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荊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拉著洛梔繼續在宴會中穿梭。
江懷荊肯搭理她,是以為她是洛梔的朋友,如今發現兩人有過節,甚至在這種宴會上罵洛梔,江懷荊自是不會給好臉色。
收拾完了趙寧雅,江懷荊淡然地叮囑起洛梔,道:“以後見到這種女人罵你,你直接罵回去就是了,彆被欺負了。”
洛梔好笑:“這不是被你搶先了嗎?”
和趙寧雅的交鋒,她一般都是稍微忍耐一二,最後罵回來。
罵仗這一塊,洛梔這種玩弄文字的都不帶虛的。
她隻是沒想到,江懷荊會為自己出頭。
不過,也對,這生日宴江懷荊根本不是來相親的,而是來砸場子的,女伴選她這個前妻,還衝冠一怒為前妻什麼的,屆時傳出去,自然滿城風雨。
洛梔很快就看到了杜少宜,杜少宜穿著一襲淺藍色的高定裙子,溫婉又美麗,知性又溫柔,她遠不像趙寧雅那樣沉不住氣,直接衝上來和洛梔撕逼,又恰好撞在江懷荊的槍口上,最後死得不能更慘。
杜少宜身為被看好的準江太太人選,江懷荊帶著前妻來,算是狠狠打她的臉了,在場的人哪個不在看她笑話,她愣是沒有吱一聲,隻沉默地看著,任由江懷荊挽著洛梔大秀恩愛。
洛梔不由得多看了杜少宜一眼,覺得這不愧是聰明人,一聲不吭,默默受著委屈,屆時,江嘉薈自然會給她出頭。
這樣的宴會,洛梔是以大反派的身份出現的,她是來豔壓外帶著打眾人臉的,她就是個被江懷荊拖進來搞事兒,根本不可能融入得進去,她也不打算融入進去,隻胡亂吃著些水果,然後靜靜欣賞著室內的設計,驚訝於設計師的才華。
花重金打造的生日宴,連室內設計都是獨具匠心。
整個宴會大廳美輪美奐。
隻是,可惜,生日宴的主人江懷荊根本不打算欣賞這設計。
正閒閒的有些無聊,卻見陸羽然走了上來,陸羽然哪怕來參加宴會,也是精明乾練女強人的打扮,時間如刀,一點點把曾經溫柔的軟妹子雕刻成了如今堅硬的女霸總,她甚至沒穿禮服,而是一套迪奧家的西裝,在一堆貌美的裙子裡異常□□。
洛梔微皺著眉看她,單純地不想和過去再有交集。
江懷荊見洛梔神色不爽,紳士地詢問道:“這個要轟出去嗎?”
洛梔給逗樂了,哈哈大笑,道:“你乾脆把所有人都轟出去吧!”
江懷荊淡笑道:“也可以啊!”
說著,起身,一副要趕人的做派,打算再來一次衝冠一怒為紅顏。
洛梔連忙去拉他:“得了吧,我不想明天北京城裡遍傳洛梔多麼多麼的刻薄,逼著你把生日宴的宴請對象都趕走。”
江懷荊笑笑:“這樣也挺好,清靜。”
洛梔無奈:“你是清靜了,我以後會被吵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陸羽然已經來到洛梔麵前,她請求道:“洛梔,我們可以談談嗎?”
洛梔整個人懶懶的:“我和你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
陸羽然神色閃過愧疚,她歉然地道:“梔梔,六年前的事情我已經知道真相了,是陸家對不起你,最對不起你的是我,我明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卻一直誤會你了……”
眼看著,陸羽然就要當著江懷荊的麵把過去的事情一股腦都說出來,洛梔是真的怕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兒,真翻出來,不論洛梔還是江懷荊都無法像現在這樣佯裝平和。
她急忙道:“我們找個地方說!”
緊接著,又看向江懷荊,道:“我跟她先談一談,很快就回來了的。”
江懷荊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陸羽然,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去吧,談完就過來。”
隻是,心底,紮了根刺,隱隱作痛。
陸鴆,就是那根尖刺,隻要一出現,就提醒著他這段愛情和婚姻的失敗。
最可怕的是,這麼失敗的愛情和婚姻,他還要擔心失去。
江懷荊比洛梔更不想見到陸家人,哪怕這個陸羽然曾經是洛梔的閨蜜,但既然不是陸鴆本人,他就沒資格去阻攔,於是故作大方地讓他倆去談。
宴會大廳喧囂吵嚷,不是談事兒的地方,陸羽然最後領著洛梔出現在室外的小花園裡。
春日,繁花盛開,花園內各種當季花朵紛繁,花香四溢,夜色靜好,洛梔嗅著那幽幽的香氣,心情又好了一點,開闊的外界比起逼仄室內總歸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但洛梔還是催促道:“有什麼想說的都說了吧,說完我還得去陪江懷荊。”
陸羽然眼底愧疚之色更甚,她道:“那次上海見過之後我回家問了我父母和叔伯,他們的口徑很統一,說是六年前陸家瀕臨破產,陸鴆車禍,你置之不理,我直接去美國找了陸鴆,他告訴我,你為了他,把自己給賣了。”
六年前的傷疤被撕開,依舊慘痛且鮮血淋漓。
洛梔睫毛受傷地抖了抖。
人的命運,不過是由無數看似多選其實隻有單選的選擇構成的,你當下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取決於你的際遇、性格、時代背景以及種種的影響因素,很多時候,你其實隻有一條路可選。
六年前的洛梔,確實是把自己給賣了。
她和惡魔做交易,把自己賣給了江嘉薈,她選擇去害江懷荊,為了……陸鴆。
不,其實也不是為了陸鴆,而是,那年十九歲的洛梔,無法去背負一條命。
那時候洛梔已經和陸鴆分了手,陸鴆來找她複合,她拒絕了,並且告訴他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陸鴆神色恍惚出了車禍,就在她眼前,她親眼目睹他失魂落魄被車撞。
恰好那陣子國家政策大變,銀行對房地產商的貸款政策收緊,陸家無法從銀行借到錢周轉,房地產又是需要大規模資金流轉的,資金鏈斷裂之下,陸家直接破產,無數債主追到陸家要債,工人停工,那些建了一半的高樓直接爛尾,陸家連陸鴆ICU的錢都支付不起。
協和的重症監護室,住著就是吊命的,一天一萬打底,動手術一天兩三萬,司機家裡窮,賠不起錢,情願去坐牢。
陸鴆媽媽那時候已經趕來了北京,醫院裡,她大罵洛梔是個狐狸精害死了她兒子,甚至直接扯著洛梔的頭發開始打她。
洛梔連還手都不敢。
內心深處,確實覺得,是她害了陸鴆。
要不是自己拒絕得毫無餘地,陸鴆也不會恍神到出車禍。
江嘉薈就是在這種時候出現的,她以投資入股的方式開始注資陸氏地產,江天製藥直接向陸氏地產分批次注入高達十個億的現金流,條件是洛梔嫁給江懷荊。
陸氏地產有了周轉的資金,那瀕臨爛尾的一棟棟大樓重新蓋了起來,陸氏緩過這口氣,開始往金融這方麵轉,這些年發展得越來越好。
洛梔知道自己是不道德的,對江懷荊除了隱藏極深的喜歡,其實還有濃濃的歉疚。
因為背負不起陸鴆那條命,她就害了江懷荊,他和江懷荊結婚,拆了他和喬慕的姻緣,還生下了個孩子。
說是軟弱也好,怯懦也罷,洛梔每次回憶起這一段,都談不上後悔,不論什麼時候再讓她做一次選擇,她隻怕還是會賣了自己換錢給陸鴆救命。
欠江懷荊,也不過是這五年的牽扯,她知道江懷荊會恨會厭憎,她承受就好了。
欠陸鴆一條命,她會一輩子都活在痛苦和自責裡,她承擔不起。
思緒起起伏伏也不過是一瞬,洛梔心底不論怎麼驚濤駭浪,表麵也是極平靜,她雲淡風輕地道:“談不上賣掉自己吧,不過是承擔不起陸鴆死亡的代價。再者,那時候我對江懷荊,確實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