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看他們兄妹,道:“聽說有一支生苗出了山,到了提溪司境內?”
田氏兄妹對視一眼。田彬霏訝然道:“我兄妹不知此事啊,老爺子從哪兒聽說的?”
安老爺子笑眯眯地點了點他們,道:“你們兩條小狐狸,要和老頭子耍心眼嗎?銅仁那個小胖子應該嚇壞了吧,你們田氏是他的舊主,那個小胖子一定會求到你們頭上的。”
田妙雯眨眨眼,乖巧地問道:“那……如果真有生苗出了山,張知府問計於我們兄妹的話,老爺子覺得,我們田氏該怎麼辦呢?”
安老爺子笑眯眯地道:“張家的小胖子膽子小。你們兄妹的膽子可不小,難道也被嚇住了?安慰安慰他就好了嘛,生苗出山,依老夫看,未必是壞事,順其自然就好,順其自然就好啊!”
田妙雯還待再問,安老爺子已經繼續向前走去,三人這番言語聲音並不高。岸上觀眾正發出如雷的呐喊聲為參賽的龍舟隊伍加油,是以並無他人聽清三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安老爺子是何等身份,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田氏兄妹又豈會等閒視之。安老爺子入座後,眾人也都一一落座,田彬霏和田妙雯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茫然。饒是他們一個聰明絕頂,一個蘭心惠質,也不理解安老爺子話中的深意。
土司王特意止步。對江河日下,漸已屈居四大天王之末的田氏兩兄妹親切說話,看在他人眼中,也隻當是老人家對田氏的沒落有惻隱之心,所以特彆關照,誰也沒有想到三人所談的竟是在許多銅仁人眼中也不值一提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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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同知去了提溪,戴李葉三人組便少了一個人,時常聚在一起的就隻剩下李經曆和葉小天兩個人了,二人本就相熟,官職地位也相當,倒是相處非常融洽。
這一日吃罷酒,又推拿一番,李經曆覺得精神奕奕,不好好發泄一番實在對不住他日漸癡肥的身子,便興致勃勃地欲往煙花柳巷中去一展身手。葉小天不好此道,二人便中途分了手。
葉小天看時光還早,此時衙門裡又沒有要緊事,便信步來到西城,查看清淤進度,這清淤確實不是輕輕鬆鬆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把那鬱積了五百多年,粘性極大、吸力極強的腐泥從地下用人力一鍬一鍬地掘出來,極為耗費時間。
清淤工地不遠處一片空礦地麵上,已經被裕記圈起了一大片臨時的廠區,丁掌櫃的幾乎把他在郊外的磚瓦行暫且停工,全員轉移到了城內。
葉小天帶著侍衛信步走進磚瓦行,就見一進門左右兩邊就是兩個淺坑,幾個小孩子牽著水牛,在坑裡踏來踏去,泥猴兒一般。
這些從地底挖出的淤泥適用燒磚,但是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和煉”,因為它還需要加入一些其它的東西攪成一體才能製作磚胚、瓦胚,隻不過因為是粘性十足的淤泥,隻需稍加和煉,不需小半天的攪和。
葉小天一瞧這麼多的童工,有的磕磕絆絆走道都還不太利索,不禁皺起了眉頭。再往前去,就見有更多的孩子在從事搬磚的工作,雖然他們年紀小,力氣小,可是螞蟻啃象,搬運的磚瓦實也不少。
丁掌櫃的滿麵笑容地送一位富紳出來,這富紳家裡要起一座新宅子,剛剛在這兒訂了一批磚瓦,一見葉小天來了,丁掌櫃的趕緊向那富紳告一聲罪,便向葉小天迎過來。
葉小天蹙眉道:“丁掌櫃的,你怎麼……用了這麼多的少年人?”
丁掌櫃的笑道:“是啊!都是些父母忙於生計,無人看管的娃娃,成群結夥地跑到磚瓦行來捉迷藏、玩泥巴,我看他們無事可做,又影響做工,乾脆就讓他們幫忙做事情了,每日能領幾文工錢回去,他們的父母都高興的很。”
葉小天本來對丁掌櫃役使兒童有些不滿,不想丁掌櫃的竟當成恩德炫耀。仔細看看那些孩子,一個個蓬頭垢麵,破衣爛衫,家境可想而知,想必他們能做工賺家用,爹娘的確是很滿足的。
葉小天向一個流鼻涕的小童招招手,那小童見那個給他們發工錢的大善人對這個年輕人都很禮敬,馬上乖巧地跑過來,葉小天彎下腰,問道:“你在這裡做工掙錢,你爹娘同意麼?”
小童擦了擦鼻子,很自豪地點點頭,道:“嗯!爹娘說,我長大了,能給家裡掙錢了,很有出息!”
葉小天笑笑,又問:“那你掙了錢,打算做什麼呢?”
小童道:“我要讀書!我爹說,要想有出息,就得讀書識字,可是現在家裡窮,請不起先生。”
葉小天想到年幼時他家裡也請不起先生,上不起私塾,父親把他兄弟倆帶到大牢,為了讓那些犯官們教他們識字,便陪著笑臉給犯官們跑腿的經曆,不禁心中一酸。
小孩子跑回去繼續搬磚了,葉小天望著那些小孩子寒酸的衣著、單薄的身影若有所思:“我這個推官既然連清淤挖渠這等不務正業的事兒都乾了,便再多一樁也無妨,乾脆不務正業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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