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冷笑一聲,說:“賢德妃娘娘怕什麼呢?我已勸了璉大哥哥,不可與二房爭榮府家業。他若如有祖父之能,要榮府何用?他若無祖父之能,要榮府何用?為人兒孫,孝之大者,立身、立功、立言,璉大哥若是在外能立得住、能出息,祖父含笑九泉,何來不孝?賢德妃娘娘想壓我一個不孝的罪名,按得什麼心?”
賈元春撲通一聲朝太後跪下,說:“太後娘娘,臣妾絕無此心!臣妾隻想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一心想要與毓親王妃化解些齟齬。”
迎春說:“賢德妃何苦將娘家這些爛事煩擾太後娘娘?”
太後歎道:“外臣家事,我確實不好插手。”
賈元春泣道:“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何至成現今模樣,還驚擾太後、皇後,臣妾罪該萬死。”
迎春就是看不得哭哭啼啼的,說:“家中若是男兒有誌有能,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巍然不動;家中男兒無誌無用,撐大個虛架子,不過紙老虎,忽悠誰去?你想借孝道敲打我,從而利用我,還想借太後之刀,又把太後當什麼人了?”
賈元春忙朝太後磕頭,說:“臣妾絕無此心!太後娘娘明鑒!”
太後哪裡想管彆人的家事,揮了揮手,說:“我也管不了彆人的家事。榮國府的老太太要是真的不舒坦,迎春就好生照料些,總不能不敬老。”
迎春才福了福身:“是,太後娘娘。我就是這直脾氣,不喜歡彎彎繞繞的,好沒意思,如今還讓您操心了。”
皇後道:“你娘家嫂子將要臨盆了?”
迎春說:“也是一個月內的事了,否則我也不會一聽賢德妃娘娘的話就氣了。我那嫂子是個傻的,她嫁到我璉大哥,從二嬸手中接過管家權。娘娘你說好不好笑,外頭的田莊、鋪子她也是管不到的,府內的一些雜事由她管著。可是府裡規矩又不能讓她改,人口數百,還隻能添人、不能減人。二嬸說句,‘鳳哥兒到底年輕’之類的話,她就怕二嬸以為她無能,收回管家權,越發要逞強撐著。府裡內囊早空,她把嫁妝都填了九成了,懷著孕還要操心。璉大哥與她成親多年,隻育有一女,是以對這一胎極看重,實在沒有辦法,將她送來求我照看。”
在場的人一聽也知榮府是何等模樣了,隻覺這家裡的老太太偏心,把家弄得這樣亂,如今也敗了這家了。
皇後道:“都將臨盆,也就不要移動了,中途出岔子如何得了?你娘家老太太若真的不好,你帶著太醫過府看看,也彆讓人說你這皇家媳婦連個孝道都要丟了。”
迎春笑道:“多謝皇嫂提點。我明日就上榮府去瞧瞧。”
賈元春見這也拿不住猖狂的迎春,心中悲涼,而太後、皇後、淑妃、公主和旁邊的宮女們越發看不上她了。
……
皇帝也在當天就聽說了這事,也覺便是他不動榮府,榮府也是大廈將傾。從前是想對這些勳貴動手,如今天下大定,他倒是沒有趕儘殺絕的心了。隻不過,他對賈元春更無一分的憐惜了。
……
卻說迎春翌日去了榮府,去了榮慶堂,王夫人、邢夫人、探春也陪在一旁邊。
賈母就鬨著要她將賈璉給弄回來,迎春隻推說雲貴山高水遠,要回來也不是幾天內的事。
賈母哀哀倚在榻上,說:“我知你進了皇家,隻把我們一家子當作累贅,我要是你的累贅,死了倒乾淨!”
迎春捧著茶碗,目光清淡,見她發作得差不多了,已說了這一句。
迎春淡淡道:“說句您老不中聽的話,我本無意與賢德妃為敵,各自過日子罷了,如今她惹了我,又當彆論。我既然是老太太眼中如此惡毒之人,我在考慮乾些什麼,免得白白擔了這名聲。”
迎春才沒有空去特意乾什麼,其實空中隻要知道她和賢德妃不和,甚至水火不溶,賢德妃的日子就很不好過了。
賈母不禁吃了一驚,胸膛起伏,說:“那可是你姐姐!”
迎春說:“她想在太後麵前按我一個不孝的罪名,然後我得養著二房一家子,又給賢德妃當靠山,是這麼求人的嗎?有當我是妹妹嗎?老太太您也彆說一家子骨肉這種話,我不就是念著骨肉,才保下璉大哥哥和鳳嫂子?我們家王爺又不看重我的名聲,皇上也沒有多看重我一個弟妹的婦德有多好。老太太鬨著,我受幾分也無怨,隻不過我一不高興,賢德妃娘娘也不好過。”
賈母嚎道:“不孝!不孝!”
迎春說:“二嬸住在老太太跟前儘孝,難不成是沒有服侍好老太太?那可就可憐了大太太把家讓出來了。”
邢夫人心頭擔心賈母,但是又有點暗爽。賈母平日是難給她一分臉麵的,連她的親戚都受她嫌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給她沒臉,她隻有受著。
賈母胸膛起伏,說:“大家過不好日子,於你有何好處?”
迎春說:“當日我早讓你們不要省親,你非是不聽,還罵我的不是,如今這惡果怎麼偏要我來背了?”
賈母說:“你也是皇家兒媳,那是皇家恩典,你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