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遠方無數的黑影組成千軍萬馬,氣勢洶洶地向這邊湧來,顧延釗手中的銀槍像是一條長龍騰雲而起,眨眼之間,竄入那黑影之中,長龍仰天長吟,黑影手持刀劍,要將長龍斬殺,顧延釗將手中銀槍揮舞得虎虎生風,無數的黑影湧上前來,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天地昏暗,日月無光,這些黑影就像是殺不儘的,顧延釗不知疲倦地與這些黑影激戰,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直到他舉起手中的□□,直指天空,數道長龍淩空而起,向陰沉的天幕上襲去,生生給那天幕撞出了一道口子來,金色陽光傾瀉下來,黑影在被金光籠罩的一瞬間,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延釗正要鬆一口氣,腳下的地麵再次劇烈震動起來,隻見從西邊的山丘上走來一個龐然大物,像是某些神話中才會存在的異獸,顧延釗罵了一聲,卻沒有絲毫的退怯,他再次迎上前去,與這漆黑而巨大的異獸大戰了數百回合。

那異獸和顧延釗一樣,都受了重傷,顧延釗倒是能個極能忍受痛苦的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像是個什麼傷都沒受過的健全人一般,出手一招比一招狠厲,最後那異獸轟然倒下,震起一地的煙塵,這一場針對顧延釗的戰事到此終於結束。

顧延釗坐在地上,看起來有些虛弱,他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這隻是顧延釗生前習慣的一種延續,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呼吸的。

他很快就站了起來,嘴中哼唱著輕快的歌,歌詞大概是說有三個兄弟上山去打虎,他們一個瞎子,一個聾子,還有一個瘸子,他們忙忙活活地了大半天,最後隻打下來兩隻小白兔。

這是數百年前在東洲流行的歌謠,如今早已沒有人會唱了。

他提起手中的□□,扛在肩膀上,優哉遊哉地向喬挽月等人走過來,好像剛才他並不是與那些黑影和異獸大戰了一場,隻是去打了一隻小白兔。

他唱完歌對著身後吐了一口,他早已不是人了,如今能夠吐出來的隻是一口濁氣罷了,他走到喬挽月等人的麵前,停下身,斜靠在一邊的石頭上麵,像是沒有骨頭一樣,他向喬挽月問道:“你們就是為了那些鮮胡人祭祀的事情來的嗎?”

喬挽月道:“倒也不全是。”

顧延釗哦了一聲,繼續向喬挽月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有人托我們來找你。”喬挽月回答說。

“找我?”顧延釗笑了一聲,問道,“現在人間都過了多少年了?竟然還有人想要找我嗎?”

即便他早早地就死去了,死後又被困在鮮胡,再不能去看一眼他的故國,卻也知道那些史書上會如何評價他的功過。

無非就是罵他是個軟骨頭的小人,反正又不是當著他麵罵的,有什麼好在意的。

大丈夫活於世,能無愧於心就足夠了。顧延釗不知想到什麼,樣子看起來突然有些局促,不過這種表情並不適合出現在他的臉上,所以很快就一絲也看不到了。

“是誰啊?”他翹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向喬挽月問道,“是不是哪個小姑娘看上我?等了我好多年,等不下去了,讓你們過來找我,想再見我一麵?”

喬挽月:“……”

她對顧延釗說:“是東洲皇宮中的一株鐵樹。”

顧延釗瞪圓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喬挽月,向她問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喬挽月道:“當然不是。”

“鐵樹?鐵樹?哎呀!”顧延釗歎了一聲,想不到一棵鐵樹找自己會有什麼事?難不成是他年幼時曾在那棵鐵樹根下撒了尿,才被記掛了這麼多年?都幾百年的歲月過去了,還會尋人來找自己。

可那是皇宮裡的鐵樹啊,就算他小時候再不要臉,應當也不好在皇宮裡乾出這種事。

乾不出來……吧。

顧延釗又不確定起來。

見顧延釗歪著頭,一副認真回憶的模樣,喬挽月再次開口,向他問道:“你剛才說小姑娘,是希望鮮胡的那位小公主找你?”

顧延釗切了一聲,對喬挽月的話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他雖沒有正麵回答喬挽月,但他這副不屑的神情就已經說明了許多,他向喬挽月問道:“你們剛才都看到了?”

喬挽月嗯了一聲,然後點點頭,說:“好像是都看到了,隻是沒大明白。”

他們雖然能夠置身在這一場幻境當中而絲毫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卻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比如他們搞不懂十裡坡上的那場暴風雪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明白後來顧延釗為何會在那喜堂之上殺死鮮胡的那位白袍巫祝。

明決也許會知道,可喬挽月不大想問他。

顧延釗稍微站直了一些,伸伸胳膊,對喬挽月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問吧。”

喬挽月從一切開始的地方問他,當年十裡坡上的異象是從何而來。

“就是鮮胡那幫老不死的搞出來的,一群垃圾,喂給豬豬都不吃。”顧延釗罵到這裡還覺得不過癮,補充了一句,“吃了也要壞肚子。”

顧延釗罵完之後,才說起當年那一樁事的始末來,在十裡坡上,鮮胡的巫祝以萬千鮮胡人的血為咒,引下天罰,於是東洲的將士們大都是死在這場天罰之下,顧延釗知道那場風雪來得莫名其妙,所在在被俘以後一直在積極調查這件事,然而這件事就連鮮胡的百姓與官員都很少知道。

顧延釗隱秘地調查了數日,終於知道了鮮胡王與白袍巫祝的圖謀,他們是想要以血為咒,就如同在十裡坡上的那樣,將東洲的城池一座座地全都給攻打下來。他們不在乎成百上千的鮮胡人的生命,更不在乎東洲人的死活。

顧延釗身負暮族的血脈,白袍巫祝覺得用他的血來引天罰效果肯定會更好一些,不過鮮胡王更希望顧延釗能夠為他們鮮胡效力,二人商討許久,最後達成共識,先讓顧延釗帶兵攻打東洲,等到事成之日,便將顧延釗殺了祭天。

大婚當日,他們讓顧延釗飲下的那碗酒水中被下了蠱蟲,是鮮胡王擔心他仍有異心,不能儘心地為鮮胡效力,特意讓白袍巫祝做的。

隻要顧延釗將那酒水飲儘,從此以後都要被鮮胡王驅策。

可那時候的鮮胡王和白袍巫祝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場大婚到最後竟然會是那樣一個慘烈到極點的收場。

鮮胡王恐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時候明明派人將顧延釗裡裡外外從頭到腳都搜查過了,為何他的手中還能出現一把利器,為何他還能將那把匕首插進鮮胡老巫祝的胸膛裡。

那把匕首是顧延釗從鮮胡小公主那裡得來的,他隻誇了兩句那匕首很好看,她就將它送給了他,他到曾經的同袍麵前炫耀自己的喜袍,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他就將那匕首藏在傷口之中。

白袍巫祝一死,鮮胡王的野心終究全部成了虛妄,而不久之後,他們就會遭到反噬,鮮胡王知道這一切,所以他崩潰,嚎啕大哭,坐在地上和那凶猛的巨犬一起,將顧延釗的血肉被吃儘了,可是也無濟於事。

大紅的喜堂如今被一片血色浸染,有些是他的,有些是那位白袍巫祝的,還有的是那些衝進來要擒獲顧延釗的鮮胡士兵的。

穿著大紅喜袍的小公主被宮人們強行帶下去,這本該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卻讓她見到了這一生中所見到的最慘烈也最瘋狂的場景。

顧延釗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那個小姑娘,把一場好好的大婚弄成了那個樣子,可這事本就是她的父親鮮胡王提出來,而且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都要滅亡,又有誰時間去過問那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顧延釗死後,鮮胡在一夜之間開始從繁榮走向衰敗,像是在時光裡正褪色的畫卷,不久後鮮胡輝煌的王城就隻剩下了殘破的城垣,最後也埋葬於無儘的黃沙之中了。

顧延釗不解鮮胡為何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向滅亡,就像是十裡坡上那一場突然到來的暴風雪,後來顧延釗的魂靈陰差陽錯來到了這重空間當中,才知道白袍巫祝與鮮胡王當日又準備了一場祭祀,然而這場祭祀進行到一半,主持祭祀的巫祝就被顧延釗一匕首給捅死了,許許多多的鮮胡王族同那位老巫祝遭到反噬,為了避免永生永世痛苦的懲罰,他們要用鮮胡與鮮胡人的未來,來換得他們的安息。

顧延釗覺得這些鮮胡王族和老巫祝可真夠不要臉的,王族該有的尊嚴與擔當他們是一點都沒有,他便故意搗鬼,讓他們的希望一次次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