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深的終身大事, 不隻陸夷光關心, 南康長公主也很關心。這兩個月。陸見深人不在京城, 打聽他婚事的人著實不少。去年夏蘭盈伏法之後,他放出話,一年之內不論婚事, 如今,一年之期已過。
便是無人問津, 南康長公主自己也要著急了, 長子這年紀委實不算小。隻左挑右選, 都未有十分合意的姑娘,可把南康長公主愁的不行。
她正愁著,陸夷光腳步歡快地跑來,嘰裡咕嚕一通。
南康長公主心花怒放, “此話當真?!”
陸夷光點頭如搗蒜,“大哥親口承認的, 比珍珠還真, 就是不管我怎麼問, 大哥都不肯告訴具體情況。大哥旁的都行,這追姑娘……沒經驗怕是不大行。”要是行的話,早就娶回來了。
南康長公主笑逐顏開, 跟著陸夷光瞎猜了一通, 然後找了個機會單獨留下陸見深。
噓寒問暖畢, 南康長公主切入正題, “再過一個月, 就要過年了,過了年,你就二十二了。”
聞弦歌而知雅意,陸見深已經知道南康長公主要說什麼了,在陸夷光麵前承認時他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會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母親,並且試圖通過母親問出那個姑娘是誰。
果不其然,南康長公主感慨萬千地歎了一聲,“這歲數可不小了,你爹在你這年紀的時候,都有阿湛了。”
陸見深保持微笑。
南康長公主瞅瞅他,又歎了一聲,“夏家那姑娘,去了也一年多了,咱們情分儘到了,是時候將你的婚事擺到台麵上來,你是長兄是咱們陸家的嫡長子,須得擔負起開枝散葉的責任來。”
陸見深歉然,“兒子讓母親擔心了。”
“可不是嗎?”南康長公主望著他,裝模作樣地歎了歎氣,“一個兩個都沒個著落,我睡覺都不踏實。”說起這個,南康長公主就鬱悶,三兒一女,四個光棍。人家都抱孫子外孫,就她隻能眼巴巴饞著。
南康長公主一拍案幾,不能再拖下去了,明年必須得辦一場喜事,就從老大開始,他開個好頭,剩下好事就接二連三的來了,就是這麼迷信。
南康長公主清清嗓子,“你跟我說,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要是沒有,那我就替你選了,為娘一定替你選一個四角俱全的好姑娘。”
陸見深靜默下來。
南康長公主也不催,靜靜看著他,等著他坦白,就不信話說到這份上,他還要裝下去。
片刻後,陸見深開口,說他確有意中人。
南康長公主喜動於色,“哪家閨秀?”
陸見深不言。
南康長公主微微一皺眉,“你這孩子,這有什麼說不得的,我知道了才好替你謀劃不是。”頓了下,想起阿蘿說的話,難不成真是兒子單相思,那姑娘壓根不中意自家兒子,南康長公主神情古怪了下,一麵作為母親覺得那姑娘有眼不識金鑲玉,一麵又覺得那姑娘不是貪圖富貴的。
“你要是不想我插手也可以,我替你分析下出謀劃策總是可以的吧,這種事麼,你到底沒經驗,娘總歸是過來人。”
望著苦口婆心的南康長公主,陸見深心裡湧出愧疚,一旦知道他的心思,母親一定很痛心吧。
所以一開始他選擇了壓抑,因為他知道對家人而言這是一場災難,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令家人為難,隻經曆了阿蘿生死未卜的意外之後,他想自私一回,人,自己護著才最放心。
說了一通,陸見深依然不言語,神色還有些奇怪,南康長公主心裡咯噔一響,莫不是這姑娘有什麼不妥當之處,所以他不便說,是姑娘家裡不妥當,還是姑娘自己不妥當,南康長公主穩了穩心神,“隻要姑娘正派,我都是依著你的。”這是她的底線。
陸見深終於開了口,“母親放心,是個好姑娘。”
南康長公主注視他的雙眼,似乎在研判,慢慢地笑了,“那就好。”
陸見深:“隻現在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母親便知道了。”
南康長公主擰眉,什麼時候是時候到了,然出於對長子的了解,她沒有刨根究底,話說到這份上,他都不肯敞開了說,定然有難言之隱,他不想說,自己何必去逼,遂南康長公主認真道,“那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你自幼便懂事,為娘放心的很。”
陸見深站起來,做了一揖。這是母親的退讓,也是警告。
“你下去休息吧。”
陸見深:“母親也好生休息。”
南康長公主笑著點了點頭,目送陸見深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麵,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若這姑娘沒毛病,思行沒有必要隱瞞,隻怕這姑娘身上問題不小,那麼,大到何種地步?
南康長公主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離開墨韻堂的陸見深捏了捏眉心,緩緩籲出一口氣來,這條路不好走,但是他想試試看,不然抱憾終身。
“大哥。”
陸見深收斂異色,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陸夷光心虛的乾笑兩聲,打哈哈,“你忙啊,我去向阿娘請安。”說完哧溜一下跑了。
陸見深搖了搖頭。
跑進屋的陸夷光滿懷期待地看著南康長公主。
南康長公主歎歎氣,“沒問出來。”
陸夷光啊了一聲,“這麼神秘,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大哥不說總有他的理由,你也彆追問了,時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他辦事向來有分寸。”這話,南康長公主是對陸夷光說也是對自己說。
陸夷光隻得悻悻然應好,心想我不問,我觀察。
……
一倆華麗馬車停在公主府側門前,蔡氏就著丫鬟的手下了車。至今,她還留在京城未返回大同。
說來話長,早在二月,蔡氏就準備啟程,奈何陸初淩嚇病了,病去如抽絲。等陸初淩痊愈,準備再次啟程時,出嫁的陸初凝見了紅,一查,懷孕了,然而懷相不好,蔡氏哪放心離開,打算等長女坐穩了胎再走。
過了兩月,陸初凝被診出懷的是雙胞胎,雙胎是大喜事,可鑒於胎相不穩,又是第一胎,這一胎令人喜憂參半心驚肉跳。
不眼看著女兒平安生產,蔡氏是萬萬不敢離開的,女人生產本就是在鬼門關上遊走,陸初凝這情況更加凶險,蔡氏怕若有個萬一,這一彆就成了永彆。
如此關鍵的時刻,她且得留下來陪伴女兒,也是給女兒吃個定心丸,婆家人再親厚又哪裡比得上親娘,人鄭家顯然更關心的是孩子,隻有親娘最關心女兒的安全。
蔡氏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得帶了兒女過來向南康長公主請安,陸初淩沒來,自打出了方家的事情後,陸初淩就不敢上公主府的門了。
見過禮,陸夷光帶著堂姐妹去花房閒話。
“恭喜三姐喜得良緣。”陸夷光笑盈盈向陸詩雲道喜,就在她離開這半年裡,陸初淩和陸詩雲都定了人家。
陸初淩許的是蔡氏的娘家,經方家一事,蔡氏驚覺二女兒心窄,若是進了旁人家,指不定鬨出什麼亂子來,自己娘家總歸會看在她的麵子上寬容一些。而陸詩雲說了錦衣衛莫鎮撫使的庶子,一表人才,頗有才乾。
陸詩雲低頭羞澀一笑,“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該我向你道喜了。”
陸夷光笑了笑,誰知道這個多久是多久,反正她至今都沒遇上入眼的人,遇不上,她才不嫁,瞥到邊上的陸玉簪,揶揄了一句,“長幼有序,要輪也該輪到四姐了。”
陸玉簪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陸夷光樂了樂,女大十八變,半年不見,陸玉簪出落地越發好了,眉宇間多了幾分溫婉柔媚。
好久不見,倒是有不少話要說。
這半年京城發生的事,陸夷光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閒話了好一會兒,把話題說完了,陸夷光想起陸玉簪之前說的話,“四姐要去借書的話,趕緊去吧,最近府裡進了一批新書。”
陸玉簪便站了起來,“那你們慢慢聊,我去去就回。”
陸夷光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陸詩雲幾個閒話,時不時拿點心逗逗包子臉小堂妹。
正說著話,半夏帶著幾個丫鬟捧著幾碟子剛出爐的點心過來。
“你們最愛吃的椰奶紅豆糕來了。”陸夷光笑眯眯地對最小的兩個堂妹說道,之前那兩碟被幾個小家夥吃光了,她趕緊讓小廚房再做一些出來,“管夠慢慢吃,不過彆撐到了。”
幾個小姑娘靦腆的笑。
半夏一樣樣放在案幾上,說道,“奴婢來時遇上李大公子了,大公子托奴婢向您問個好。”
撿起一枚椰奶糕的陸夷光動作微微一頓,想起李恪她就會想起金側妃,金側妃之死到底與她有那麼一丁點的關係,所以麵對李恪兄弟三個時,她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隻不自在歸不自在,慶王是她嫡親舅舅,她不可能明知道金側妃偷人而置若罔聞。
“恪表哥應該是來借書的吧。”陸夷光不甚在意地說道,十次過來,九次是來借書的。
半夏笑著道,“看方向,是的。”
陸詩雲眼神閃了閃,片刻後赧然說要去更衣。
更衣畢,陸詩雲又說待得有些悶了,她去園子裡走走,打發了小丫鬟回去傳話。
陸詩雲走在雪地上,嘴角下沉。
陸玉簪在藏書樓。
李恪去藏書樓。
藏書樓那麼大,還有下人在,就算遇上了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她不這麼認為,縱然沒有真憑實據,但她就是覺得這兩人之間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