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真正的暴雨,雖然小城倚山而建,半山半地,傾斜的地麵很容易排水,但是大雨過後城中積水一時來不及排出,仍然有及膝深。
酒店掌櫃的牽掛著隻施工到一半的酒店,不知道大雨是否會毀壞酒樓尚未完工的部分建築,所以大雨剛停就領著兩個夥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酒樓走。快到酒樓的時候,掌櫃的發現及膝的雨水變成了乳白色,不免有些好奇。
一個夥計道:“掌櫃的,彆是咱們家的石灰讓水泡了吧?”
掌櫃的罵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咱們家的石灰放在一人多高的木架子上,怎麼可能被水泡了?哎喲,彆是棚子被雨給衝垮了吧?”
掌櫃的趕緊加快了腳步,越往前去,雨水的顏色越白,而且水溫也有了暖意,一路趟水過來,本已有些發涼的雙腿浸在裡邊感覺尤其明顯,很舒服。
“掌櫃的,小心著點兒,前邊就到大坑了。”
小夥計忙著提醒掌櫃的,同時感覺自己挽起褲腿的小腿癢癢的,還以為又是樹枝什麼的,不耐煩地撩起一腳,卻不想從渾濁的雨水中挑起的並不是一截樹枝,而是一條手臂。
小夥計“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把走在前邊的老掌櫃嚇得一哆嗦,他沒好氣地正要回頭罵小夥計,突然兩眼發直,就見前邊有幾具好象人體似的東西或沉或浮,順著水勢向他這邊緩緩飄來,等那東西飄得更近了,看清那東西的樣子,掌櫃的猛一轉身,彎腰嘔吐起來……
徐林死了,祥哥死了,當日在公堂上被釋還的那幾個潑皮無一例外都死了。其中有四個人是中了刀傷,刀或直穿後腦,或正中心口,全都是一擊斃命,而徐林和祥哥特三個潑皮頭子死得尤其淒慘,他們被煮爛了。
據忤作分析,應該是有人製住這三個人後,把他們丟進了酒店旁邊的大坑,當時雨水還未灌滿,隨即凶手就把棚下儲放的十幾袋石灰全部灑進了水坑,雖然坑很大,水量也多,可是十六七袋石灰足以把那坑中雨水變成沸水,三個人被活活煮熟了。
知道徐林、祥哥等人在青山溝做下血案的人極少,基本上都是齊木手下的人,市井間的百姓並不知道他們與青山溝華家的恩怨,所以本能地把這件事和葉小天聯係起來。
有人說,其實艾典史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因為葫縣官匪勾結,不能為民申冤,所以憤而出手,懲治奸惡。不過,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一個武林高手的社會地位其實並不高,而且總是要被人歸納為鷹犬之類。
深受葫縣百姓愛戴的“艾典史”怎麼可能是那麼沒有技術含量的身份?於是第二種說法迅速產生,並且成了流傳在葫縣的最主流的傳說:傳說,“艾典史”是兩榜進士出身的大才子,是欽差大臣,是八府巡按。
因為葫縣官場與豪強勾結,漁肉鄉裡,所以八府巡按大人奉皇上旨意特意來此調查。欽差大人當然不能沒有護衛,所以欽差大人身邊有五大高手,其配置基本上就照抄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以及禦貓展昭了。
這些高手高手高高手們隱在暗處,專門奉欽差大人的命令鏟奸除惡,於是就有聯想力更加豐富的人想到了羅大亨,莫非這個總是黏在欽差大人身邊的大亨就是禦貓展昭那種貼身大高手?雖說羅大亨是本地人,他們一直就認識,可萬一這死胖子深藏不露呢?
深藏不露的大高手羅大亨這些日子一直在經營他的雜貨鋪,因為葉小天要養好傷才離開葫縣去水西向提刑司告狀,在傷勢養好之前,羅大亨沒有借口逃避,所以隻好繼續經營他的雜貨鋪。
洪百川自那日交待兒子做生意後,好象真的對他不聞不問了,聽由他折騰,並不過問他經營的任何步驟,於是羅大亨可著三千兩銀子折騰,五天之後,妞妞娘帶著妞妞逛十字大街時,就找不到自己經營了十多年的那家雜貨鋪了。整個雜貨鋪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妞妞娘根本認不出來。
而一直藏在暗處的華雲飛作為一個傑出的獵手,在一擊成功之後,他沒有再留在葫縣,而是迅速遠遁,離開了葫縣。一個優秀的獵人是不會蠢到在一擊之後還待在原地等著逃脫的獵物反撲的。
他可以走,但他篤定齊木不會走,也無法走,齊木家大業大,這就是齊木背上的殼,背著這麼重的殼,這隻蝸牛怎麼可能走掉。
齊木作為青山溝血案的始作傭者,他當然清楚徐林、祥哥這些人因何而死,所以他很清楚是誰來尋仇了。
此時,齊木正在家裡罵娘:“他娘的,剛把那不識時務的艾典史踢了個跟頭,又冒出個華雲飛!給我找,他不會殺了徐林、祥哥等人就罷休的,他一定會來找我,把他給我揪出來!”
一個打手誠惶誠恐地稟報:“大爺,兄弟們已經把葫縣翻地三尺了,就是陰溝裡的一隻耗子都彆想逃出我們的眼睛,可是……沒有華雲飛的消息,一點都沒有。”
“那就去找!”
華雲飛冷森森地下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把他給我找出來!”
“是!”
打手倉惶退下。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又湊上來:“大爺,青山溝一事的真相,現在正在城裡悄然留傳,怕是三天之內,整個葫縣都會知道這件事了。”
齊木一怔,道:“怎麼會?那個姓艾的混蛋正想再找我的碴兒,此事傳開,不是給了他借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