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2 / 2)

奸臣寵妻日常 緩歸矣 10951 字 3個月前

蔡氏看著她的眼睛,“這是一場意外,翠色舍身護主,忠心可表,我會讓人厚葬她,再給她家人五百兩撫恤金。”

五百兩,可真多,省著點,一家人能過上二三十年呢!

蔡氏想了想又道,“頭七那天,我讓人安排一場鄭重的道場超度她,如此忠仆,理當善待,就在紫陽觀做道場吧。”這樣忠心的下人當得起這份殊榮,也是替女兒贖罪,縱然是個丫鬟,可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陸玉簪無悲無喜。

蔡氏知道她不服,也知道她應該猜到了什麼,陸初淩這事辦的並不高明,回頭一想,處處是破綻。但是總不能讓陸初淩給個丫鬟償命,天下沒這樣的道理。

蔡氏抿了抿唇,站起來,“你好生養著,養好了身子,頭七那天還能送翠色一程。”

陸玉簪在床上恭送,“母親慢走。”

她慢慢抬頭,目送蔡氏離開,雙手死死攥成拳頭。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就這麼輕飄飄地揭過去了,彷佛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貓一條狗。

陸玉簪眼底發紅,血絲細細密密如蛛網。

她們,總是這樣草菅人命。

弱者的命,就這麼卑賤嗎?

頭七那天,陸玉簪去了紫陽觀,本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卻遇上了倒春寒,又下起雪來,柳絮一樣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

“陛下,雪越來越大了。”王保低聲說道,“咱們進觀裡避避雪?”

皇帝撫了撫袖口的狐裘,望著雪中的紫陽觀,也不知道是不是年歲大了,這一陣經常想起年輕時候的事。

記憶裡的她,永遠年輕貌美,自己則一日又一日地老去,有時候對著鏡子他都在想,來日重逢,她可還認得他?

皇帝輕輕一歎,頓時化作霧氣,他抬腳邁向紫陽觀。

紫陽觀內,陸玉簪煢煢孑立,直到道場結束,陸初淩都沒有露麵,翠色因她而死,她難道一點都不愧疚?還是覺得五百兩銀子以及一場葬禮就能一筆勾銷。

“清……猗”皇帝失神地喃喃,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王保驚疑不定。

聽到動靜,陸玉簪回過神來,看清是來人是誰之後,悚然一驚,連忙下拜。

皇帝失態怒喝,“轉過身去!”

陸玉簪愣住了。

王保一看皇帝神態,心下一驚,見陸玉簪樁子似的傻愣愣立在那,上前拉住她一邊覷著皇帝的神情一邊調整站位。

太過震驚以至於失了神智的陸玉簪木愣愣地由著他擺布。

“不像,怎麼又不像了,”皇帝囈語,“剛才真像。”清猗總是這樣的,眉宇間含著揮之不去的憂鬱,哪怕麵對阿蘿,也隻是轉淡不會消散。

終於回神的陸玉簪正好聽到這一句,望著失神的皇帝,心下掀起驚濤駭浪,像誰?

倏爾之間,她想起好幾個人說過,她像故去的那位皈依道門的姑姑陸清猗。

陸玉簪駭然,腦海之中走馬觀花一般掠過無數畫麵,鬼使神差一般,她強壓著心驚肉跳收起驚懼之色,眼簾半垂……

……

王保宣讀完聖旨,笑著對陸玉簪道喜,“恭喜玉才人。”

陸玉簪怔愣愣地接過聖旨,還有些活在夢裡的不踏實,就這樣,入宮了,不是夢,都是真的!

蔡氏強裝著鎮定送走了王保,立刻看向陸玉簪,“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線不穩,帶著難以置信。

陸玉簪忽然平靜下來,求仁得仁,這是她自己求來的,她抬眸回望蔡氏,在蔡氏眼底發現濃重的疑惑以及不安。

蔡氏說不清自己為何不安,不過一個區區才人罷了,她貴為三品誥命夫人有何懼,然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慮絲絲縷縷的裹住心臟。

陸玉簪視線移到陸初淩臉上。陸初淩瞠目結舌,匪夷所思至極。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陸詩雲麵上。

陸詩雲報以微笑,“恭喜四妹。”笑容之下掩不住的慌色。

陸玉簪再次看向蔡氏,“那日在紫陽觀為翠色做道場,巧遇上微服私訪的陛下。” 就是那麼巧,是翠色在天之靈助她麼?

話音剛落,陸初淩臉色驟然泛白,彷佛剛想起這人一般。

陸玉簪嘴角緩緩翹起一個弧度,她,終於,害怕了。在她進宮之後。

……

陸家二房出了個才人,頓時引來議論紛紛,在這個嬪妃來自於民間的朝代,冷不丁出現了一個官宦人家的才人,讓人不好奇都難,尤其這還不是普通官宦人家。陸家二老爺陸衍是三品武將,陸徵是一部尚書,還有一位長公主。

陸家頓時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便是陸玉簪的身世也被刨根究底挖出來,外室女的身份憑添一份談資。

自從得到消息之後,陸夷光的心情就像暴風雨天,電閃雷鳴,毫不停歇。

親舅舅納了親堂姐,任誰心裡都得犯膈應。

尤其陸夷光最近正在懷疑她舅舅和她姑姑有不得不說二三事。

陸玉簪肖似姑姑。

皇帝封陸玉簪為才人。

陸玉簪很難不多想,她自己也說不清是皇帝見色起意還是皇帝把陸玉簪當做替身更能接受。

要可以,她哪個都不想接受,然而聖旨已下,她不接受又如何,輪得到她說話嗎?

“到底怎麼一回事,陛下怎麼突然就下旨了,年前遇上那次,我看陛下並無反應,這才多久,怎麼突然就封才人了,”陸夷光煩躁地扒了下頭發,“玉簪她甘願入宮,怎麼可能!”一開始她篤定陸玉簪是被逼無奈,可馬上蔡氏傳來的消息推翻了她的篤定。

看著煩悶不已的陸夷光,陸見深輕歎一聲,“事已成定局,你就是拔光了頭發也無濟於事,實在想不開便去見見四堂妹。”

陸夷光喪著臉,“我不知道怎麼麵對她。”

陸見深揉了下她的頭頂,“難道你這輩子都不見她了。”

陸夷光咬咬下唇,她既然入了宮,早晚有遇上的時候,當下吩咐人備車。

“阿蘿。”陸見深突然叫住起身的陸夷光。

陸夷光回頭。

陸見深平聲道,“人很複雜。”

陸夷光心往下墜,大哥在暗示什麼。

很快,陸夷光就明白陸見深話裡含義,人真的很複雜,比她想象中更複雜。

陸玉簪神情平和,無悲無喜,“我是真的心甘情願。”甚至主動勾引了皇帝,隻是她不想告訴陸夷光,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可以不那麼差勁。

陸夷光是整個陸家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對她釋放善意的人。哪怕她曾經因為軟弱在夏蘭盈的事上對不起她過,她依然真心實意的關心她。

陸夷光有些發怔,“為什麼?”她不相信陸玉簪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若真有這心,以她的美貌,早就可以行動了。

陸玉簪眼裡籠著一層霧,“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羨慕你?”

陸夷光沉默。

陸玉簪輕輕一笑,“郡主是天上的雲,人人仰望,不敢怠慢,想要什麼無須自己爭,便有人雙手奉上。我卻是地裡的泥,哪怕什麼都不做,躺在那裡都會被人踐踏,我若是不爭,唯有被碾作塵的下場。”