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棗/文
於意歡被踢出劇組後,倪蘇作為女主角的戲份陡然增加。
雖說原劇本一切都是男主陳烈的幻想,邏輯修改也不算太大,前期拍攝的鏡頭百分之九十都能用。但先前椿來和司小雪都是男主角的影子,現在椿來這個角色活了,還是有許多的鏡頭需要修補。
不過,沒有了演員“生病”拖進度,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可謂乘上火箭般往前。
倪蘇又向學校多請了一個月的假,以補拍鏡頭。
電影要拍的鏡頭比起電視劇來說要少很多,通常主角兩三個月都能殺青,倪蘇對外隻是一個配角,請假這麼長時間其實有些反常。
不過幸好於安名聲在外,全球都知道他愛現場飛頁,拍攝周期總是一延再延。他個人最高紀錄,磨一個文藝片磨了九個月,當初老牌影帝梁啟明都調侃說,以為自己拍完這部電影就要失業了。畢竟,現今娛樂圈有幾個明星敢直接消失這麼久的。
也是因此,即便倪蘇忽然反常地延長假期,倒也沒有立刻引起外界的揣測。
她本來還有些擔心,於意歡不甘心又要跟自己玩輿論戰那套呢,沒想到對方殺青離組後竟音訊全無,一點小動作都沒搞。
倪蘇在劇組的最後一月,意外地風平浪靜和圓滿,她久違地體驗了一把,單純享受工作和學習的生活。
快樂的日子總是如此短暫,十一月下旬,倪蘇迎來了殺青戲。
這場戲,是新劇本裡,椿來和陳烈的初遇。
他們相遇這天,也是一個雨夜。
十七歲的椿來在被父母賣給傻子換彩禮這天連夜出逃。
雷聲隆隆,大雨為濃黑的夜更添上一抹暗色,絕望無助的少女驚慌失措,隻能靠本能循著光的方向死命奔跑。
最後她逃到了小鎮火車站,彼時,汽笛鳴叫列車已經發動。
身後是人間惡魔在追趕,椿來心一橫,翻進軌道,追著列車狂奔起來。
這個年代是最老式的綠皮火車,她看見車尾的鐵柵上還扒著一個少年,隻要他願意伸手就能拉自己上去,從此逃離深淵。
“救救我,求你!”椿來一邊跑一邊瘋狂懇求他。
眼見著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了,陳烈卻隻幽幽盯著她,一瞬不瞬。
半晌,他說:“救你有代價,你能付出什麼?”
椿來幾乎不假思索:“所有!隻要能離開這裡,我什麼都能付出!”
少年卻還在等。
一直到她身後的人要抓住她的前一秒,他才朝她伸出手,並大力地將她拉上火車。
監視器裡,是兩人交握的手部特寫。
這一天,椿來穿一條廉價的紅裙,那是她的嫁衣。
陳烈對她說:“你欠我一條命。”
椿來躺在火車頂,沐著夜雨大笑,她以為她終於逃離了苦難,殊不知此刻才是悲劇命運的開始。
“Cut!”
於安激動的聲音在片場響起,大家聽他這口吻語調便知道他對這場戲非常滿意。
“倪蘇,恭喜殺青。”
幾乎就是在於安話落音的同時,影後倪夢便捧著鮮花走向鏡頭中的紅裙少女。
殺青本是最快樂的時刻,然而,倪蘇卻依舊躺在火車頂上沒動。
她想起椿來後來的命運,入戲了。兩人初遇這天,椿來的境遇和她從前很像,她自己也是在不停地逃離原生家庭。所以這刻她忽然極度共情角色。
從於安叫停那瞬,她便笑著笑著就哭了,就像椿來死的那天。
有時候演員拍完戲還久久不出戲並非好兆頭,輕則影響這段時間的事業,嚴重的甚至會影響今後的生活。
旁邊,路乘風便趕緊將她扶坐起來,然後又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紙巾,替她擦眼淚。
倪蘇正共情椿來,見到少年這張臉,悲傷的情緒裡又升起怒。
她竟直接拍開了路乘風的手,忍不住說:“陳烈,欠我的你拿什麼來還?!”
路乘風微怔,旋即直接舉起了雙手:“冤枉啊,倪蘇小姐,這分明是你自己寫的劇本。”
這位少年影帝,平常在劇組其實不常搞怪,更多的時候他都是沉穩而有距離的。
此刻,他忽然這樣,倪蘇一秒破功,當即出戲。
她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路老師,我看你也不冤枉,和你演戲前我十年沒哭過了。”
路乘風點點頭,仍舊是一派惹不起的表情:“行,這回算我欠你的,改日一定負荊請罪。”
倪蘇徹底出戲,撲哧笑出了聲。
“倪蘇,恭喜殺青。”路乘風道賀她一句才牽著她起身,一起從火車頂撤下去。
而倪蘇也在這時,接到了母親的殺青鮮花。
她想起自己首攝日那天,母親也是這樣捧著花走向自己。隻不過,如今她們成為了更親密的夥伴,一切都不必再偷偷摸摸的進行了。
她和椿來到底還是不同的,椿來一直都沒有選擇,而自己有。
從前,她不需要一個陳烈,也能靠自己跳出原生家庭;現在,她也不會陷入愛情的圈套,而葬送一生。
思及此,倪蘇再度擁住母親與鮮花,臉上已綻開燦爛笑容。
這次,她不必再捉襟見肘地問誰借錢,直接在現場大大方方地對全劇組說:“感謝大家這兩個月的照顧,今晚我做東,請大家吃我的殺青宴!”
*
為了電影之後的宣傳,倪蘇又留在片場拍了一些殺青照片,以及花絮視頻。
她剛來劇組時,除了在背後當笑話議論,沒有人在意她。而如今,在殺青這天,幾乎每一位有過直接接觸的人,都主動前來跟她合影了。
包括後來到了餐廳,大家端起酒杯跟她喝酒時,語氣也比上回請客時要真誠得多。
“蘇蘇,其實一開始我對你很多偏見來著,但相處兩個月,現在我肯定你完全不是傳聞中的那種人!”
“是,我以前還說過你壞話,太抱歉了!今天我就自罰三杯向你賠罪,倪蘇,祝你星途璀璨、前途無量。”
“倪蘇你作為非科班,這演技真沒話說!我們都是眼看著椿來這個角色從死變活的,我敢打賭,三年內你絕對大紅大紫!”
“你們那都是後話,我說句最靠譜的:那就祝《春列1719》爆紅、拿獎、一飛衝天!”
……
和上次同一家洋房火鍋,同一批人,卻已然是完全不同的態度。
倪蘇最終還是憑借她個人的能力與魅力,征服了這些曾對她懷疑、有偏見的人。
她今夜太高興了,忍不住看向倪夢,第一次地征求起長輩的意見:“倪夢老師,我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今晚我可以喝一點啤酒嗎?”
其實倪蘇以前去KTV賣酒時早就把酒量給練出來了,她連夜場的人都能喝趴下,劇組這幾杯根本不在話下。但她還是主動谘詢了倪夢的意見,不是因為她們之間的關係,而是她不確定在這個圈內究竟要不要開喝酒這個口子。
畢竟,以她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不喝酒就生存下去。
倪夢夫妻都在場,這個班底也是於安合作過多次的,都知根知底,她便應允了:“這麼開心的時候,當然可以喝一點,彆貪杯就行。”
“遵命。”倪蘇第一個就對著母親舉杯,“那麼第一杯,敬倪夢老師。”
母女相視一笑,默契舉杯,一切儘在不言中。
她們之間的互動,簡直快超越倪夢和於意歡之間的親昵,早就在倪夢前來為倪蘇殺青道賀就八卦的人們,立刻便忍不住了。
“倪夢老師,您這是不是太明顯了點?”大家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也就不再兜圈子,“倪蘇就是你工作室新簽約的後浪吧?”
這話剛問出口,立刻便有人應和:“肯定是,倪夢老師是不是在引薦給於導時,就已經在計劃這步了?”
倪蘇的戲殺青後,她們合作的消息很快便會公開,此刻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是,我很看好倪蘇。”倪夢非常爽快地承認了。
包廂裡立刻響起一片起哄聲,人人都在道她們是新舊實力派的強強聯手,肯定會有大作為。
而於意歡和關鶯兩個閨蜜,便是在這時推門而入的。
誰都記得國民女兒先前是如何片場崩潰,又是如何黯然離場的,而且,她離場後全劇組最風光的人當屬倪蘇。結果轉頭,倪蘇簽約了她的影後媽,而國民女兒還現身倪蘇的殺青宴。
這一係列的事,怎麼想怎麼尷尬和微妙,畢竟,一開始大家都猜是於意歡要女承母誌。
包廂熱鬨的氣氛霎時凍結,於意歡和關鶯的到來沒有讓聚會更熱,反而搞得突然冷場了。
意外地——
倪蘇居然笑容燦爛地主動迎了上去:“意歡,關關,謝謝你們願意來吃我的殺青宴。快過來坐,我給你們留好位置了。”
是的,於意歡是倪蘇主動請來的。
一方麵,在不為人知的私底下,她和於意歡也算是姐妹,做做樣子也該叫她來。另一方麵,於意歡在《春列》這部戲裡給自己下了這麼多絆子,如今自己擠掉她做女主還順利殺青,當然要請她過來見證自己的成功。
但關鶯的到來,倒是令倪蘇感到些許意外。
雖說作為於意歡的朋友,關鶯先前在劇組也沒少在她不順利時陰陽怪氣,但關鶯的戲份比原先的椿來還少,是個真正的鑲邊配角,倪蘇和她實際上也沒接觸過幾次。
她根本沒把關鶯這種人放在眼裡。
倪蘇以為於意歡料到了這是場鴻門宴,才特意將閨蜜帶過來一起麵對的,倒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