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主(2 / 2)

櫻桃肉 糕糕醬 26021 字 3個月前

麵前的四個大高個茫然地看了一眼對方,連煙都忘記抽了,隔著口罩,互相用眼神詢問“不是還什麼都沒做嗎?怎麼嫂子就發現了???”“誰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老大不會滅了我們吧?”

眼見著江櫻臉蒼白都要暈倒,阿笨較忙扯掉口罩上前,焦急道:“嫂子,你怎麼了?!”

許子添聞言站定,緊接著又看到從拐角處走上來的身影,麵色暗了暗,放棄地往反方向□□離開。

林徹瞥了眼極快閃過的黑色背影,注意力很快被江櫻吸引過去,快步著過去,從後邊接住快要暈倒的她。

向來溫潤可愛的小圓臉,冰涼得毫無血色,額頭上沁著冷汗,眼裡霧氣彌漫,她驚恐地看著眼前人,淡淡的青藤香將她扯回到現實。

像被人用力拉出了那間禁閉著她的屋子。

恐懼與安全,一念之間。

江櫻抬頭,看著麵前乖乖站著,不敢再靠近的大高個,再看了眼阿笨,那聲能大到讓鳥獸作散的“嫂子”還在耳邊縈繞。

她深呼吸著,反應過來了麵前的狀況。

許子添早就不見人影。

一股火氣從五臟六腑忽的躥起來,從驚嚇過渡到被戲弄後的委屈和憤怒,江櫻站直身體,忽的推開了林徹,少見地發脾氣道:“你走開。”

林徹緊抿著唇,不發一言,沉沉地盯著她,很快,又覆上來,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身邊扯:“貝貝。”

眼眸深處是沸騰的暗火。

“你不要碰我了,”江櫻收斂著情緒,聲音低得像冷雨,將他所有翻滾的情緒都給澆滅掉:“林徹,我現在很討厭你。”

阿笨不敢出聲了,和另外三個人站在原地,一米八的大高個,站在一排,不怕冷的穿著短袖,手臂上一個個還有些紋身,表情蔫蔫的,像被罰站一樣。

又有點無辜。

他們的計劃一步都還沒開始。

老大才剛按照時間到達,什麼都不知道。

林徹低頭和江櫻直視著,維持著方才拉住她的姿勢沒動。

周身冷冽的寒氣壓人,眼尾下垂,看起來有點凶,往日的溫柔感消失不見,徹底回到了他原本待人接物時的模樣。

江櫻抽出手,渾身還未從驚嚇和陰影中回過神來,帶著抗拒地從他身邊經過。

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對不起。”

林徹道,一切壞脾氣無條件為她讓步,沒有辯駁。

江櫻沒有聽進去。

眼看著她就要穿過塗鴉牆,林徹跟了上去,知道她還在氣頭上,就跟在後邊保持著五步遠的距離,默默地跟著她。

走過斑馬線,小天橋和一排石子路。

江櫻從包裡拿出鑰匙,手機屏幕跟著亮起,一條接著一條。

【林徹:彆生氣了好不好?】

【林徹:都是我的錯。】

【林徹:對不起。】

“………”

視線裡,那抹嬌小的身影,隻是微低下頭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停頓地放回包裡,擰開了門,走了進去。

無法用語言描繪此刻的心情。

從小到大,都是彆人在順從他的喜怒哀樂,沒有想過折服,卻還是敗倒在她身上。對與錯已經不重要了,讓她難過了,他本能地就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他看著屋內的燈被亮起,從一樓到二樓,又看著它們一個接一個的暗下,漫長的深夜裡,林徹刪掉了最後一條沒發出去的微信。

江櫻一夜未睡。

抱著被子在黑暗中發呆,一路強撐走回來的意誌力被用光,身體是疲憊的,精神卻是在驚嚇中反複清醒。

什麼玩笑,小把戲都可以。

但為什麼偏偏連他都想用這種事惡作劇。

他恣意妄為,性格懶散,對待任何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可以隨意對待的樣子。江櫻一度有過錯覺,誤以為自己是不同的。

……那些禮物的真心,又有多少呢。

*

天光大亮時,孟暖請了假趕過來陪她。

江櫻開門時看到她時,有點驚訝,昨夜太晚,還來不及把事情告訴她:“暖暖,你怎麼來了?”

孟暖提著早餐袋子,一路放到餐桌上時才道:“昨晚,林徹打電話給我了。”

天知道,她半夜三更被吵醒時,想要發作起床氣又在得知打電話的人是林徹時,頭腦風暴有多激烈。

“貝貝,你們怎麼了?”

江櫻從鞋櫃裡找到一雙新的拖鞋,給她:“沒事。”

“……”

“我剛剛來時,還看到他了,”孟暖換好鞋子,邊說著邊觀察著江櫻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沒睡好,有點呆,眼角還紅紅的,“你們倆真的沒事嗎?”

江櫻不說話了。

人還坐在椅子上,臉卻不自覺地朝窗戶邊望去。

想到進門前收到的信息,難不成……他還真待了一整晚?

孟暖見她是真不想說,也沒過多問下去,給她打開了一份豆漿,和她統一戰線道:“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都站你這邊,雖然我對帥哥沒有抵抗力,但還是無條件相信你的判斷。”

江櫻:“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認識的人裡麵,脾氣最好的,”孟暖咬著生煎包道:“高中三年,我們平時叫你仙女,除了因為你長得漂亮,還有一半就是脾氣太好。”

追她的人不少,不管方式有多過分和無理取鬨,都沒見她生氣過,就像不食人間煙火。

“所以呀,能惹到你生氣成這樣的,一定是罪大惡極的!我幫你一起罵!”

江櫻垂下眼,心裡衡量了一下,林徹似乎並沒有到罪大惡極程度……

唉,算了。

才不想幫他說話呢,她現在可討厭他了。

*

酒吧裡,阿笨正繪聲繪色地和所有的兄弟講述昨晚驚魂的十幾秒。

“我們是什麼人?在帝都混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什麼牛鬼神蛇能放在眼裡,但嫂子那一叫,真的是……”

阿笨越想越驚心:“遠遠看到時,還心想嫂子的梨渦真可愛,嬌滴滴的一個人,說翻臉就翻臉,冷冰冰的樣子,看得我當時差點跪下!”

“多大的仇啊?”大家沒明白:“你們真沒冒犯嫂子嗎?”

“我們敢嗎?銘哥給我們的劇本也隻是動動嘴,真動手,嫂子這細皮嫩肉的,我怕老大殺了我。”

不過,如今的局麵也沒好到哪裡去。

另一個人直接道:“就是作!公主病,就是想等著老大去哄她,開玩笑,我們老大會慣著她?”

阿笨心想恐怕還真不好說。

麵對江櫻時的老大,和對待其她女生時簡直是兩個樣子,二話不說立馬認錯,人家不理他了,還眼巴巴地跟上去,守了一夜。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會信。

轉過身,就看到林徹漠著臉站在門口,漂亮的眼睛暗如炭。

阿笨一抖索:“老大大大……不然我去給嫂子道歉?”

“彆去,”他悶聲道,捏了捏鼻梁:“不管你們的事。”

他早該想到段銘的榆木腦袋裡能想到的法子,一定會對江櫻產生衝擊,就算沒按計劃發生,對於心理有過傷害的人來說,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產生應激反應。

他比誰都清楚那起綁架案。

“對了,老大,”阿笨道:“當時除了我們幾個遠遠地站著,還看到嫂子在和一個人說話,現在回想起來,嫂子好像挺抗拒,那人一朝她走過來,她就立馬轉身,然後就看到我們……”

“天,不會真被當成壞人了吧?”

林徹敏銳地回想起,昨夜快速消失在塗鴉牆的身影,站的位置剛好喝阿笨說的吻合。

如此鬼鬼祟祟。

他拿起手機,低聲吩咐道:“段銘,查一下昨晚的監控。”

……

江櫻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去警局做好筆錄,將看到許子添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可惜效果並不是很理想,雖然許子添跟三年前的綁架案脫不開乾係,但當時的他還未成年,記錄上也沒有添上特彆濃厚的一筆,塗鴉牆沒有監控,警察隻能查出許子添剛好在附近的職校上學。

學校那邊則表示,許子添從不住校,也已經有好幾天曠課了,根本找不到他。

再加上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很難對他進行強製拘留。

“同學,你這幾天就先待在家裡,不要外出,”民警安慰江櫻道:“我們會儘快找到許子添,對他進行問話。”

“好的,”江櫻頷首,壓下心裡依舊不舒服的感覺,輕聲道:“麻煩你們了。”

“你也是,這幾天儘量不要獨處,發現有不對勁的第一時間聯係我們。”

迎麵碰上了一個罵罵咧咧的男生。

“艸,都說了幾百遍了,那藥不是我自己吞進去的,這可是**藥,我有病才給自己吃,要肯定也是泡女人——”

灰頭發的男生拘留結束後,脫離苦海發表著感言,猛地在轉彎處遇上江櫻,狂妄自大的語氣較忙降低了好幾個台階:“我才是受害者,要抓就去抓老板啊,故意讓我去洗胃折磨一下…!”

他很快認出了江櫻。

那天晚上,本就打算視她為獵物,想接著舞池的人群對她進行肢體觸碰時,就被林徹一個外套兜下來阻止。

灰發男輕浮地吹了聲口哨,被民警壓著掉頭出了大門,結束了拘留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許子添打電話:“添哥,你那晚給我的藥白糟蹋了,你那還有沒有啊?我今晚想扣妹啊………”

話說到一半,身後忽然有人絆了他一腳,趁他爬下去摔成狗吃屎時,一把將手機奪了過去。

許子添還在那邊回複道:“你以為貨那麼好搞?我也隻是拆家,本來也輪不上你,是我自己要用沒用上。”

“許子添。”

冷不防被人連名帶姓地被人叫了一聲,那頭安靜下來,“誰?”

“警告你,”林徹語氣冷得掉渣:“最好離江櫻遠一點。”

“你敢碰她一下,我殺了你。”

*

孟暖跟著江櫻從警局出來,叫的車還有兩分鐘到,她提前打開了外賣軟件,挨個翻看:“貝貝,想吃什麼?”

“都行,”她沒什麼胃口。

掛斷電話的人,站在布滿爬山虎的白牆下,聽到她們的聲音,隨即將抽了一半的煙給按滅。

“貝貝。”

孟暖回頭看見男人斂著眉,低低地凝望著江櫻的背影,黑衣黑褲,手臂上的紋身看起來桀驁不馴。

被叫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走進了點,站在她的身側,俯下身和她平視,將口罩拉了下來,再一次道:“貝貝。”

江櫻的心被他的語氣給燙了一下,麵上卻依舊固執地板著小臉,梨渦一個都沒給他露出來。

“我臉還痛呢。”

他道。

她垂著的睫毛抖了一下,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他的左臉上,痛?哪裡會,兩三天的功夫,早就消得一乾二淨了,臉白白淨淨的,一點事都沒有。

江櫻迷惑地盯著他。

林徹的眼底浮現起了一層笑意,很淡的一層,藏在他冰凍三尺的臉裡,如山嶺夾縫裡的一絲清流,暗藏極深。

還是被她發現了,江櫻知道他又想戲耍自己了,前火還燒著沒滅,現在又多了一簇火苗。

不理他了。

江櫻拉起孟暖的手道:“我們走。”

“我送你們,”他在後邊道。

“不用。”

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路邊,視線裡的兩人沒有過多停頓地彎身坐了進去,孟暖看著後視鏡沒離開的林徹,這才敢出聲:“貝貝,他說什麼臉疼?”

“……”江櫻關上車門:“就是上次,我打了他一巴掌。”

孟暖:“?!!!”

本以為他們兩人是老鼠見了貓的關係,她還不斷讓她小心被林渣男騙,沒想到……真正的王者竟然是江櫻?

誰能想到仙女打人的畫麵?!

又有誰能想到林渣男挨了巴掌後,竟然沒怒火攻心?反而還一臉可憐地去找她安慰?

這世道變了。

孟暖震驚。

段銘將車開停在林徹身邊,看著他黑著臉拉開車門,提出垃圾計劃的幕後主使瑟瑟發抖道:“少爺,這附近好像有一家新開的網紅甜品店,每天排隊都得一個鐘起步。”

“主推的藍莓起司派,每天限量到下午五點就沒有了。”

“錯過得等第二天。”

林徹:“?”

段銘:“我吃過,真的很不錯。”

“怎麼,”他眼皮聳拉著,渾身帶著生人勿近的煩躁意,手腕被活動著骨頭作響:“你還想約我?”

段銘:“……倒也沒這個意思。”

林徹:“那就閉嘴。”

他還是覺得不能閉嘴:“你可以買去哄江小姐……總比乾巴巴地道歉效果會好吧?少爺,你沒追過女孩子,你不懂,空手是不配追愛的。”

林徹抬手掐住他的後頸,幽幽道:“我是怎麼淪落成這個樣子的?”

“……對不起,少爺我替你去買吧!您就在車裡好好休息!”他一骨碌說完,解下安全帶,飛快保命閃身地從車裡跳了下去。

*

下午,天氣陰沉下來,黑色的天幕帶起深秋濃濃的涼意,落葉如針,簌簌直落,悶雷潛伏了許久,伴隨著快速飛逝的閃電,空氣裡都多了雨水的味道。

江櫻打開手機,接連收到暴雨預警的提示信息,她轉回到微信,發信息告知孟暖,讓她就彆過來了。

反正她就待在家裡。

宿舍群裡的趙黛問道:【江櫻你明天還請嗎?我幫你打請假條,你學號多少來著?飯卡上有。】

江櫻:【我找找看。】

江櫻一時半會記不清,抱著手機從床上下來,外頭風暴乍現,雷鳴聲如鼓,劈裡啪啦的,從裡抖落下雨來。

趙黛:【也可以看上回的體檢表,上麵當時也有填。】

江櫻:【好,我找一下表。】

江櫻在門後找到那天晚上背的包,打開文件袋,將單薄的幾張紙抽了出來,她一頁頁地翻看,找著信息欄,倏然,目光頓住。

某一張背後的空白處,被人用紅色的筆跡寫了幾個字:

【我不會放過你的。】

每一筆都很匆忙,幾近潦草的勾勒,更像是洪水猛獸在透過紙張狠狠盯著她。

啪的一聲。

屋內的燈跳閘全滅。

她應激地雞皮疙瘩都起來,將體檢表全散落在地上,大風拍在窗戶上,聲音巨大得像要粉碎。

怎麼會。

江櫻慌亂地拿起手機,指尖顫抖得想找到警察留下的聯係電話,鈴聲響起,林徹的來電顯示阻止了她的動作。

“喂?”

林徹沒想到她還願意接電話,單手把車停好:“貝貝,你在家?”

“……對。”

“那你等下給我開個門?”他試探著,聽出了她語氣裡的不對勁,拿起副駕駛上粉不拉幾的甜品袋:“我什麼都不做,就給你送蛋糕?”

“你不要生氣了,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條信息你都不回,我也很難過。”

林徹看著車窗上滴下來的雨水,從車裡出來,趁著雨勢還沒變大前,大步朝她所在的位置走去:“我難過得晚上都不會睡,腦子裡都是你。”

江櫻聽著電話裡他略帶著磁性的嗓音,每說一個字都像從大提琴裡演奏出來的音符,低沉有力,精準打擊進心裡。

毫無避諱地表達,不按常理的出牌,有一絲絲地讓她放下了緊張感,像被交給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自覺想與他拉近。

她問:“明明我們才剛接觸不久,為什麼從初次見麵開始,你就一直這樣對我?”

好像他們是正在熱戀的情侶。

每一件事裡都能找到他在用力愛她的痕跡。

有點可疑……也不牢靠。

林徹默了默。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並沒有一個標準的模板,隻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當薑糖開玩笑地指著一群小女孩問他:“小徹,你覺得哪個女孩子最漂亮啊?”

他低頭玩著樂高回答:“貝貝。”

薑糖無奈:“貝貝已經回國了。”

林淵故意道:“這麼喜歡人家小妹妹,有本事你去找江哥哥,讓他答應給你定娃娃親。”

江嘉樹自然沒答應,他有求林家是一回事,但還沒到賣妹妹的地步。

不過,偶爾他會鬆口分享一下江櫻的近況。

這個話題就此在大人間結束,林徹則慢慢地等到成年,可以獨立地決定回國時,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她。

卻得知了她被綁架的消息,江家處境水深火熱,江梨找回她的第一件事就是鬆口要給小妹妹再上一層保險,不願意再看到她出事。

林徹順其自然地當選。

這種感覺好像從小時候開始,想要得到她就已經嵌入了他的生活習慣裡,就算兩個人不在同一個空間裡,他也能清楚地知道她的喜好。

也知道她一直都和小時候一樣。

出落得像童話故事一樣夢幻又治愈。

終於見到她時。

他在台下看著她穿著紅色的禮服裙,全場矚目,漂亮的臉蛋害羞又溫柔,怯怯地回頭凝望他時。

從此,一切虛無縹緲的公主形象都有了實質的驗證。

他壓抑已久的情潮也有了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