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打算繼續與她糾結這個問題。
越聊下去，越容易進入自責的死循環。
“等我一下。”
他說著站起來，羞羞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眼：“嗯？”
他衝她笑了一下，大步走出去。
房間歸於平靜，羞羞抱著抱枕，忍不住想，宴神，是覺得她煩了嗎？所以找了個借口離開？
她以前哭喪著臉的時候，哥哥兩句話安慰不好的時候，也是這樣讓她冷靜冷靜的。
這樣一想，就更沮喪了。
眼眶莫名的熱起來。
五分鐘後，房門再度被推開。
羞羞剛升到頂點的悲傷情緒，因著那一聲推門響動戛然而止，她忙眨眨眼，調整了下情緒，再抬起眼來。
林白宴和岑則一起走進來。
一人手裡還拿著一個手指玩偶，岑則手裡的是小狗，林白宴手裡的則是小貓。
隨著他們的動作，手裡的玩偶的嘴巴也跟著一張一合，或者做出各式的動作。
岑則沒問為什麼，也沒多說什麼煽情的話。
他像之前那樣，輕鬆又親切地衝她笑：“顧修，給你看看我新買的玩意。”
羞羞睜大了眼，還沒來得及驚訝，岑則已經拉著林白宴一起，給她表演上了。
岑則和林白宴都不是搞笑的性子，可他們在故意搞笑著，想逗她開心。
她的眼裡，漸漸的蒙上了水霧。
眼前的男人們，就是讓她哪怕被萬人責罵，也想穿回來的理由啊。
他們從不苛責她，永遠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
她淚眼朦朧的，勾起了唇角。
“演的真好！”
見她笑了，林白宴緊繃著的臉，也同樣的放了晴，他的眉眼舒展開，也淡淡地勾起唇角。
“笑了就好。”
羞羞想：她真的，是個好貪心的人吧。
既想要粉絲的原諒，還想要隊友們的關心。
她想要他們，好多好多的愛。
等到晚上洗漱完，和林白宴互道晚安，躺上床後，羞羞第一次登陸自己的微博。
此時的微博上，早已被她公開承認自己是女生的消息給霸占，討論她的話題高居不下。
此時，肖萍也將顧修女扮男裝的原由公之於眾。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大批粉絲脫粉回踩。
羞羞沒點開那些詞條，點開了自己的微博後，發了條道歉博。
微博一發出，漫天的苛責瞬湧進來。
她看著每一條留言，對憤怒的粉絲說對不起，也同樣對仍還表示會支持她的粉絲說感謝。
粉絲刷了一夜，她也回了一夜。
第二天，要麵臨的，還有籌備已久的粉絲見麵會，以及現場的各大媒體。
她的突然自曝是女生，引爆了各大自媒體，媒體人們也有諸多問題要問。
要麵臨的，又是一場惡戰。
但ONIE隊裡的氣氛，仍舊很輕鬆。
傅羨堯一早就在嚷嚷：“今天的問題肯定很尖銳，大家都要記得幫修修擋問題啊！”
“修修你彆怕！ONIE一定不會散！缺一個人都不是ONIE！”
羞羞點頭：“嗯！”
大家的手伸出來，在空中交疊，給彼此打氣。
“加油！”
果不其然，這一場粉絲見麵會在昨日的新聞下，備受矚目。
ONIE到場時，現場早已被粉絲和媒體們圍堵的水泄不通。
當九人一起下車時，媒體們更是將鏡頭對準了羞羞。
這是她在公布自己女生身份後的首次現身。
記者們紛湧而上，各式話筒遞遞過來，紛紛問道：
“顧修，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公布自己的女生身份？”
“隊友們是否知情你的女生身份？”
“會退出ONIE嗎？畢竟這是個男團。”
說到這個，傅羨堯一把搶過話筒，堅定道：“不會退出！我也不許她退出，ONIE永遠不散！”
全場嘩然。
現場的秩序幾近失控，羞羞被眾人包圍著到達了最終的舞台。
為了更好的拉近他們和粉絲之間的距離，每一個人將站在獨立的舞台上。
屬於羞羞的粉絲台，第一次沒有滿員。
甚至，在其他隊友的對比下，顯得有些磕磣。
可她們在呼喚著她的名字。
“顧修加油！”
羞羞備受鼓舞地點了下頭，心裡變得暢快了一點兒，就見有個粉絲站起來，對著她挑釁道：“顧修，你不配得到我的喜歡！”
她當著全場人的麵，重重地將應援牌摔在了地上。
全場的視線和攝像，都齊齊地聚焦了過來。
羞羞心裡猛地一刺，她看著自己的含羞草應援物，在那個激動的粉絲的腳下被踩的稀巴爛。
她垂下眼，小心翼翼的道歉：“對不起。”
其他沒有脫粉的粉絲們一陣心疼：“修修，不是你的錯啊！”
千錯萬錯，都是無良公司的錯！
羞羞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伴隨著曲聲響起，她開始表演。
可餘光裡，卻見剛才那名泄憤後氣憤離場的粉絲，似乎被電線絆住了。
在那人不斷的掙脫下，電線牽扯到一旁的三腳架，引得那三腳架一陣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砸下來——
“小心！”
羞羞衝過去，將那名粉絲緊緊的護在了身下。
全場的視線都被聚焦過來，三腳架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趴在那粉絲身上，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背部被三腳架重重地砸到，一陣吃疼。
“修修！”
粉絲們見她被砸，一陣心疼的抽氣。
而那粉絲卻一腳踹在羞羞的腹部：“走開！你彆碰我！你這個賤女人！”
羞羞被趕過來的肖萍扶起來時，那名粉絲早已經氣勢洶洶地離場了。
肖萍見她吃痛的皺眉，當即也緊皺起了眉：“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
羞羞製止了她的動作：“萍姐，我可以的。”
“可以什麼可以！”
肖萍無語：“被逞強！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那麼重的三腳架，你肯定會有內傷的。”
羞羞撥開萍姐的手：“這裡結束後再去吧。也不急在這一時了。反正，接下來我都會停工，不是嗎？”
她說的坦蕩，但肖萍聽了卻有點不是滋味。
ONIE畢竟是一個團，為了不影響到其他隊友，平息其他隊友的粉絲，過了今天，顧修的活動將被全麵暫停。
“顧修……”
羞羞衝萍姐笑：“我沒事的。”
她願意同大家說清楚。
羞羞再度笑著，站上舞台時，聞訊而來的記者們再度問出辛辣問題——
“剛才的救粉絲行為是不是作秀？”
“是策劃好的嗎？”
“你怎麼看這些脫粉回踩的粉絲們？”
現場一陣兵荒馬亂，同時，聞予呈的粉絲正在拚命地告誡他，離顧修遠一點。
“夠了。”
他冷冰冰地看向他們，聲音很冷。
“那是我隊友。”
粉絲們不服：
“可……可她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我們……”
“惡！難怪之前你們在訓練營時住在一間，她還罵你！”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呈哥你離她遠一點好不好啊！”
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引得他皺起眉，心中煩躁升騰起來，如鯁在喉地側過頭。
幾米遠開外，羞羞站在人群裡，微微昂著頭，不卑不亢，甚至還在竭力保持著微笑。
他垂下眼，扯了下嘴角，在心裡重複了一句。
是啊。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在他心情鬱悶的時候，哄他開心。
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卻在聽說聞覃找他時熱心的幫忙。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明明是個女孩子，卻藏著這樣的秘密，在男生群體裡心驚膽戰地過著。
被粉絲辱罵、毆打，卻也還在堅強的笑著，明明是輕輕被掐一下都覺得疼的人。
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粉絲見他沒有回應，試圖往上再加籌碼：“呈哥，你再和顧修相處下去，我真的要脫粉了！”
一句話，頓時又帶起一陣節奏。
其他人也都跟著叫喚了起來：“是啊，呈哥你彆和顧修繼續相處下去了，再這樣我們要脫粉了！”
有部分粉絲們追光、投注心血的同時，也無形地開始往上累加。
——我希望你，變成我理想中，想要的樣子。
所以會在愛豆做出他們認為不妥舉動的時候，指手畫腳，道德綁架。
一聲一聲所謂的“為你好”言論，無形地挑動著他的火氣。
聞予呈轉過臉，輕描淡寫道：“嗯，脫粉吧。”
粉絲們皆是一愣。
他的聲音驟然冷下來：“我不需要這樣的粉絲。”
聞予呈說完，再沒看他們一眼，轉身走的頭也不回。
如果實現他的夢想的代價，是被蓄意操控，依照他們的心意而活。
那這樣的夢，哪怕實現了也覺得惡心。
像他一樣，每一位選手都被粉絲們要求了。
可沒有一個人，附和了粉絲們說的遠離顧修的話。
“ONIE是9個人，缺了誰都不行，更不可以沒有顧修。”
他們的眼裡有光，聲音擲地有聲地落下。
“哪怕顧修是女生，ONIE也不可以沒有她。”
“她是我們的隊友，我們絕對不可能拋棄她。”
“如果有這樣想法的粉絲，脫粉吧。”
就連向來清冷與世無爭的林白宴，也同樣的對著‘煙花’們說出了這一句話。
在販賣理想的基礎上，他們是每一個有獨立思想的個體。
偶像的意義，是粉絲們賦予的。
他們可以贈予，亦可以收回。
而他也願意承擔所回應後，需要承擔的一切。
見麵會結束後，羞羞上了金乾的車。
金乾提出了要帶她回身邊的提議。
今天那個粉絲的過激行為，還是讓向來秉持著願意放手看兒女自由發展的金乾感到了恐慌。
他的女兒，那麼嬌滴滴的小公主，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了？！
他想把羞羞帶回家，至少，在他的保護下，羞羞不會再受到那樣的傷害。
可羞羞卻搖了搖頭。
“我不要。”
金乾聽得心裡酸澀：“羞羞，爸爸不想看你再被他們傷害了。”
那踹在羞羞腹部的一腳，更是重重地踹在了金乾的心上。
他嬌滴滴的女兒，受了天大的委屈。
羞羞卻固執地繼續搖頭：“爸爸，我不要。”
“我要留在這裡，我還有隊友，隊友們沒有放棄我。”
她眼神堅定地看向金乾：“爸爸，請相信我，好嗎？”
金乾仍是不放心。
隊友和經紀人再怎麼護她，也不如自己在身邊護著周全。
羞羞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司燁也趕了回來，這會兒見羞羞和草爹有些僵持不下，忙示意草爹稍等。
他看向羞羞，低聲問：“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哥哥。”
羞羞握拳，給自己打氣：“這是我的試煉，我想要完成它！”
司燁微微頷首，點了下頭。
羞羞緊張道：“哥哥，你同意了嗎？”
司燁不由分說，還是把全部的幸運都給了她。
羞羞想說不要，可司燁的動作卻不容她反抗：“哥哥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羞羞，這是在保護你，也是在給我和草爹吃定心丸。”
“我們……不希望你受傷。”
司燁難得如此真誠。
他輕輕地，摸了下羞羞的頭發，感慨道：
“我的妹妹，真的長大了。”
這場團魂炸裂的粉絲見麵會，最終還是遭到了媒體的惡意斷章取義。
ONIE的流量實在太過巨大，盛況之下，自然也有各種對家眼紅。
既然有了缺口，對家和黑粉們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黑他們的機會。
有人截取了每一個人說的“脫粉吧”三個字，做成了視頻，一時激怒了無數秀粉，哪怕不是ONIE的粉絲，也都紛紛被踩到痛楚，大罵ONIE的人不知恩圖報，心存感激。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和粉絲說話？
就為了顧修？！
一時間，顧修的名字又再度被頂到了風口浪尖上。
距離粉絲見麵會過去，已經有快一月有餘。
ONIE的如火的事業確實遭到了無情打擊，堪稱重創。
隊員們的個人資源臨時被換，各種憑空編造的黑料層出不窮。
隊員們雖然藏起了煩心事兒，在羞羞的麵前假裝平和和熱絡，羞羞笑著作出了回應，但並不意味著她活在真空裡。
她知曉少年們因為她說話而麵臨的困境，也見過萍姐送他們回來時偷偷的歎氣。
大家變得很累，以前隻是身體上的勞累，但現在彆墅內彌漫著的氣息，變得沉重。
哪怕傅羨堯總是佯裝輕鬆的與大家開些玩笑，但ONIE的生存形式，在有心人的打擊下，確實不容樂觀。
羞羞點開社交平台，就能接受到無儘的指責和謾罵。
已經不僅限於她的粉絲，還有ONIE裡各個團員的粉絲。
他們的憤怒，在這些天隊友們受挫後，達到了頂峰。
“你憑什麼，用他們的夢想為你鋪路？”
“如果你真的把他們當朋友的話，離開ONIE吧。”
“他們都是很好很講義氣的人，但為了你賭上自己的前程，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求你走吧，離開ONIE，你已經毀了它，難道還要見到它親眼被你摧毀的樣子嗎？”
她的心裡悶悶的，這會兒看著這些話，更是被重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轉過頭，看向隊員們。
少年們眼中的光，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
他們不再意氣風發，每個人都被黑料纏身，心理壓力巨大。
他們回來不再輕鬆的討論，每個人身上都像是被纏上了巨大的黑色霧氣，歎息一聲聲的接連著，嘴上不說，可眼底卻藏著難過和悲傷。
而這一切……
都是她造成的。
羞羞咬著唇，儘量不讓自己哭泣出聲。
她留在這裡的意義，是為了粉絲和隊友們。
可現在，公布自己的女生身份後的代價，是以隊友的夢想和前途為籌碼……
她垂下眼，打起了退堂鼓。
“我……我想回去了。”
如果，她離開了這裡，就此消失。
是不是，那些憤怒的粉絲們，也會覺得憤怒得到了平息？
而ONIE，也還是無懈可擊的第一天團？
試煉書冰冷的聲音不近人情：【試煉者尚未完成任務，此時中斷，將判定任務失敗，接受雷擊懲罰。是否要退出試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