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日落前,兩人回程西島。

顏煙下了船,直奔派出所,一刻不想耽擱。

西島小,島上消息靈通,有人在碼頭落水這種稀奇事,隻要一天,就能在島民之間傳開。

一進派出所,大廳中的人,除了一部分旅客,剩下的都齊齊望過來。

顏煙驟然警惕,回頭,檢查段司宇的口罩。

口罩鬆垮,大半張臉露在外,顏煙皺著眉提醒,“口罩戴好。”

段司宇手揣兜裡,不拿出,反倒俯身,將臉湊到顏煙麵前,非要讓顏煙幫忙整理,不講道理。

顏煙無法,伸手拉高口罩,再用力摁緊,嚴實遮好,“有病。”

被罵,段司宇卻反以為榮,眼睛得逞地彎著。

做過記錄,警察將兩人帶到調解室,辛南雨和紀澤正對坐,紀澤身旁還坐著個年輕男人,衣冠楚楚,助理打扮。

二對一,辛南雨明顯處於弱勢。

“煙哥,宇......北晴哥。”見兩人進來,坐到身旁,辛南雨似是吃了定心丸,鬆一口氣。

不像在海中那般驚恐,紀澤已恢複囂張的模樣,指著段司宇,咬牙切齒問辛南雨:“他又是誰?”

“我哥。”跟著段司宇混不久,辛南雨已學機靈。

“他的遠房親戚,辛北晴。”

段司宇翹起二郎腿,比紀澤還囂張,“你二番五次糾纏我弟,不經同意私闖民宅,對他耍流氓行齷齪事,今天還試圖溺斃民宿的客人,這樣還不進去蹲一段時間,不太合適吧?”

段司宇誇張的功力,紀澤顯然沒有體會過,當即紅著眼睛暴起,蠻橫拍桌,“他媽的神經病,你少胡說八道......”

“警官,他現在還涉嫌侮辱我,罪加一等。”段司宇打斷,看向主位的警察。

“安靜!”警察厲聲警告紀澤,指著讓人坐下,“這裡是調解室,不是吵架的地方。真實的情況我們已經掌握,監控和聊天記錄都是證據,你現在要做的是向受害人道歉,尋求諒解,不是在這裡逞威風!”

教訓過紀澤,警察又看向段司宇,提醒:“你也注意言行。”

場麵暫時平靜。

紀澤身旁的男人動了,勾起公式笑,“顏先生,這次確實是紀澤做錯,您覺得多少賠償金合適,我們這邊都可以接受。”

拿錢息事寧人,很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

顏煙冷淡地說:“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紀澤必須被拘留,並且保證以後再不糾纏辛南雨。”

男人笑容一僵,改變話術,“您隻要接受和解,我們一定會寫保證書,承諾紀澤不再來西島找辛先生。”

“我不接受和解,”顏煙搖頭,“以及,就算我不接受,紀澤也必須寫保證書,並且承諾做到。他受拘留,是他推我下水應受的懲罰,他做保證,是他枉顧辛南雨意願的道歉,一樣都不能少。”

態度堅決,無可退步。

一時寂

靜,無人出聲。

段司宇側視,餘光中瞄到顏煙的神態,不由自主勾起唇,心口發軟,又有一絲酸。

冷淡卻堅毅,不破的厚重冰層,對敵人是堅不可摧的盾,對受到偏袒的人,卻是最有安全感的盔甲。

隻是可惜,如今受到偏袒的是辛南雨,而不再是他。

首次調解以失敗告終,紀澤暫留在派出所,二人走入街道,都有些疲乏。

夜幕降臨。

上了段司宇的車,辛南雨獨自坐在後排,像蔫了的白菜,勾著腰,無精打采。

段司宇往後視鏡裡一瞄,直呼其名,“辛南雨,等會兒回去,把你和紀澤的事從頭到尾說一遍,不許有任何隱瞞。”

“是!”辛南雨坐直,被嚇得恢複了精神。

淵源並不複雜,不過是平凡生活中,隨處可見,最俗套的那種。

辛南雨高中時就清楚自己的性向,談過一個男朋友,男友高他一屆,畢業時要出國,兩人便和平分手。

上了大學,經過社團的學長介紹,辛南雨認識紀澤,相處之後感覺不錯,家世也相當,自然而然在一起。

但不像辛南雨這樣單純,紀澤明顯紈絝得多,私生活很隨意,性.愛如穿衣,隻要外貌尚可,誰都可以。

初時在一起,因為新鮮感,紀澤還會收斂。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後來日子久了,紀澤覺得乏味,索性騙辛南雨有事要忙,其實是去風流尋歡。

事情敗露,理所當然,辛南雨主動提分手。

紀澤卻不同意,還拿性向威脅辛南雨,說隻要分手,就把事情捅到辛南雨家裡去。

辛南雨不堪其擾,更無法忍受被威脅,就主動向家裡出櫃,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但一直活在象牙塔內,從小純真到大,辛南雨高估了父母的愛,也低估了父母的頑固程度。

結局就是如今的光景,拿上所有行李,被趕出家門,從雲端跌落到底,是死是活都毫無關係。

而在辛南雨走後,紀澤又反悔,輾轉於人打聽到他的位置,到西島多次糾纏,懺悔道歉,非要接他回江寧,說能養得起辛南雨。

無論辛南雨如何拒絕,反抗,都無濟於事。

紀澤就像聽不懂人話,非要做俗套故事裡,浪子回頭的“深情”角色,自以為世界中心。

直到上次被顏煙撞見,事態出現轉機,才發展成今天這般。

辛南雨本很平靜,說著卻開始掉眼淚,最後抱頭大哭,涕泗橫流。

“我覺得我沒有做錯事,但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有了能傾訴的對象,辛南雨把所有委屈都倒出來。

對這種悲慟的場麵感到無措,顏煙不會安慰人,隻能扯一張抽紙,給辛南雨蘸乾眼淚。

辛南雨哭得咳嗽,擤了鼻涕,脆弱得不行,想找個依靠,便抱住顏煙,靠到他肩上。

沉浸在難過裡,這回,辛南雨沒能接收段司宇的眼神警告。

段司宇蹙緊眉頭,“被趕出家門而已,你哭什麼?你父母比我爸還迂腐,斷了就斷了,正好早斷省事。()”

從前段司宇總說段玉山迂腐,但好歹每逢六月,段玉山都會跟風轉發個彩虹圖,維持完美的社交人設,就算是裝樣子給合作夥伴看,也裝得有理有據。

更何況,段玉山也非全然是裝,時不時還要應邀,參加客戶或同窗的同性婚禮,男女皆有,甚至有的是二婚。

我難過當然要哭,()”辛南雨很委屈,“我就要哭!”

說話間,眼淚又往下流。

顏煙睨一眼段司宇,無聲警告其閉嘴,再度扯紙,擦掉辛南雨臉上的淚。

“行,誰有你能哭。”段司宇側開視線,勉力忍耐煩躁。

不多時,等辛南雨平靜,段司宇開始問正題,“紀澤已經向家裡出櫃了?”

辛南雨搖頭,“沒有。”

段司宇匪夷所思,“那你為什麼不反過去威脅他?他的性向,不和你一樣麼?”

辛南雨一愣,苦著臉說:“......因為我是笨蛋。”

所以從沒想過這種事,被威脅了隻會慌張坦白。

為了找補,辛南雨又說:“但是!如果他根本就不怕,我反過去威脅也沒有用。”

腦子缺根筋。

段司宇感到頭大,幫著捋順邏輯,“就是因為他父母不接受,他才會怕出櫃,故而以己度人,認為你也怕,所以才拿這個威脅你。”

辛南雨聽得雲裡霧裡,還未點頭,民宿的大門先被推開。

砰——!

門砸到牆壁。

“顏煙是誰?出來。”一中年男人進門,麵目凶狠,視線鎖定在二人身上,風風火火衝過來,身後是調解室裡紀澤身旁的年輕人。

段司宇迅速反應,擋到顏煙麵前,順手抄起掃帚,木杆抵在桌沿一劈,掰成兩半,丟了一半給顏煙防身。

“這好像是紀澤他爸,我去他家的時候見過。”辛南雨小聲嘀咕,聲音有些抖。

段司宇並不震驚,像已知曉答案,等紀父走近,舉起棍子,狠狠往前揮,似要不計後果打下去。

然而,木棍隻是貼著額發擦過,並未觸到對方,紀父卻已被這動作嚇得後退,囂張的氣焰消去大半。

“慫包。”段司宇嗤笑,故技重施,又揮一下木棍,看紀父被嚇得一抖,刻意反複戲弄,逗猴似的。

“你......”

不等紀父暴起,段司宇先打斷:“你兒子喜歡男人,你不知道?”

紀父臉色一變,立刻反駁,“你少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