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鑫一路已想得透澈,提出的建議是目前緩和宋氏與撫台之爭的最好解決方案,對宋家的利益觸動的也不多,隻要曉以利害,就是一個順手台階,宋英明必能應允。
再加上他之前已經見過葉夢熊,曾經滄海,心態調整的也就比較好,走入世祿堂見到宋英明時,神態沉穩了許多。田嘉鑫一見宋英明,便長揖一禮:“小侄田嘉鑫,見過宋世伯!”
宋英明淡淡地道:“田家十四郎?你見老夫,有何要事?”
田嘉鑫道:“宋家小妹是為我家大郎入獄的,田家上下愧慚之至。小侄此來,一是謝過宋家與宋家小妹對我田家的關愛,二來,也是想為營救小妹出獄出一份力!”
宋英明目光一凝:“十四郎已然是這一代的田氏家主了?”
田嘉鑫直起腰來,不卑不亢地道:“正是!”
他當然還未正式成為田氏家主,雖然田妙雯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一日不曾坐穩尊位,他也不敢如此自稱,但是隨著葉小天一場交涉,他也開了竅兒,你做不了主,人家憑什麼跟你談?想講斷,也得有資格,有時候善意的欺騙也是難免的。
田嘉鑫輩份雖低,可是既然成為田氏家主,那就有了與宋英明平起平坐的身份,宋英明訝然看了他一眼,道:“賢侄請坐!”
宋英明請田嘉鑫在客首位置坐了,沉聲道:“小女被葉夢熊那老匹夫關進大牢,老夫親自交涉,那老匹夫猶自不肯鬆口,賢侄何敢言計,可以讓那老匹夫放人?”
田嘉鑫苦笑道:“小侄哪有伯父您的麵子大?隻是伯父關心愛女,情急了些,說起來,宋家小妹在貴陽府當街殺人,撫台大人並無心與伯父您為難,隻是他剛剛樹立的威信,受此挑釁,頗為難堪罷了。
我田家大郎被韋業殺害,田家乃是苦主。苦主出麵,撫台大人再如何不講情麵,也得考慮一二。經小侄一再斡旋,撫台大人也怕觸怒您這水東猛虎,決定退讓一步,故而小侄毛遂自薦,壯起膽子做您這兩位老大人的調停人。”
“葉老匹夫肯讓步了?”
若非不得已,宋英明又何嘗願意撕個魚死網破,聽到這裡,不禁問道:“他不再對小女施加杖刑了?他要什麼條件?”
田嘉鑫道:“葉撫台不再提出過份要求,也願意立即開釋宋家小妹。但朝廷體麵也不能不顧,他答應,隻要伯父肯改納貢為納稅,以歸化之功來贖宋家小妹殺人之罪便可。”
“納貢改為納稅?”
宋英明微微動容。田嘉鑫緊跟著道:“伯父,我黔地貧瘠,本也不靠農耕,農耕歲入極少,於任何一位土司而言。都無足重,此其一;朝廷知我黔地情形,按田畝納稅,稅額素來不及中原田地一半稅賦,是以負擔甚小,此其二;
黔地氣候多變,風雨無度,田地收成有限,一旦改納貢為納糧,恐納不了幾石糧。反因災害,還要朝廷時時賑濟貼補,何樂而不為?小侄年輕識淺,這些見識也不知對與不對,伯父以為如何?”
“嗯……”
宋英明撫須沉思起來,如果改納貢為納稅,在銀錢上麵,朝廷可能確實得不到什麼,而且還要有所補給,但朝廷對於貴州的掌控手段會變得更加靈活。對貴州的控製力會變的更強。
這一點,他很清楚,但這不是一時半晌的事兒,而從長遠來說。變數也太多,今日的一些打算,勢易時移,來日如何如何,難說的很。如果是這樣的條件,是否可以答應他呢?
宋天刀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但今日父親都要自革出門,決死一戰了,如今有了解決的辦法,他當然希望父親能接受這一調停意見,放棄決死一戰的打算,馬上出言讚成道:“父親,這個辦法對我宋氏並無損害。相信族人也不會有所非議,不如就答應了他吧。”
田嘉鑫現在本還做不得田家的主,但今日調停一旦成功,他必成家主無疑,眼見宋英明猶自遲疑,便把心一橫,提前做了主,道:“宋家小妹是為我田家大郎而仗義出手,田家沒有坐視的道理。我田家現有田地六百畝,願投獻到伯父名下,充為納稅之地!”
宋英明乜了他一眼,慢慢吐出一口濁氣,道:“田家已不比當年了,同為四大姓之一,老夫把田家情形看在眼裡,也是心有戚戚焉,今日救女,是老夫自己的事,你肯居中奔走,心意也就到了,再圖謀你田家那點田地,老夫豈不被人戳脊梁骨!”
宋英明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道:“罷了!那老夫就答應他,明日就上表朝廷,自請納賦。葉老匹夫可不能得寸進尺,再提要求!”
田嘉鑫狂喜,道:“那是自然!既如此,小侄這就再往撫衙一行,接了令千金,恭送回府!”
雖然宋英明的奏表還沒寫,但是他是什麼身份,既然已經答應,就斷無反悔的道理,葉夢熊自也不會等看到他的奏表再放人。
宋英明點點頭,看了兒子一眼,宋天刀會意,忙道:“我與田兄一起去!”
田嘉鑫與宋天刀急急趕到撫台衙門,葉夢熊聽說那頭犟牛終於肯退讓一步,也是暗暗鬆了口氣,當即寫下一張手諭,叫二人持之去大牢提人。田嘉鑫與宋天刀奔了大牢,將宋曉語帶出來,送回北衙,再告辭離開時,已然是暮色蒼茫。
晚霞滿天,絢麗如火。田嘉鑫終於辦成這樁大事,心花怒放,他打馬如飛,急急趕回田家莊,正要去向姑爺和大小姐報告喜訊,就見大小姐陪著姑爺從院子裡急急出來,旁邊還有幾名侍衛。
一瞧葉小天一副遠行打扮,田嘉鑫便是一怔,趕到近處,瞧見葉小天雙眼紅腫,淚痕宛然,不由嚇了一跳,宋英明和葉夢熊這樣一對巨無霸之間的較量,姑爺都能插手期間,遊刃有餘,這要何等大事,能讓姑爺這等超凡入聖的人物落淚?
田嘉鑫駭然道:“姑爺,出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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