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風想到此處,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急,令正佯裝沉思的葉小天為之一怔。
花晴風強抑著心中的激動與恐懼,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口吻,對葉小天道:“今夜大雨,恐驛路上有些地段不夠穩固,一旦發生意外,本縣不在,便會釀出亂子。本縣還得馬上趕回去。葉典史不妨好好思量一個對策出來,你我明日再詳細商榷。”
葉小天欣然起身,道:“好!其實下官心中已經略有眉目,隻是為求周全,還需反複思量,待下官推敲的差不多了,自會去驛路尋找大人共同參詳決定。”
花晴風點點頭,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道:“葉典史不必送了,本縣這就走了。”
葉小天哪能不送,不過他也不能立即追上去,否則得被自己絆倒。葉小天故意慢騰騰站起,花晴風快步閃過屏風,葉小天趁機提起褲子,倉促間用胳膊肘兒夾住褲腰,便急急追了出去。
周班頭和馬輝正候在廊下,一見花晴風出來,馬上遞過蓑衣,花晴風接過蓑衣披在身上,這時葉小天也追了出來,拱手道:“雨夜路滑,縣尊大人還請慢走!”
花晴風低沉地嗯了一聲,一頭闖進雨幕,周班頭和馬輝見縣令走得急,無暇多說,便向葉小天點頭致意,隨即追了上去。
葉小天目送三人消失在雨幕中,慶幸地籲了口氣,返身回到室內,蘇雅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依舊一幅端莊優雅的模樣,隻是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隱隱透出一絲不同尋常。
一見葉小天進來,蘇雅便即起身,道:“你我計議已定。就按你我所議行事吧,此事你我兩家是休戚與共,還望葉典史能不遺餘力,如有需要本夫人協助的地方,葉典史儘管開口。”
葉小天點點頭道:“下官明日,下官明日便去驛路上走一遭,無論如何,總要與知縣大人計議計議的,夫人放心,總之不讓徐伯夷遂了心願便是!”
蘇雅頷首道:“天色晚了。本夫人這就告辭。”
葉小天忙道:“我送夫人!”
對於方才那一幕,兩人都絕口不提,情況雖然難堪,可那畢竟隻是一樁意外,無視便是最好的處理了。
花晴風深一腳淺一腳的趕下山去,好在他腳上穿的雖然是靴子,卻不是官靴,他這些日子一直在驛路上忙碌,腳下穿的是一雙輕便的軟靴。易於走路。所以儘管道路濕滑泥濘,卻也安然無恙。
可他到了縣衙裡時,心神一鬆,反而險些跌了一跤。急急走過一片青磚地時。地麵本有一些青苔,被雨水一打更加濕滑了,花晴風一腳滑出,“哎呀”一聲。搖著雙臂掙紮站定,足踝卻已有些扭傷了。
周班頭和馬輝急忙扶住,道:“大老爺。您沒事吧?”
花晴風掙開二人,道:“不礙事的,本縣無恙,你們且候在門房,本縣到後衙裡去一趟,一會兒還要回來。”
周班頭和馬輝答應一聲,便回轉門房等候,花晴風則一瘸一拐地直奔後院兒。這時已是深夜,丫環婆子們也都睡下了,隻有翠兒知道夫人深夜離府,還在花廳掌燈等候,等得久了,小丫頭困勁兒上來,便伏在桌上打起了盹兒。
花晴風見花廳中有燈光,心中便是一喜,急急走過去探頭一看,見廳中空空如野,隻有小丫環翠兒伏在案上打瞌睡,花晴風的心陡然一沉。他不死心地又往四下看看,廳中除了翠兒,果然再無一人。
花晴風把牙一咬,便往他的住處走去,臥房裡還亮著燈,花晴風推門進去,左廂沒有,正堂也沒有,再往右廂裡尋,依舊是沒有,花晴風的身子忍不住地哆嗦起來。
其實看到翠兒這麼晚還不睡,一個人守在花廳裡時,他就知道不妙了,可是不到黃河終究不死心。這麼晚了,又下著大雨,蘇雅還能到哪裡去?她不在這裡,那自己方才在葉小天書房所見藏在案下的那個女人……
隻有一個地方還沒去找了——蘇雅的書房畫室。這也成了花晴風的最後希望。這書房畫室就在臥房旁邊,用兩幅各四扇的木質畫屏隔開,花晴風腿上像灌了鉛似的,艱難地挪過去,定睛一看,還是空無一人。
不會錯了,這一回再也不會錯了,藏在葉小天案下,與他行那無恥荒淫之事的女子,一定就是他的妻子!花晴風就像剛剛爬了十八裡盤山道,喘著粗氣,顫巍巍地在書案前坐下。
蘭花圖,難怪她以自己乳名兒為鈐,畫下那幅蘭草圖,而葉小天把它掛在觸手可及處,這對狗男女!看葉勝看花麼?花晴風心中滿是悲涼,不由得冷笑連連。
他也是琴棋書畫儘皆有所涉獵的,自然知道畫蘭草畫的就是葉子,欣賞的也是它的葉子,而文人墨客以書畫寓意是慣用的手法。什麼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情)卻有晴(情)。
這幅蘭草圖,除了是這兩人勾搭成奸,傾訴情意的信物,應該還有一層意思。蘭草,要欣賞的是它的葉子,看葉勝看花呀!他姓花,葉小天姓葉,這裡邊分明還有一層貶謫他花晴天,認為葉小天比他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