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平城大亂(十二)(1 / 2)

隱鳳朝陽 看泉聽風 6229 字 3個月前

大皇子去見拓跋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拓跋曜依然在書房並未回寢宮, 這些天政務繁忙,拓跋曜讓人在書房隔了一間寢室出來。因為是要見兒子,拓跋曜換上了家常寬鬆的常服, 坐在上方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子。

大皇子還沒見到父親時臉色煞白,心都是抖得, 等真正見到了父親, 他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他不疾不徐的脫下頭冠、散開發髻,上前給拓跋曜請罪, “父親。”

拓跋曜無閒心跟兒子敘天倫之樂, 他抬手讓大皇子起身,“你這是為何?”

大皇子聞言心都涼了, 他都準備把所有責任都擔下來, 父親對自己居然還如此冷漠,難道在他心中自己就不是親兒子?大皇子暗暗咬了咬後槽牙, 他對我不慈在先,我對他不孝也是理所當然, 自古有慈才有孝。大皇子頭也不抬的說:“父親, 兒臣是來請罪的。”

“請罪?”拓跋曜意味不明的看著長子,“你請什麼罪?”

“這次突襲全是我的錯。”大皇子此時已將生死置於度外, 人一旦什麼都不怕, 情緒也就穩定了, 他慢慢的將郭彥教他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將太子遇險所有的責任都擔下,說完全是自己貪功冒進,慫恿太子追柔然精兵,跟彭城王半點乾係都沒有。

拓跋曜聽完沉吟了一會問兒子:“那些精兵有對你們窮追不舍嗎?”

大皇子一怔,先是點頭後又搖頭,他見拓跋曜濃眉一皺,他連忙解釋說:“一開始那些騎兵是對我們緊追不舍,後來他們損失太大,我們護衛的人數又不少,他們才漸漸退走了。”

大皇子說的跟那些將領說的一模一樣,可拓跋曜總覺事情沒那麼簡單,他若有所思的輕敲書案。大皇子緩緩的跪行向拓跋曜走來,拓跋曜垂目看著長子。

大皇子走到拓跋曜麵前三步之遙停下,他顫聲喊道:“父親——”等靠近了拓跋曜,大皇子好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漸漸消失,拓跋曜在他心目中威嚴太重,他平時連直視拓跋曜的勇氣都沒有,更彆說現在要殺他了。

拓跋曜見大皇子滿臉驚惶,忍不住厭惡的蹙眉,他冷淡道:“放心,你死不了。”他向來不喜人靠近,可想著這兒子主動來請罪,他以後再也不見到自己了,拓跋曜也就沒說出讓他離遠一點的話。

這句話讓大皇子所有的膽怯一下凝固,他垂著頭,低聲說:“父親,您以後要——”

拓跋曜並不想聽兒子說廢話,揮手正要讓他下去,卻不想大皇子驀地暴起身體朝他衝來,因大皇子速度太快,兩人又靠的太近,拓跋曜阻止不及,情急之下隻能用書案擋了下,一根尖刺刺入自己的手臂,拓跋曜抬腳就將大皇子重重的踢飛。

拓跋曜盛怒之下何等大力?大皇子胸口如遭巨石重擊,等他身體落在地上時,大皇子“哇”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麵如金紙,顯然已經活不成了。他還是太天真了,以為刺殺一個以武功為勝的皇帝如此容易,隻需要考慮皇帝重傷後自己如何在侍衛環繞下保命,卻沒想到自己如何該在拓跋曜的盛怒下保命。郭彥一開始就沒想讓他活著。

“陛下!”常大用聽到聲響飛快的奔入內室,見到奄奄一息的大皇子和手臂流血的拓跋曜,他心中大驚,“太醫!”

拓跋曜滿臉冷肅的看著大皇子,“是誰讓你殺朕的?”

大皇子嗬嗬笑著父親,“不就是你嗎?”或許是人之將死,大皇子一直沒開的心竅突然開了,他一下懂了許多,也明白了郭彥根本不是再為自己打算,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這次刺殺必死無疑,他是讓自己用命去換父親的命。大皇子咳出了一大口血,所以曾大母這是想要自己去死?也是,自己一個廢物能換父親的命,對曾大母來說也是值得的,大皇子目光漸漸潰散……

在太醫沒趕來前,常大用先上前替拓跋曜處理傷口,拓跋曜的傷口不大,就是被一根特製的簪子刺了一個小洞,可這根簪子是特製的,裡麵是空心的,頂端的簪花是個按鈕,可以往下按,空心的銅簪裡還留了小半截液體,剩下的大半截都被大皇子按入拓跋曜的身體裡。

常大用看到這根簪子心都涼了,“陛下——”光看這簪子的用法就知裡麵的液體必然是某種毒|藥。

“急什麼,我還沒死。”拓跋曜到底是一代英雄,即使瀕死也不曾慌了心神,“讓彭城王立刻回來,讓太皇太後、賀蘭英雄來見我,把大皇子、謝家、秦宗言府邸圍起來,讓謝簡、謝洵捆來,違者斬!”拓跋曜輕描淡寫的說著殺氣騰騰的命令,他就算是傻子,這會也能明白是秦家在後麵搞鬼,彆說他還不是傻子。不管謝家是否有參與這件事,自己一死,謝家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震驚一個接一個,常大用甚至都沒時間顯露錯愕,他忙派人去給彭城王下急召,同時讓賀蘭英雄緊急入宮,這時太醫也趕到了,他們看到簪子裡的小半截液體,也分辨不出是何種毒|藥,太醫小心翼翼的取了一點點的液體給一隻小老鼠試了試,小老鼠一開始並無太大的症狀,依舊活蹦亂跳。

拓跋曜見狀輕笑一聲,“看來不是馬上會死的毒|藥。”不過天下也沒有會立刻死的毒|藥,拓跋曜心中稍稍安定,能多活一段時間,自己也能安排些後事。拓跋曜心中還有很多遺憾沒完成,可這會他已經沒時間傷春悲秋,他必須考慮自己死後朝政怎麼走下去。秦家敢弑君,顯然是有造反的底氣。

就拓跋曜對秦宗言性情的了解,他若隻有目前這手段,秦家造反隻能掀起一時浪花,撲騰不了多久,他肯定還另有底牌,這底牌謝簡和謝洵有可能知道,所以他才下令要把謝簡和謝洵綁來。

常大用膽戰心驚的說:“或許不是什麼毒|藥。”

拓跋曜輕哼一聲,“能慫恿我兒子來給我下毒,你覺得他們會不用必死的毒|藥?”

太皇太後這些天所有精力都放在垂危的太子身上,無暇關注旁事,卻不想拓跋曜緊急調走所有在太子跟前伺候的太醫,並且吩咐自己來他寢宮,太皇太後被悲傷奪走的理智一下回來了,她心頭一沉,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緊急隨內侍趕往拓跋曜寢宮。她比賀蘭英雄先到,看到寢宮裡忙碌的太醫和躺在地上沒人收屍的大皇子,她心中不祥預感越濃,她沉聲問內侍:“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