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肖文珺認真地應道,“沒準哪次參加學術會議的時候,他和哪個諾獎得主擦過肩。”
“明白了。”唐子風嗬嗬一笑,便掛斷了電話。
還好,唐子風給夫人打電話,是不便開免提的,肖文珺那句損人不見血的話,範文平和孫凡卓都沒有聽到,否則肯定要懷疑唐彥奇是不是沒有py。攤上這樣一對爹娘,小小唐能有py才怪。
唐子風卻是從電話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其一,這個弗格森教授還是有比較有名氣的,至少連肖文珺都知道他。其二,他與諾獎擦肩而過不是真的,充其量就是和諾獎得主擦肩而過。當然,能夠做到後一條,也挺不容易了,諾獎得主就那麼幾個,不是誰都有機會去擦擦肩的。
“彆介意啊,孫主任,我其實就是找個由頭和太太聊聊天,弗格森啥的,隻是順帶。”唐子風解釋道,眼見著範文平和孫凡卓有掀桌子的跡象,他又趕緊說道:“剛才我太太說了,弗格森的確是挺知名的,她對弗格森很崇拜呢。我隻是有點不太確定,像這樣一位知名教授,一年五萬美元就能夠請過來嗎?”
聽到唐子風後麵的補充,範、孫二人算是舒服了一點。孫凡卓說:“這個問題,我們是和弗格森教授直接溝通過的,他提出來的標準,就是一年五萬美元。當然,在中國的住宿,還有工作條件等等,是要由我們這邊來提供的,這個就花不了太多錢了。”
“他是在那邊不太如意嗎?”唐子風問。
事有反常必為妖,一位知名教授,花五萬美元就能夠挖過來,這件事裡就透著幾分蹊蹺。唐子風是個謹慎的人,好吧,其實是因為唐子風自己就是一個慣於搞陰謀的人,所以遇到蹊蹺的事情,必須是要先問個明白的,省得被彆人坑了,丟了母校的臉。
“的確是不太如意。”孫凡卓說,“他所在的學院,從兩年前開始就已經招不滿學生了。本科生的人數不夠,研究生的數量也減少了,弗格森自己就已經有兩年沒有招收到研究生了。學校說了,如果他們下一個學年招生數依然不足,學校就要考慮縮減他們的規模了。
“弗格森教授說,他現在基本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即便不被學校辭退,繼續留下去也毫無價值,所以當我們和他聯係的時候,他就表示願意過來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招不滿學生呢?”唐子風有些詫異地問道。
孫凡卓說:“這個問題,我們也問過他了。他說,大約從10年前開始,德國的年輕人就不願意學習工科了,最優秀的年輕人都是去學金融,還有的就是學藝術。這些年,他們的生源質量越來越差,有時候雖然能夠招滿學生,但這些學生根本就沒有學習能力,給他們上課非常累,非常沒有成就感。”
“這個情況,我們學校也專門安排人了解過,主要是因為歐洲的製造業在萎縮,很多工廠倒閉了,其他工廠也缺乏擴張的計劃,所以對工科人才的需求越來越少。一些新興產業的情況還好,像機械這種傳統產業,畢業生就業越來越難,年輕人自然也就不願意報考了。”範文平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唐子風明白了。
歐洲的製造業萎縮,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日本製造橫掃全球,歐美的製造業便開始了衰退。
最早的時候,日本隻是承接了從歐美轉移過來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歐美則轉向了資金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實現了“騰籠換鳥”。再往後,亞洲四小龍崛起,日本的產業結構由勞動密集型轉向資金和技術密集型,這就是開始搶歐美碗裡的奶酪了。
隨著中國的外向型經濟全麵發力,中國製造接替日本製造,成為歐美製造業企業的夢魘。日本製造雖然凶猛,但畢竟隻是一個一億多人口的國家,難以把整個市場都吞下去。而中國是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大國,製造業工人的人數比英法德三國的人口數都多,簡直就是一隻市場上的吸金怪獸,多大的市場需求都能夠吃得剩不下骨頭。
一開始,中國的製造業主要是“大進大出”的出口加工業,也就是從國外進口原材料,在中國進行組裝加工,再銷往國外。歐美國家主要製造各種機械裝備,與中國形成了一種互補的關係。
在這個互補關係中,中國貢獻的是廉價勞動力,歐美貢獻的則是技術和品牌。中國人辛辛苦苦地生產幾億件襯衫,所獲利潤還不夠從歐洲購買一架空客380。
但隨著中國的出口加工業規模擴大,對設備的需求不斷增加,中國自己的裝備製造業也被培養出來了。歐美的設備廠商為了與中國本土廠商爭奪市場,也不得不把自己的生產基地遷到中國來,以便就近為下遊廠商提供服務。
生產基地過來了,研發中心也留不住了。想想看,一群機床設計師如果成天見不著自己製造的機床,而是隔著上萬公裡進行“雲設計”,怎麼可能及時發現設計中的問題,又怎麼可能得到生產環節的反饋?
這幾年,進入中國的歐美裝備企業越來越多,而留在歐美的企業則越來越少。有些企業在歐美的總部隻剩下一個空架子,主要的生產能力都遷到中國來了。
這樣一來,就產生出一個尷尬的局麵。歐美那些工科大學的學生,畢業之後如果還想乾自己的本行,就隻能到中國來應聘。如果他們想留在本地,就不得不改行去做其他專業,比如金融或者互聯網等等。
既然學的東西在本土找不到招聘崗位,他們又何必學這個專業呢?
學學電子商務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