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2 / 2)

白袍巫祝將嘴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心中還有一絲隱秘的期盼,其餘四位巫祝卻是拿出了他們塵封多年的白杖,嚴陣以待。

一場戰鬥或許是不可避免的了,盈著白光的避水珠從水中緩緩升起,眾人齊齊看向那顆巨大的避水珠,避水珠升至半空,外表的白色光華褪去,喬挽月等人從半空落下。

黑袍巫祝們已經做好要將他們全部都困在這裡的準備,然而當他們舉起手中的白杖,看清從半空中落下的人時,他們的動作又齊齊停下。

月光下的明決一身白衣,踏著月色跟隨喬挽月一起走來,他們兩人的相貌確實出眾,不過若是在正常情況下,也不會引得這些黑袍巫祝露出這般驚詫的神情來。

他們看向明決,就好似是看到了他們傳唱的歌謠裡形容的天神,黑袍巫祝們都已經在這世間活得很久了,他們當年是有親眼見過那位伊和大人的,現在他們就好像看到那位伊和大人又站在了他們的麵前。

他看起來比過去要更加的俊美,也更加高貴,黑袍巫祝們一時不敢認他,可他們手裡的白杖在告訴他們,這的確是那位伊和大人。

最年邁的黑袍巫祝怔怔望著明決,恍惚間好像看到那個從茫茫黃沙中走來的瘦削身影,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伊……伊和大人?”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從這場幻夢中驚醒,從此就再也無法看到伊和大人的身影了。

明決嗯了一聲,叫道:“薩曼。”

薩曼正是眼前這位老巫祝的名字,聽到明決的口中叫出他的名字,老巫祝的眼中含著熱淚,對著他深深彎下了腰,恭敬道:“伊和大人,您終於回來了。”

當年明決來到鮮胡時,並沒有顯露任何與自己身份不相符的神通來,隻是這裡的巫祝們堅持相信他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在鮮胡人的印象當中,那時明決的年齡應該不大,然而那些老巫祝們每次見到他,都要俯身行禮的。

數百年過去,他們見了他,也還是老樣子。

後麵準備刀劍相向的鮮胡人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知如何是好,他們看看明決,又看看那些黑袍巫祝,最後把目光落在了白袍巫祝的身上,希望他能告訴他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白袍巫祝同那些老巫祝一起,俯身行禮,道:“大人。”

他身後的那些鮮胡人雖然還有些搞不懂現在的狀況,卻也學著白袍巫祝的樣子,異口同聲道:“大人。”

他們開始回想最開始的時候,那位黑袍巫祝是怎樣稱呼這位大人的,當時他叫的好像伊和大人。

傳說中伊和大人?

距離明決離開鮮胡到今日過了也有幾百年,在鮮胡除了那四位黑袍的巫祝也沒人親眼見過他了。當年為了紀念他,倒是留下幾張他的畫像,如今的鮮胡人也能時常去瞻仰他的風采,隻是那畫像的畫風過於狂放不羈,如果按照那畫像來找人,他們大概隻能找一個黑熊精回來。

每次老巫祝們看到鮮胡人對著這些畫像行禮,總是會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神情,後來便看開了,這種事隻要心意到了就行了。

明決抬手,做了個起的姿勢,眾人直起身來,白袍巫祝看了一眼剛剛從水裡麵爬出來的秦凡,猶豫良久,向明決問道:“大人,那怪物現在怎麼樣了?”

所有鮮胡人都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明決,希望能夠從他的口中聽到一個好消息。

明決道:“事情已經解決了,隻是還有一事需要你們來做決斷。”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來,白袍巫祝道:“大人請講。”

“此事說來話長。”明決說到這裡就轉頭看向雲落影。

雲落影:“……”

真不愧是他們尊上,一恢複了本來的麵目,除了對他家的小姑娘,對其他人是真沒什麼耐心,但是能不能稍微尊重他一點他這個長輩,怎麼說他現在也算是他嶽父吧,哪有這麼乾的?

然而或許是多年的習慣使然,這些話雲落影也隻敢在心中腹誹一會兒,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他上前一步,以一句“事情是這樣的”作為開頭,然後他將數百年前鮮胡與東洲的往事娓娓道來,期間有很多鮮胡人不願相信,屢次想要打斷他的話,質問他,隻是看到明決與幾位黑袍巫祝,又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給生生壓了下去。

雲落影將這一番因果細細到來,他說完後,這裡的鮮胡人齊齊沉默,雲落影說的這些實在太顛覆他們以往的認知,他們一時間還是不大能夠接受的。

雲落影說完後,明決才開口補充,對這些鮮胡人道:“隻要將他們全部投入幽獄,便可以解除鮮胡的詛咒了,你們想要怎麼做?”

明決看著這些猶豫不決地鮮胡人,淡淡說道:“慢慢想,不著急。”

白袍巫祝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子民們,這裡早就沒有鮮胡王了,況且既然那些鮮胡王族從不曾將他們視作子民,他們又何必要考慮他們的死後之事呢?白袍巫祝對明決,對明決道:“不必想了,還請大人破除詛咒。”

至於那些亡靈們,也就是當年的風沙來的太大,將他們的寢陵全都埋葬,不然的話他非找人把他們的棺材給挖出來不可。

“好。”明決道,他抬手輕輕一揮,數道銀白流光向著天際飛去。

一切就都結束了。

結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輕易,折磨了鮮胡人數百年的詛咒就這樣消失。

眾人仰頭望著天空,一時間竟說不出心裡究竟是怎麼個滋味。

他們想起雲落影口中說的那個為了他們與鮮胡王族對抗了數百年的顧將軍,心中滋味更加難以言說了。

不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如今詛咒已經沒有了,鮮胡人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的。

伊和大人回來了,這個消息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很快就飛遍了這片沙洲的每一個角落,拜月節剛剛過去,可拜月節的時候,他們要送彆自己的親友,又哪裡能真正高興起來,現在他們真正地迎來新生,才是該慶祝的時候,隻是想到從前那些無端送去性命的鮮胡人,還是有些難受。

天眼泉的附近再次燃起了篝火,眾人圍在篝火旁邊開始跳舞,喬挽月這才知道鮮胡人如今對外鄉人這樣熱情,隻是因為當年伊和也是作為一個外鄉人來到他們之中的。

他們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伊和大人再被貶落凡間,這裡也是他的歸途。

喬挽月坐在樹上聽著鮮胡人徹夜不休的歌唱,見到秦凡走過來,她低頭問道:“你在水下麵怎麼回事?去了哪裡?”

秦凡搖搖頭,他自己剛剛在水裡下也是渾渾噩噩的,好像是變成了一個大婚上的新娘,癡癡地等待著自己遲遲不來的新郎,不過秦凡所描述的大婚與喬挽月等人在顧延釗的幻境中看到並不一樣。

喬挽月從樹上跳下,看了看左右,問道:“對了老鐵呢?”

“在那裡呢。”明決指著不遠處道,老鐵還被鮮胡人給綁在石柱上麵,沒放下來。

喬挽月過去對老鐵道:“我們找到顧延釗了。”

老鐵嘿了一聲,下巴上的胡須抖了一抖,身上的繩子就都落了下來,他道:“還真讓你們給找到了,他現在在哪兒呢?快讓我看看!”

明決伸出手,將掌心的玉佩送到老鐵的麵前,那玉佩上隱約現出顧延釗的麵容來。

“還真是你啊,”老鐵忽然笑了起來,隻是他臉上的笑容並不好看,甚至還有幾分猙獰,他猛地靠近,向顧延釗問道,“你竟然還真有臉出來!”

顧延釗被老鐵嚇了一跳,自己不會是真的欠了這棵老鐵樹一樁情債吧?不能吧,他過去在東洲的時候也算是潔身自好,從不沾花惹草,更不要說跟一株老鐵樹搞男男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