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兄,前賢創之,後人不能守之者,乃邑中紳士之過也。你我身為信陽士紳,位居四民之首,這種情況下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於兄說的極是,如今剛過新年,屠戶們便罷市,集上已無肉可賣,對此我等絕不能坐視。明日某願與於兄一道,前往府衙去見老大人,共商大計,以期解決這場紛爭。”
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與花晴風談話的人叫於安,乃是本地一個士紳。得到花晴風準確的答複後,於安欣然道:“花兄如此體恤民情,乃地方之幸!你我身為士紳,官民間之橋梁,這個時候是該出麵了。那就這樣說定了,於某不多打擾,還有幾位同誌需要聯絡。”
“於兄請!”
“花兄留步,不必相送。”於安向花晴風拱了拱手,在花家管事的陪同下急匆匆地離去,花晴風站在廊下,目送他的身影轉過照壁,這才返身回轉廳中。
花晴風現在優遊林下、安逸的很。平時裡陪陪嬌妻美妾,逗逗孩子,再不然就去遊山玩水,極是愜意。作為地方上的士紳,他對地方事務也極是上心,舉凡工商、水利、社學等事務,他都積極參與。
今天這樁事是因為當地官府炮製了一項新的稅名要給屠戶們加稅,屠戶們覺得稅賦太重,拒絕加稅,雙方的衝突愈演愈烈,結果當地屠戶集體罷市,導致市上無肉可買,眾士紳們這才決定出麵斡旋,為之調停。
花晴風回到廳中坐下,向那侍茶的小丫環問道:“二夫人呢?”
丫環答道:“二夫人正帶小少爺在後花園裡放焰火呢。”
花晴風聽了不禁失笑。他這寶貝兒子還不大,長得粉團團的甚是可愛。大年夜時,見家裡人放煙花,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家夥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得極其出神。
他不敢碰焰火,卻喜歡看。結果現在都出了正月,他還時不時纏著娘親給他放煙花玩。不過,小孩子喜歡的也就是手中持拿的那種棒狀小煙花,不值幾個錢,要不然憑花家的收入還真禁不起這份花銷。
花晴風是冠帶閒住,還有複出的機會。但是在複出之前,他的收入非常有限。明朝不比宋朝,官員待遇本就不高,致仕官員的待遇就更低了,明初時候如果沒有特賜。官員致仕後是沒有一分錢工資的,即便有特賜也隻是半祿。
直到近百年前,朝廷才改了規矩,致仕的官員可以得到“月廩”和“歲夫”,就是每月可以從衙門領一份口糧,每年官府會派一些仆隸到他們家裡幫著打掃一下。
花晴風是以六品官身份致仕的,每個月可以領兩石米,以萬曆年間的消費水準相當於一兩銀子。這當然不夠維持他官身的體麵。嶽父家是做絲綢生意的,蘇雅有心讓丈夫跟著做點絲綢生意,有父親扶持。怎也不致賠了。
可花晴風擔心經商有失他的官員身份,執意不肯,好在他是官員,有免賦稅的特權。有些當地百姓便把自家土地“投獻”到他的名下,靠著這塊收入,他才能賠補家用。
花晴風這個兒子得來不易。自然極是珍愛,如今他的妾室紫羽又有了身孕。是男是女還不知道,不過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他也就不那麼急切了。眼下第二個孩子還沒出生,他的全副心神依舊放在長子身上,一日不見就跟掉了魂兒似的。
聽說寶貝兒子在後園裡看煙花,花晴風不禁會心地一笑,他端起茶,正想潤一潤喉嚨便去後院兒看看,送於安出去的那位管事急匆匆地趕了進來,一見花晴風便道:“老爺,舅老爺來啦!”
花晴風聞言大喜,道:“你說循天到信陽來了?哎呀,你這老殺材,循天又不是外人,難道還要我去迎接他不成,你倒是把他請進來啊!”說著,花晴風已經高興地站了起來。
那管事道:“老爺您有所不知,還有一位官老爺和舅老爺一起來了呢,那位官老爺姓葉,據他說是老爺您的舊下屬,他還帶了好多人來!”
“啪嚓!”已經得了“恐葉症”的花晴風一聽姓葉的老下屬,頓時茫然若失,手上一顫,一隻茶杯失手跌得粉碎:“姓葉?葉小天?他……他來信陽做什麼?”
那管事答道:“回老爺,葉大人說他是上京麵君的,如今要回返貴州,經過此地,特來拜訪老爺。”
“哦?哦哦!”花晴風突然清醒過來,心中自嘲:“葉小天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們當初一段過節早已揭過,如今全無利害,怕他怎地。”花晴風定一定神,便道:“快!快快有請!”
花晴風是以老上司的身份致仕的,就算葉小天現在職位高於他,也不需要他迎至府門,何況他還不知道葉小天竟然竄天猴兒一般,在這兩年時光裡居然打拚成了一方土司。
不過雖然不用他迎出府門,可也不能托大坐在廳中等著,花晴風便到照壁前麵相候,片刻功夫,就見葉小天、蘇循天、李秋池等一大票人走了進來,花晴風一眼望去,看見葉小天的模樣,心頭頓時卟嗵一下。
可花晴風的心隻是驚跳了一下,目光再一轉,便呆住了:“怎麼有兩個葉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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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晴風的家前後共有三進院落,聽著不小,其實並不大,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罷了。葉小天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足有近兩百口人,花家可住不下,不過葉小天也沒打算住在人家,來見花晴風的時候就叫人去尋住處了。
這邊花晴風聽說葉小天家的老爺子和老夫人也來了,連忙上前見禮,因為葉竇氏正有恙在身,所以沒有下車。與花晴風匆匆見過一麵後,就由哚妮陪著前往定好的客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