了人手?”不然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謝灝說:“你大父的人。”汝南王來平城後,父親就把汝南王身邊人員的名單給他了。

謝知感慨:“皇家的孩子果然沒一個是簡單的。”

“所以我不想四娘跟皇子有糾纏。”四娘根本玩不過汝南王。

“那不能讓他們現在分開嗎?”謝知問,這麼相處下去,謝知擔心兩人日久生情。

“現在這麼做太明顯,汝南王年紀還小,等他大一點再說。”謝灝說,不行就讓四娘早點成親。

謝知忍不住再次感慨:“果然是皇宮裡出來的孩子。”才十一歲的娃娃就開始為自己未來的婚事打算,她隻能說不愧是拓跋曜的兒子,拓跋曜當年也是這麼早熟的。

謝知在來的路上就跟阿生說,以後要長住阿翁家裡,不過她會時常來陪他,阿婆也會經常過來,阿生舍不得阿娘,抱著阿娘哭了好多次。幸好謝灝對外孫很有耐心,知道他被他爹娘養的嬌,平時閒暇就帶著他玩,晚上也跟孫子睡一屋。經過謝灝一個多月的努力,阿生漸漸開始依賴起阿翁、阿婆,獨孤氏本就嬌慣孩子,阿生聰明伶俐又乖巧可愛,一聲聲阿婆叫的獨孤氏心都化了,恨不得把阿生捧在手裡嗬護,連謝灝一時都退了一射之地。

謝知見狀徹底放心兒子留在父親這裡,就是趕來的秦紘都想不到嶽父對阿生居然有這麼耐心。

因汝南王在,秦紘也不好長期待在秦家,隻能暫時住在客棧,甚至都不敢出現在阿生麵前,生怕他不小心說漏嘴。謝知見夫君可憐,兒子又開始黏糊自己父親,便提早離開,她生完阿生後就沒出去玩過了,好容易碰到兩人都有空的時,她要跟五哥培養感情。

女兒的話讓謝灝夫妻麵麵相覷,獨孤氏對謝灝道:“阿菀真有趣。”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三歲了,還要培養什麼感情?

謝灝啼笑皆非,“從小就屬這丫頭鬼主意最多。”

謝知不知道阿耶對自己的腹誹,她正甜蜜蜜的跟五哥合騎一匹在郊外散步,兩人都換了便裝,侍衛們都遠遠的跟在後麵,沒有湊上來當煞風景蠟燭。謝知戴著輕薄的羃離仰頭對秦紘甜甜微笑,秦紘不動聲色的四處觀望,見四處沒人,低頭隔著羃離在妻子臉上印下一吻。

謝知輕笑著往秦紘懷裡靠,秦紘一手摟著她,一手握著韁繩策馬徐行。古代工業不發達,到處都是現代人推崇的自然風光,可如果不穿越成貴族,平民的生活,現代人一天都過不下去。她現在特彆能了解某位詩人為何會稱讚冒煙的巨大煙囪是盛開著文明的黑牡丹。不過現在跟五哥一起走,就算是臭水溝她都覺得美,“五哥,我們這兩天慢慢走過去好不好?”五哥不能離開駐地太久,這就當他們蜜月旅行了。

“好。”謝知開口,秦紘哪有不答應的,“你累了就跟我說。”阿菀騎術好,但耐力一般,沒法子長期騎馬,秦紘擔心她會受累。

正如秦紘所料,謝知騎了一個多時辰,就覺得雙腿受不住,她皺著眉頭看著四處,“五哥,我累了,附近有休息的地方嗎?”

不比謝知這種在家都不怎麼分得清東南西北的廢材,秦紘對附近的路段都很熟悉,附近沒有暫時可以借宿的塢堡,但有一塊可以露宿的荒地。秦紘取出哨子吹了一聲,遠遠跟在兩人的身後的侍衛聽到哨聲忙策馬趕來,一行人快馬往荒地馳去。

秦紘說的荒地是他們行軍來回時偶爾會露宿的一塊平地,大約可以供四五百人露宿,附近有一條河流,四周挖了深深的防火溝渠,如果荒地上雜草過多,可以先放火燒草。

謝知沒想他們到荒地時,已經有人在荒地露宿了,是一群約有百人左右的貧民,大部□□上都沒有穿衣服,偶爾有幾個身上披爛布的人已屬於其中衣衫整齊的人。謝知不由輕輕的“啊”了一聲,畢竟這麼多裸|體男女突然出現,對她的衝擊還是很大的。

秦紘連忙捂住妻子的眼睛,示意親衛們去彆的地方挖溝渠暫宿,阿菀心善,肯定不會允許他們把這些逃奴趕走的。秦紘不比謝知,一眼就看出這些人應該是某個世家的逃奴。

親衛們也早習慣女君行事,下馬利索的往防火渠引水燒草,秦紘出來帶了五百親衛,五百壯勞力很快就把所有的事辦好,他們在草上澆了些酒精,然後跨過溝渠,把火把往草地裡丟。草地裡有酒精助燃,火勢一下極旺,謝知和秦紘站在上風口,她遠遠見那些貧民戰戰兢兢的看著他們,時不時的有幼兒的哭聲響起,她心生惻隱,“阿兄,我們還有吃的嗎?”

秦紘沒回答謝知的話,而是若有所思的望向遠方,遠處似乎有一隊騎兵馳來。親衛中的一人伏地聽了片刻,對秦紘說:“郎君,約有一百人左右。”

秦紘示意衛兵列隊防禦,他則跟謝知換了一匹先前沒負重的馬騎,這種時候他不會讓阿菀去駝車上,萬一駱駝受驚怎麼辦?她跟著自己最安全。

“來了!”隨著馬蹄聲漸進,逃奴們也聽到了,他們麵露絕望,不少人失聲痛哭。

一名身上裹了幾條破布的男人突然站起來,“與其讓他們抓回扒皮,還不如跟他們拚了!能殺幾個就是幾個!到了地下我們也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